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喜宴
孩子嫌家里穷,男人听了哭笑不得,无比震惊。相对女人,他显然更了解这其中的原因。尽管他不知道孩子真正的父母是谁,但他知道孩子能由刘副官亲自送来,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孩子,明面上说是刘副官朋友的孩子,但能成为刘副官的朋友,又亲自相嘱托,那哪能是简单的人物?
这根本不是如老人家所讲的孩子上辈子命好,嫌这辈子命不好,而根本则是孩子这辈子命本来应该好,却没有好,而产生的悲愤情绪。难道是孩子冥冥之中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命运的不公平,在和景良他们反抗着,作着斗争?
想到这,景良心里一阵烦乱,觉得这么巧的离奇情节只应该是发生在小说中,是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中。
“我原本也只是听我父亲那一辈讲过,现在倒真正见到了有这种病的孩子。不过没关系,孩子为大,还是要好好照料,等过了前几年,等他慢慢忘记上辈子的事后,就都会跟正常小孩子一样了。”老头子适当开口安慰夫妇。“如果你们还不放心,可以去张金大桥上去给孩子算一卜,我知道那里有个黄瞎子最灵,人称黄半仙。记住,大桥上算命的很多,只有黄半仙最准。一定要找对人。”
夫妇二人原本也打算在孩子满周岁时按当地习俗去给孩子算一命,现在得到老人的提示,心里更明朗与急迫了一些。似乎隐隐约约地觉得苦日子就快熬到头,好日子就在前面向他们挥手一样。
船又靠了岸,梅姐依旧迅捷地把船栓在码头上,所有人下了船,陆陆续续地又上来一些新的过渡客,等待船满后,才再次向河对岸划去。
趁此空隙,梅姐把夫妇二人引到自家临时搭的小凉棚里坐着等其它亲戚在这里汇合,自己则又去底下河边,去摆渡去了。
老婆子这对祖孙俩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凉棚里和夫妇二人聊了一会,英子从兜里掏出糖果给大海山吃,期间小海山也醒了,在英子的牵扶下,还跟大海山玩了会,笑得很开心。大海山玩得也舍不得走,老婆子的再三催促下,才告别夫妇,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十年修得同船渡,能修得与自己同名的人一起过河,那又是巧中之巧,没有个百八十年的修炼,估计是难以办到的。
……
乡下的农人比不得城市的工人,在一个如机器般运转的城市面前,农村就如同一个废弃散落的人力观光车,不需要围着某个任务,某项工作去拼命转动,只是悠闲自在地欣赏人生沿途的风景,生活节奏缓慢而恬适,自然也没有多少时间观念了。
景良夫妇与亲戚约好的是早上九点在齐家渡碰头,现在已然是九点半,除了在砖瓦场里上班的三妹一家到了之外,仍不见其它亲戚的踪影。上班的人比较注重时间观念,三妹因在砖瓦场里工作,对时间概念自然就比较清晰,因为迟到了会扣工钱,这是实打实地扣钱,滴血一样。不过,场里的领导对人们上班时间管的也不严,迟到一刻钟也是常有的事,也并不扣钱,只是口头说说,让员工知道还有这么一个领导存在,再享受两句恭维的话,迟到的事情也就揭过了。
三妹夫妇来的也不准时,慢了足足一刻钟。但比起那些务农的亲戚来说,可就好多了。农民的时间相对于工人来说更悠闲,这点不假。想下地就下地,想休息就休息,唯一担心的只是今年有没有收成,饿不饿肚子,至于是8点下地还是9点下地,又有什么区别呢?
