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少女月牙般的眼角勾勒出笑意，轻声道：“人本来就是相互拯救的啊…留云姐姐，荧，淼儿，我，还有师父…”
“爷爷说过，人类正是因为相互团结、相互依存，才能凭借弱小的实力度过魔神战争，有了七国的辉煌…”
言至于此，胡桃梅花瞳里的光彩仅剩丝缕，那是最后一根心弦，支撑着她和世界唯一的联系。
易雨瞳孔地震，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只贴合着自己脸庞的小手已经脱力了。
“系统！系统！”
“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原石，神之键，甚至是自己的神之眼！”
“再给我一个合成方案吧！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离开了！求你了！”
易雨在心中歇斯底里，声线扭曲仿佛穷途末路的饿狼，苦苦期待着那道女声的回应。
可惜没有任何回答，连心跳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易雨忽然注意到，合成栏系统的空间居然那么空旷，只有一副摆放着物品的荧幕，周围只有黑暗。
原来没有系统的声音和他的对话声，此间只剩下孤独，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易雨的心一点点沉寂下来，系统无偿给了自己那么多帮助，却并没有要求任何回报，他自然也不能强求系统做什么。
“我不想当任何人的英雄，现在我想拯救的，只有你一个人…”
易雨喃喃低语，他感觉到双目因绝望已经充血了，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吧？或许像个无能狂怒的疯子？
少女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耗尽了，灵气荟萃的星目撑起一点点缝隙，薄唇翳动，声线居然还带着俏皮的气息。
“师父过意不去的话…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吧…”
易雨哽咽，连连点头：“我在听…我在听…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句话仿佛带有某种魔力，意识弥留的少女努力睁开梅花瞳，失去光彩的眼里掠过一缕希冀之色，灼灼地盯着易雨的双目，甚至无法聚焦。
“那你…能不能…”
后半截声音戛然而止，若非那双忽闪的梅花瞳仍然晕出涟漪，他甚至以为胡桃已经离开了。
易雨的视线飘飞到少女的嫩唇上，未着脂粉的色彩仿佛初绽的玫瑰，无比干净纯洁。
即使已经因生机的流逝而微微发紫，但仍然具有着十足的诱惑力。
他虽然没有听清最后几个字，但读懂了少女的口型，心里抽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要不要满足她最后的小愿望？易雨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哀怜的神情，杀伐果断的他居然在这种事上踌躇不定。
望着那张犹豫的俊逸脸庞，少女眼底的流光溢彩逐渐黯淡，却并没有多少失望之色。
“我这样…的确有些趁人之危呢…”
“抱歉啦…脑袋有点不清醒…请师父忘掉刚才的话吧…”
易雨低声道：“该说抱歉的是我…”
胡桃清丽容颜上流露出一种善解人意的神色，缓缓闭上双眸。
“换个小要求好了…那首诗还记得吧？”
“我想听你…亲口念给我听…”
这次易雨再没有半分犹豫之色，用极尽婉转的声线娓娓颂读，似是生怕惊动少女的睡颜。
“人随雁远边城暮，雨映疏帘绣阁空。”
“知心几见曾往来，水隔山遥望眼枯…”
听得易雨温和无比的声线，少女的唇角逐渐勾起满足的弧度，如同坠入烟霞云端，连带着身心都舒畅起来。
易雨轻声道：“我知道胡桃是个细嗅蔷薇的女孩，既然亲口承认这首诗是送给我的，那就绝不仅仅是表面的意思。”
“可我用了藏头、藏尾、左辅、右敝，甚至意向的方法，都没解出它的意思。”
“我也问过行秋，但你这位诗友似乎也爱莫能助…”
胡桃溢出得意的神情：“这首诗我想了好久…虽然文采比不上你…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行秋他其实知道…是我不许他告诉你的…”
“你把这首诗…全都倒过来念…”
一道惊雷落入脑海，仿佛拨云见日，易雨的思路瞬间明朗起来，他竟然没往这方面想过！
回文诗，是一种最值的咀嚼，同时也最难谱写的诗体，要求作者有极为庞大的文学功底。
五律两行已经很难得了，胡桃的这首七言绝句，究竟花费了多少心思，灌注了多少血墨？
心中思绪怅然，易雨幽幽的朗诵着回文后的形体，这首诗真正的韵味逐渐向他敞开。
“空阁绣帘疏映雨，暮城边远雁随人…”
“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
易雨的声线愈发颤抖，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思如泉涌，眼前的迷雾瞬间消散。
他注视着少女精致的容颜，一抹苦涩从嘴角慢溯到舌根，他居然现在才察觉到后者的小心思。
原诗只是一副枯木残破之景，“人随雁远”、“绣阁空”无处不再描摹物是人非的荒凉，易雨一度以为是少女不希望他就此离开，想要挽留过往。
可经过回文之后，一切意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字里行间皆是少女的倾心之意，伊人倚门，望君归途。
雁随人、枯眼望遥山隔水、几心知…
原来胡桃也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孩么…她并不像表面那样坚强，尽管坐拥璃月大家族的统辖之位，心却仍然有些脆弱。
她或许有过小气恼，这个文采斐然的男人为何迟迟不懂得自己的心意？一句“往来曾见几心知“，道尽心间伤怀。
心愿已了，少女绝美的素颜上流露出欣慰神情，她要说的全部已经汇入这首回文诗中，带着自己的心意传承下去。
只要璃月百姓偶然念起，就算不记得它的作者，这份薪火依旧永燃。
这，亦是一种永恒。
她的柔荑缓缓从易雨的脸庞滑落，伴随着后者惊恐的凝望，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再也没有抬起来。
“胡桃…”
易雨绝望地捂住面颊，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血管中的液体似是结成了坚冰，连呼吸都已忘却。
他想起来了，极乐园里发生的那场意外——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下去，指尖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只要对方的心还在跳动，脚下的步伐便永远不会停歇。
黑暗中，少女的明眸悄悄注视着那张英俊侧颜，奇异的光彩闪烁，懵懂芳心初次绽放…
原来就是那个时候么…无尽孤独中生出依赖感，或许被少女误会成了情意悄悄珍藏在心底，等待着开花结果的那天。
易雨已经不愿再多想任何东西，他只想留住怀中少女的温度，想要再听听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靥…
或许这是一场梦境呢？胡桃会不会忽然从他的怀中窜起来，娇笑道你被骗了，明眸中的狡黠让人又爱又恨…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提瓦特的星空或许留着每个人的位置，可神明未必会注视每一个人。
青年的脸庞上交织着痛苦与悔恨，谁能来帮帮他，天使也好魔鬼也罢，只要能唤醒怀中的女孩，他甘愿付出一切！
忽然，一道金色的流行划破星穹，照亮群玉阁上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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