第246章 格物三重境
安靖帝压抑着心头怒火,本来就焦头烂额,现在还蹦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他恨不得立刻叫人把左天佑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杀左天佑事小,杀了他,岂不是显得自己刻薄寡恩了?
反而还成就了他左天佑。
不能砍。
生生咽下这一口恶气,安靖帝调整好情绪,笑道:“很好,左天佑以死直谏,是我大吴少有的忠臣,该赏!”
“左天佑啊,国库空虚,朕就暂时先赏你一金吧!”
“等日后富裕了,再给你赏点。”
这哪是赏钱,分明就是把左天佑当成了要饭的乞丐。
随后安靖帝话锋一转,说:“敢于提意见,是好事,但是你的建议,不可取。”
“乔翀此人,朕另有安排。”
具体怎么安排乔翀,我安靖帝用不着跟你一个从七品的小垃圾汇报吧?
“好了,你退下吧!”
也不等左天佑说话,安靖帝就将目光投向左余哀,“建邺这一仗,你认为谁统军胜率更大?”
左天佑卯足了劲,连命都豁出去打出的这一拳,恍然打在了棉花上。
安靖帝不正面跟他纠缠,他能怎么着?
“哎!”
左天佑摇头退下,很无奈。
纵有报国之心,奈何报国无门,即便他身在朝堂,却也是人微言轻,无可奈何呀!
左余哀出列,
老家伙鸡贼的很,安靖帝这哪儿是问他谁统军更合适?
分明就是在说,你个老东西,别给我捣乱,别怪朕没跟你打招呼,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谁来统军……我想陛下心中已有人选,陛下选定之人,自然是最合适的人。”
左余哀避重就轻,不说举荐谁,而是从侧面给出自己的建设性要求。
“无论谁出战建邺,陛下啊,司马长天和关复的军队,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我说的是绝对。”司马叟再次重申。
随后司马叟给出理由。
关成皿举兵之后,没有突袭司马长天跟关复,而是一动不动蜷缩在建邺当起了王八。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关成皿不是坐以待毙,他是在等北周回信。
司马叟说道:“若司马长天动,则广陵不保,若关复动,则整个长江防线有失。”
“为了区区一个关成皿,而丢失广陵和长江防线……实为不智。”
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
关家军谋逆造反,吴国境内出了这么大乱子,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何况关成皿有心勾结北周。
窥视吴国已久的北周,肯定已经知道这事。
他们可就等着一个机会南下呢!
此时,长江防线出现问题,或者丢了广陵郡,后果都不堪设想啊!
“请陛下三思!”司马叟躬身拜下,言辞诚恳。
左余哀抬眼阴恻恻的瞟了司马叟一眼,
老奸巨猾,
狗胆包天呐!
乍一听,似乎司马叟好像是为国着想,实际上他是在威胁安靖帝,如果统军之人不是他司马叟的心腹。
行,
司马长天,关复你就不能动。
这是在赤果果的胁迫安靖帝。
安靖帝也不是傻子,
他自然能听懂司马叟的话外之音。
偏是司马叟的这句话,迫使安靖帝做出抉择。
“嗯!”
“好,左宰执言之有理,关复,司马长天的军队的确不能轻易调动。”
“很好。”
你司马叟不让动,那就不动呗!
没了你司马叟,我安靖帝就灭不了关成皿了?
安靖帝意味深长的扫了司马叟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袁怀玉。
“袁怀玉。”
“臣在。”
安靖帝道:“若朕令你统率八万御林军,你有几分把握剿灭乱贼?”
终于盼来了这一刻,
袁怀玉余光偷偷瞄了左余哀一眼,四目相对,袁怀玉有了莫大的勇气,他抬起头来洪声道:“臣,半年之内定可取关成皿首级献于陛下。”
安靖帝大喜。
“好!”
“很好!”
特别的好。
这个时候啊,安靖帝太需要袁怀玉这种‘狂妄之言’了。
多日的不安和忐忑,终于可以如释重负了。
“兵部右侍郎袁怀玉听令。”
“即日起,朕任免你为定国将军,即日起统率八万御林军北上剿贼。”安靖帝洪声道。
袁怀玉高昂着头颅,“臣,遵命!”
左余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士族集团终于枯木逢春了呀!
