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尤青知道这边的人都是在跟自己扯皮,要是真的想在这边寻求到什么帮助,实在是希望十分渺茫,只不过如今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方,也顾不得之前究竟发生过多少的不愉快,顾不得平日里自己与人家是否有走动,一下子在凳子上面坐下来便如同倒豆子一样倾诉自己的满肚子苦水。
“实在不是我有意过来打扰大嫂的,只是我那边的事情,实在是我管不了,大嫂向来是个精明的,我这才来问问,好歹让大嫂给我吃个招的。”尤青一边说着,一边一拍大腿,从袖口里拿出手帕开始擦拭自己的眼泪,“前段日子你们也知道的,我们房里的陈姨娘有了身孕,莫说是姥爷,就算是我心里也是欢喜的很,那日日事无巨细的照顾着,连吃食都是亲自有人咽了才敢送去,可谁能想到还是百密一疏,竟然偏偏还是出了问题,前段时间孩子就那样子流了,大概你们也听到了消息了。”
仍然坐在牌桌上的几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对于这件事情都明镜似的,只是还是要默契的装出一副不知道个中缘由的样子。姜阮涟低下头去,直到这时候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事儿了,自然是他们之间动脑子和动嘴皮子的时候,自己一个姨娘只管在一旁坐着就是。
纪罗绮略微身体往后靠了靠,正好接近姜阮涟,隔着桌子底下轻轻的拍了一下人的大腿,示意人好歹安心。姜阮涟也轻轻抬起头来,略微的点了点头,意识自己知道了,而后又低下头去,不将目光停留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脸上。自己在这家中生活了这么些年,纵然对于家里的人情世故,仍然没有大摸清楚,却也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自己的身份不尴不尬,于是在这样的场合,闭嘴不言对于自己而言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纪罗绮与纪安湫将目光在桌子上面扫了一圈,看见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却也知道不能让话就在这里空着,于是纪安湫率先开了口。
“自然是知道的,说孩子莫名其妙的就没了,晚上睡觉之前姨娘还说腹痛,到了半夜的时候丫头起来看已经看见落了,红姨娘好像也伤了身子骨,不过按照大夫说的,总归是没什么大事的,好生调养就是了,只不过……”纪安湫皱起了眉头,一副为难的神色,“只不过说来也是可惜了,大夫说往后陈姨娘再也不能有身孕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算是多大的打击,陈姨娘大概最近也正为这件事情闷闷不乐呢。”
尤其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说到:“还是三姐说的是谁说不是这么个道理呢?可是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就没了?还不是背后有其他的原因吗?最近你四弟也总惦记着这个事儿,让我去好贷查查,给陈姨娘一个公道,也给那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可是这不查没事,一查却是出了大事了。”
尤青说到这里,眼泪就又掉下来,手上的帕子不停的在眼角擦拭,弄了半天连帕子上面都是一块水渍,眼泪却还没有停下来。
“我自认是个问心无愧的,再怎么样我犯不着跟一个姨娘动气,姨娘生下孩子,无论如何叫我一声母亲,我又何必要跟那个孩子过不去呢?可是偏偏不知道是家里谁用心如此良苦,或者是歹毒,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如今线索的矛头都指向我,若是把这些线索单拎出来,人们也只能说就是我害了那个孩子,可是苍天日月,明天我哪里有那样的心,再怎么样,陈姨娘是姥爷在意的人,我无论如何犯不着去为难陈姨娘。况且退一万步来讲,陈姨娘之前是我的婢女,我们好歹是有些情分在的,纵然我气恨她爬了老爷的床,但是无论如何我总犯不着下这样的死手。”
纪罗绛静静的听着这一番话,与纪安湫对视一眼,证实了两人之前的猜测。果然大概是自己给自己下毒,用孩子当一个引子,想要再次挑拨尤青与纪和悯之间的关系的。
两人心下了然,嘴上却不说出来,纪罗绛也略微皱起眉头,身子往前倾了倾,做出一副关心的神色。“怎的四婶娘这一番话,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尤青叹了一口气,一边猛拍了一旁的红木桌子一下,一边开口说道:“我既是来求助的,大嫂不在,正好你们在,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问题就出在那安胎药上。或许这话说的是不恰当的问题,出在那药碗上,头药碗上头被人涂了药,为了防止有人在药里头做手脚,我用的一直是这个药丸,可是偏偏这药丸上头的东西才是不干净的,每次安胎药煮出来,而后放在碗里头将药碗上头的药泡一层下来,久而久之可不就是回天乏术了吗?等到再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然是没了。”
