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领养
“你抱就抱!手规矩点!大白天的!”女人轻声呵斥着男人,但并不恼怒,反而默许了男人的肆意妄为,只是她的眼光再次扫向四周,生怕有人不怀好意地偷窥她们。
不远处的湖中有一对野鸭子从芦苇丛里冒了出来,一前一后,毛色在充足食物的供养下,显得油光发亮。后面的花鸭子努力地朝前面那只麻色的鸭子靠拢着,时而昂首,时而亮翅,时而一头扎进水里,出来时,嘴里还叨着一条玩命挣扎的小白鱼。它把小鱼如同礼物一般的送到麻色鸭子嘴边,麻色鸭子则像一个大家闺秀一样,轻灵而熟练地接过小鱼,一仰头,小鱼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脖颈,游进麻色鸭子的肚子里。吃过小鱼的麻鸭子心情显然是大好,主动与花鸭子戏着水地朝岸边游着,正准备上岸,突然发现岸边有一对男女挡在它们上岸的地方。它们一惊,却也并不慌张,只是在水面上又晃了两圈后,才从容地钻进茂密的芦苇丛里。
远处路上,一个暗绿色的小点,渐渐出现,拖着一长串的黄色灰尘向他们靠近。女人余光最先扫中了它,身体立马从男人怀里弹了出来,兴奋地指着绿点:
“来了,来了,孩子来了!”
她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兴奋异常。男人看清了来的绿点就是军车后,也立马严肃起来,本能地挺出一个标准的军姿,目视前方,视线如钢铁般坚硬,像是在等候检阅一般。
女人望着男人一阵出神。她很是迷恋这种风采。当初的他身着迷彩服往她面前一站,这种气质立刻就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许,正是对这种气质的着迷,让她拒绝很多不错的婚事,跟着这个穷小子过起了穷日子。
“啪——”
“嘶——,你这个娘们,轻一点!”
男人满怀爱意地呵斥了女人一句,因为女人的手掌重重地呼在了男人的手臂上,男人疼得厉害。
“干什么!干什么!又犯病了?自然点!”女人霸道地告诉他原因。
男人上身穿着一件蓝色背心,下身套了一条灰色的大裤衩,脚蹬着一双拖鞋,他军姿这么一摆,丝毫没有士兵的英气,倒显得傻里傻气、滑稽异常。女人看不顺眼,顺便,手又在他耳朵上拧了一把。
“嘶——”
男人也不恼,脑子里似乎突然有一句话闪过:不要暴露自己以前当过兵。想到这,他的心立马冷静下来,恢复了常态。只是手在女人丰满的臂部报复似地用力摸了一把,引得女人一通怒目而吃瘪的模样。现在的他,虽没有刚毅标准的军姿,却仍如钉子一样地钉在那儿,望着渐渐靠近的绿点,眼睛一眨不眨。
来了,车终于来了。绿色的小点逐渐变成绿色的方块,绿方块上的细节也一点一点丰富起来。两个人站在一车宽的土路中间,对着车挥着手。他们丝毫不担心弄错车,因为在这个小农场里,极少有迷彩的军车走动,更何况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特意选择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刘副官手里拿着张当地的详细地图,上面还有农场场长亲自标注的备注,仔细端详着。
这是昨天夜里住进农场的招待所之前,刘副官找场长要的。场长一开始倒还是有几分官威,虽处处不失礼节,但也不屈膝讨好。因为他知道能坐上军车的,都不是凡辈,但作为一个准市级干部,他见过的场面同样也是不小的。
当自信心满满的场长,看到类似于通关文书文件上的官衔后,还是恍惚了好久。连应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老官场的心理素质最终让他熬了过来。清醒后的他再也没有丝毫准高级干部的架子,相反,处处点头哈腰了起来。他面前的官爷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部级干部,部级意味着什么?恐怕只有一省之长才能称得上是部级干部。他在开会时是见到过省长,但也只能是远远地坐在远处角落里模糊不清地望上省长一面。
不到5分钟,场长大人就已经将标注得详详细细的地图拱手送上。副官点头称谢,并声称只是路过此地,刚巧在此处借地休息,不会多停留。场长听到不会待太久时,心里一松,紧张与不安少了几分。可当他听到‘谢’字,顿时又惶恐起来,又费时恭维了一番,直到突然意识到他的恭维可能也会打扰领导的休息,这才托词离开。
……
“首长,他们在前面。”司机开口说道。
真正的首长当然是没有来的,而司机称刘副官为首长,完全只是遵守着军队里的习惯。军队里“首长”是下级对上级通用的称呼,是对在场最高领导的称呼,由于现在副官是在场最高领导,所以按照惯例,司机喊副官为首长。
车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司机冲男人一笑,兴奋地招手,他们显然是认识的。他很想下车去拥抱一下当初的同伴,但副官不让,甚至连奶妈都没有让下车。刘副官从奶妈手里接过孩子,男人也凑上去殷勤地开了车门。在刘副官脚刚刚站上这片土地上的一刻,男人还是立马来了个标准敬礼,尽管他的衣着略显滑稽。
“首长好!”