乡下人的时间也是比较自由的。但除非是住得近的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种,亲戚们一般都很少见面。好久不见的亲戚出于礼数,去拜访人家时是必须带点东西,吃喝用的都行,不然会被认为是没有教养。可带东西带多了,自己会心疼;带少了,面子又过意不去;不带更是不可能的。为了省钱,在那个什么都缺乏的年代,呆在家里似乎比经常性的串门更划算,因此,即便时间自由,很多农人也是宁愿选择在家里睡大觉或约几个邻居打打小麻将,来打发这些空余时间。
而真正把亲戚联系起来的,还要属酒宴了。每当亲戚们办酒宴庆祝什么的时候,时间就不成问题,距离、天气等等的一切也都不成问题了。无论你再忙,也是得抽个空去拜访,因为彼此是亲人,即使不一家大小全去,也至少要派个代表前往。在这个时候,亲戚朋友们才欢聚一堂,说说笑笑,吃吃闹闹。男人们搓麻将的搓麻将,玩扑克的玩扑克,女人们最喜欢的则是围坐一起,张家长李家短地聊起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丑事、烦心事,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操办酒席很常见。办酒席的目的一个是为了让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乐乐,另一个则是为自己的喜事筹集点资金。人多力量大,办一场酒宴下来,收到的财物总是比付出的成本多得多,因此农人们办酒席也办得兢兢业业。总是试图找些理由来办个事,让大家聚一聚,沾个喜,更顺带赚些喜钱,贴补家用。
如果一家有结婚的,那就意味着这家以后办酒宴的机率会大大提高。
夫妻结婚时,先办个婚宴;
第二年生小孩,再办一个喜宴;
一年后,小孩周岁生日,再办个生日宴;
两年后,二胎落了地,喜宴;
一年后,生日宴;
两年后,第三胎,喜宴;
再一年,第三胎周岁生日宴;
……
不知不觉中,第一个孩子又要过10岁生日了,十岁生日宴;
家里有老人的,可能还会办个XX大寿,生日宴;
老一辈命不够硬的,在其中不幸离世,白喜宴;
……
这样轮番下来,直到孩子们都十岁了,才有一段相对长一点的眠期,可时间也不会太长,因为长子马上又可以结婚,又会结婚生子,这种酒席的长跑又会拉开一个新的篇章。当然,如果这个家庭生了超过五个孩子的话,这种酒宴的长跑是不会停下来的。因为当最后一个孩子办十岁生日宴时,第一个孩子就要迎接自己的婚宴了。
如果一家只有三个孩子,那么十年加起来也就十几场喜宴而已。千万不要这么以为十年十几声宴席不多!那个时代兄弟姐妹可是多得令人咋舌,当十几这个数字乘以八九个兄弟姐妹,四五个好朋友,两三个邻居数目时,这酒宴次数的数字将会十分惊人,每个月都有酒宴吃的现象也是很常见,一个月吃几次的更是大有人在。
喜宴对于办喜宴的人来说是由衷的高兴,对于参加喜宴的人心里难免有点小不自在。关系越亲的人,意味着破费程度就越大。喜事虽然让人破费,但在拉近亲戚感情作用的方面,则是肯定无疑的。
“允秀,这边!”三妹前脚还没有上岸,女人已经朝她打招呼了。其实,三妹还在河中心时,她就发现妹妹的一家三口了。妹夫功姜扶着一个三八式自行车站在旁边,大侄子念念,则被三妹抱在手里,三妹的孩子比海山大一岁,这显然也是因为女人早先失去两个孩子的缘故。
即使是亲姐妹,女人仍然刻意隐瞒了这个孩子并非她亲生的事实。你永远也想不到当夫妇两人要去对大家刻意隐瞒什么的时候,所采用的手法是那样的巧妙,简直天衣无缝。由于女人本来就算是嫁出来的,男人也是搬离自己的故乡来这里定居,亲戚朋友们对他们事,由于距离的原因也关心不上多少。再加上夫妻俩已经痛失两个孩子在前,这让亲戚朋友们对这个问题虽然更是关心但也更加敏感起来,谁都不愿意去触碰太多。包括女人临产前拒绝亲人陪同,大家也觉得理由十分充足,情属自然。你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女人的心理状况,在亲戚们看来,没有疯已经算是不错的呢。对于他们拒绝人探望的这种决定,一点也不让亲戚们吃惊,只当成一种特殊原因下形成的怪癖。大家也只是想:英子也许是想确定孩子平安无事,是健康的以后,再通知亲朋好友来庆祝,仅此而已。
最后,大家的确也收到了通知,孩子很健康,母子平安;可后来又收到了一条不好的消息,孩子有点疾病。感慨、同情、唏嘘在亲戚邻里间蔓延,大家都同情她,想办法安慰她,见面的时候第一句话总是先问孩子。
“小东西也带来了?你们到得可真早!海山身体好点了没有?”三妹问着。
“好多了,最近一个月都没有发过病。”英子答道。
“那好!那好!”三妹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比英子更显激动,“海山好了就都好了,以后都会没事的。等会把海山的衣服样子给个我,我回去没事的时候给他织件毛衣冬天穿。这里有我给他做的一双布鞋,就在包里呢,待会给他试试,看合不合适。”
“家里也有,别太麻烦了。”英子的回答很短,没有谢谢,没有高兴,甚至连感动也没有,倘若是放在堂兄妹之间,这些必要的客套表情是绝对必要的,但亲姐妹之间说客套话,就显得生分了。妹妹疼她,她心里清楚,却不讲出来,完全放在心里了。
“扔了过渡钱没有?”三妹接过熟睡的海山,接着问道。
“梅姐并没有要钱。”英子随口答道,奇怪三妹为什么要用一个“扔”字,一般给叫花子钱才会用“扔”这个字。
“不是说过渡钱,我说的是买路钱。小孩子第一次过桥或过大河,按规矩都得扔点钱到河里当买路费的,不然河神会作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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