纪罗绮听到这里,也听懂了个大概意思。若是说这事情是由青干的,自然是没几个人相信的,按照尤青那样愚笨的脑子,无论如何想不出这样精密的计谋来。可是若说不是尤青干的,却也实在说不过去,毕竟别家的人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害一个四方的孩子,更何况还是姨娘生出来的孩子。若是从主母肚子里生出来也就罢了,从姨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大家从来都是不在意的,若是说别房的人去害陈喜儿肚子里的孩子,那更是天方夜谭。
想来想去,思绪又绕回最开始,若说能碰到这要碗的人,除了尤青,就只剩下在药房的几个婢女,还有就是陈喜儿房里的人。若说不是尤青这边动的手脚,那么思来想去,就只剩下陈喜儿。虽说母亲亲自动手害了自己的孩子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可是在这样的家庭里又有什么事情是奇怪的呢?
纪罗绮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头,紧接着纪罗绛的话说道:“四婶娘你好好想一想,除了你,究竟有没有人碰过这个药?我们都知道,竟然不是你,无论如何,你犯不上跟一个姨娘置气,可是如今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指向你四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件事情若是查不出个分明,四爸为了给陈姨娘一个公道,难免就将这个屎盆子扣在了四婶娘你的头上啊。”
“我又是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的呢?我若是没想到这一层,我又何必来找大嫂求助,只不过是实在看开了这一层,我又不愿意平白无故的背了这个锅,不愿意凶手就这样子逃之夭夭,也不愿意我跟姥爷为了这件事情有了隔阂,更不愿意喜儿的肚子就这样子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所以我这才来找大嫂一趟。”尤青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一旁的熏儿看见自家主子这样实在觉得心痛不已,于是忙不迭的接上了话。
“小姐,姨娘,姑小姐,我们家太太的话,实在是属实的。你们也知道之前因为我们家里一位少爷的去世,四姥爷对我家太太就生疏了一些,大概也是为着孩子的缘故。而如今又是一个孩子,我家太太当初是没过孩子的人,自然知道没了孩子内心是如何的苦楚,我家太太总也算个心善的,又怎么愿意让别人再去承担当初的苦楚呢?如今也只不过是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来求助大太太来了,偏偏大太太又不在当真,是我们家太太时运不济了。”
说着说着,主仆二人哭作一团,连一旁的倩儿都看不下去,拿出手帕,开始轻轻的擦拭眼泪。
桌上的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对于这种情况,大概有了个了解。自然对于这件事情是不大多管的,这样蠢笨的人在这家里救了一次就还得有救,第二次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惹祸上身。只是看对面哭的那样子,期期艾艾的在这里光坐着也不算是什么好事,于是众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凳子上头站起身,走到尤青身边,轻轻地安慰着。
姜阮涟知道这时候就到了自己开口的时候,于是走到尤青身后,一边拿出手帕子帮着擦眼泪,一边柔声说道:“四太太何苦自苦呢?别人若是不知道,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吗?我一个做姨娘的最能理解姨娘也最能看出来主母对于我们这些做姨娘的究竟是好是坏。您虽然平日里或许跋涉了一些,可是对喜儿却从来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若是非要说,只不过说是口头上的几句吃穿用度从未少了喜儿的刀子嘴豆腐心罢了,我们人人都看在眼里。”
纪罗绮也紧跟着接上话头。“只不过我们相信你是没用的,在这家里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若是只凭一个人情,那么国家还设立法度做什么,那么国家还要那王法干什么,只要法官凭着感情判事就罢了。所以四婶娘无论如何还是要找些证据出来,好歹是让家里人人都相信这事情的确是跟四婶娘无关的。并非是这家里的人不想相信四婶娘,只是他们实在是没有证据去证明四婶娘是无罪的呀。”