司马叟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坐禅,古井不波。
确定统帅后,接下来就是军饷钱粮的统筹调度,以及其余将官的安排。
左余哀早就准备好了一份名单,让袁怀玉,姚先之他们过目。
谁谁谁当总兵,谁谁谁当副将,谁为参将,谁为游击……袁怀玉提出来的问题,安靖帝统统满足。
为了解决关成皿这个祸害,安靖帝排除万难,以举国之力配合袁怀玉。
只要袁怀玉能尽快干掉关成皿,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朝会的最后,
所有一切全部安排好了,这个时候,左余哀提了一句,“陛下,是时候让乔翀突袭北周了。”
该放狗了。
看门看了这么些年,也该松开狗链,让乔翀这条老狗张牙舞爪的扑向北周,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准许他绚烂一回。
安靖帝点了点头,
是啊!
该放狗了。
安靖帝几多感慨。
二十年前,若关岳不死,兴许大吴今日已经打过淮河。
若乔开山尚在,可能合肥会在大吴境内,
而今,能征善战的那批老将,死的死,残的残,老的老。
第二代,一个是自幼在军旅中长大的关成皿,反了,
一个是戍边几十年的乔翀,也很快就要死了。
人才凋敝啊!
望着朝堂诸公,安靖帝扪心自问,重文抑武……错了吗?—
几日后,将军府。
吴有缺放下《传习录》,双手负背,尝试着效仿王阳明先生去格物。
怎么格?
不知道,
反正就盯着瞅呗!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格物致知是儒家研究物之理的学科之一,可惜已经失传,而司马无间又不在,吴有缺无处学去。
只能通过看书,模仿过去圣贤成圣的途径,去求得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吴有缺看着樟树,樟树也在看着他。
“樟树,为什么叫樟树,谁给他定义的樟树。”
“樟树为何为树?”
“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从何而来?”
“为什么长在这里?”
吴有缺脑子里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礼记大学》里边有一句话,将格物致知划分出几个等级,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成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知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其身。
修身、齐家、治国、明德、平天下。
“从格物道修其身,五个境界。”
修身之后,才可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是格物修身之后要走的路。
“单说一个格物,这格物应该还有细分几重境界……”
吴有缺不知道,无从得知。
读王阳明就不得不读朱熹,读黄润玉。
儒家的发展是承上启下的,像电脑软件一样不断的更新,在过去圣贤的基础上开枝散叶,更新迭代。
这也是儒家能一直生存下来的根本。
朱熹奠定了格物的基础,认为万物皆有其理。
朱熹的这个理,跟西方的科学道理不同,华夏人的道理是人心,是人性,万事万物总能找到与人心、人性相通的特点。
明朝初年,黄润玉对格物的‘格’提出不同见解,他认为格物应该是‘合格’。
合于我心之格。
具体细化就是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对事物的评判也会迥然不同。
同时社会也有公认的判断标准,也就是社会公德。
黄润玉提出来的格,更加具体。
但是黄润玉的说法并不完整,他具体了格物,却并未阐述致知。
直到明朝中期王阳明,提出致良知,彻底诠释了格物致知四个字。
格物致知在朱熹这,属于是开辟了第一个阶段,致知是知识,是人心,也是人性。
黄润玉升级了格物。
王阳明在黄润玉格物的基础上,再一次升级格物,提出一个‘物者意之用’,以人心统摄万物。
此外,王阳明还升级了致知,将浅显的知识,变成了万物本性,这样看待万事万物更加透彻。
人的本性,就是良知。
良知是孟子提出来的,
孟子提出四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
孟子认为,任何一个人见到一个小孩掉进井里都会动恻隐之心,在本能的驱使下都会想去救那个小孩。
这种人性的本能,就是粮食,就是原始的‘善’。
到这里,
吴有缺恍然大悟,“格物应该也细分为三重境。”
“一重境,格物,透过现象看本质。”
“二重境,致知,有用为角,无用为格。”
“三重境,心物一体,心正则物正,天人合一。”
吴有缺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万事万物忽然变得绚烂无比,
连以前肉眼看不到的虚无空间和氧气,这一刻都色彩斑斓,旖旎灿烂。
将军府还是那个将军府,老樟树还是那一株老樟树,西子湖也是那个西子湖,只是此刻在开辟格物三重境的吴有缺眼中,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天地如此多彩!”吴有缺几多感慨,像一个婴幼儿对世界万事万物充满了好奇。
他的瞳孔清澈的如同浩瀚星空。
人的眼睛通常只能看到三种颜色,红、蓝、绿。
因为人的眼中只有三种视锥细胞,分别对应红蓝绿。
我们所看到那些千变万化的颜色,都是三种视锥细胞通力合作,再经过大脑分析合成之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颜色。
也就是说,除了红蓝绿,世界本来的颜色,人眼是看不到。
一朵七彩绚烂的花,你看到的却只有白色。
吴有缺能看到世界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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