“等了很久了吧,你们也辛苦了!”刘副官的声音很浑厚,很有魅力,让人听起来很舒服,仿佛疲惫一下就一扫而空。
“为首长办事,不辛苦!”
刘副官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望了望旁边的女人,就把孩子递了过去。女人一个趄趔,差点没有跌倒,颤抖着双手接过孩子,泪流满面。
孩子!她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每当看见别人的孩子蹒跚学步、咿呀学语时,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地伤心难过,现在她终于有了,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朋友的遗孤,我虽也算是身居高位,但身在官场,里面的厉害关系使得我不便抚养。景良为我挨过一次枪子,救了我一命,正好听说景良想领养一个孩子,所以我把他就交给你们抚养。景良为人,我信得过,一定会替我带好这个可怜的孩子。”刘副官简单地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不再多说什么。男人虽没有像女人那个泪流满面,可仍就泪光闪烁着。
婴儿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似乎总是很差的,刚到女人手里不久,就哭了起来,任凭女人怎么哄也不行。女人顿时慌作一团,还是在副官提醒‘可能是尿裤子了’后,才醒悟过来,从身上摸出一块尿布,几步走到不远处的树阴下,换起尿布来。
“景良,这个任务很艰巨。”副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景良,压低声音,不让女人听见,“一定要好好完成这个任务。你们和孩子的未来,都不需要你们考虑,早已安排好了……不苛求成才,但一定得成人,身体要健康,这样就够了。”
景良重重地点了点头。简单地四个字‘首长放心’后,就再也没有说什么。男人很清楚,这可能是这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也可能是最大的祸事。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要不是他那时他舍身救了刘副官一命,得到副官信任后,也还轮不到他来执行这个任务。当刘副官得知他女人的具体情况后,副官更是坚定了让景良来抚养孩子的决定。
不求成才,但求成人。可成人又是怎样的标准?景良知道这可不是简单地把他抚养成人这么简单。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标准去衡量怎样才算成人了。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他仍然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嗯,”刘副官满意地点点头,又忍不住提醒道“从现在起不要表现得像个军人了,从你接到这个任务的那时起,你就不再是士兵了,你是农民,彻彻底底的农民。”
在女人利落的换完尿布回来时,男人与首长的简短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孩子也不再哭闹。女人高兴地向首长表达了一番谢意。她极力邀请副官等人中午留下来吃饭,希望副官能多留下来住几天。副官都婉拒了,甚至没有再多什么,留下1000元钱后就走了。
1000元,这几乎是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五年才能攒到的钱。当时的一个万元户在当地绝对可以当上首富。
男人与女人并肩站在路中间,目送军车的离去,直到绿色的车身渐渐地被卷起的黄色尘埃淹没在路的尽头,仿佛他们从来都不曾来过一样,犹如一个梦。但这不是梦,女人的手里抱着的孩子能充分证明这点,这绝对如老天显了灵一般。
……
罪灵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望着自己五彩斑斓的身体,再次想起那句话“你有罪”,
心里一阵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厨房的帘布迅速被掀开,女人急匆匆地来到床边,头上沾着许多稻草屑子,浓浓的草木灰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从摇床里小心地挖出孩子,搂入怀中,摇弄起来。
罪灵虽然自己能思考,但丝毫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就像一只鸭子在鸡面前叫了半天,鸡完全只能是一头雾水般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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