这话说来说去,只不过说的是几句废话,都是些场面上打马虎眼的话,句句听着关心却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尤青听着几人的话,只当几人是真心关心自己,却没有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设性意见,于是又忍不住的开口问:“那我要怎么办呢?我自然知道你们说的这些道理,可是我若是早能这样做,我又何必来找大嫂呢?偏偏大嫂不在,既然你们在,你们好歹是帮帮我的。”
纪罗绛眼看着情况这样发展,又瞧见几人大概都不愿意去掺这趟浑水,于是自己笑盈盈地开了口。至于这其中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道理,大概也能想明白几分。陈喜儿素来跟纪罗绾是清净的,之前纪罗绾死于非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尤青的一意孤行定下的那桩婚姻。当然,若是非要说的话纪和悯也在其中占据了一大部分因素,婚姻的事情若是父亲不点头,单凭母亲是做不下这个主的,只不过陈喜儿又如何能够报复纪和悯,所以这些气就都被撒到了尤青的身上。
而在场的几个人大概在尤青与纪罗绾之间都选了纪罗绾,自然不会去管这件事情究竟能不能查出来一个真相。其实事情远没有众人与友情,说的这样的严重,只不过只有尤青一个人尚未看明白罢了。这件事情就算是真的查出来什么家里人为了面子,只不过是训斥友情几句,最多罚跪祠堂,而后消息自然封锁了,找了替罪的羔羊,尤青仍然是家里的太太。至于纪和悯,夫妻间的事情自然没有旁人再去管。利益所构成的婚姻向来是十分牢固的。
“四婶娘,实在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只是你这事情十分棘手,若是真的想让我们帮你,我们又如何去插这个手呢?要我说如今四婶娘不应该在这里等着大婶娘回来,这事情拖一天,对您的名声就坏一点,倒不如现在您去药房那边看看,好歹查查能不能查出来接手过这个药碗的人,从中或许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准呢。”
这说的话只不过是众人都能想到的话,只不过这个时候尤青无比慌乱,大概也不一定能想得到这些,于是一些必备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也就成了帮助。
果不其然,尤青听到这话之后,立马站了起来,手里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帕子,另一只手牵起熏儿就要离开。眼看着步子都走到了门口,却又转回头来着急忙慌的到了谢。
“是我忘了,是我忘了,实在是多谢了。到底是三姐养出来的人,心思就是比我要紧密的多。那我就先走了。若是把事情查清了,我自然再回来道谢。”说着也不顾身后的人究竟做出了什么反应,带着熏儿和倩儿就出了房门。
等着尤青走出去了,四人瞧着桌上还没开始的一圈麻将,挥挥手让人把麻将牌撤下去,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彼此之间相互看了一眼,轻轻地笑了出来。
“四丫头倒是越来越古灵精了。我们来之前就猜到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叫我们来打牌。你研究生学业繁忙,平常难得有个休假,怎么就想起来跟我们打牌了呢?我们又想到四房的事情,总想着大概今天是有事情要发生的。”纪安湫说话的时候仍然是笑着的,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纪罗绮被拆穿了也不恼,看着姜阮涟手上戴着的一只镯子,想着这只镯子还是太素了一些,过两天正好有个拍卖,倒不如让人去把那上头最后一件拍品拍回来好歹做个礼物送给姜阮涟。如此的美人配多名贵的宝石都是显得恰当的。
她一边在脑子里头胡思乱想,一边抽出空来回话。
“到底是什么都逃不过三姑,只不过三姑还是来了,我就说三姑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应付四婶娘,果然总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我这边有事,三姑带着三嫂马不停蹄就过来了。”
纪罗绛也跟着笑出来,用手帕子捂着嘴。“我在房中的时候就跟母亲说过了,只不过母亲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总归四房的事情不会太难解决。按照四婶娘的性子,也提不出什么难题来,最多是胡搅蛮缠了一些。不过如今正在急的时候,自然也没空跟他们胡搅蛮缠,我们权当是来打牌的。”
纪罗绛说着,眼珠子一转又把目光落到了姜阮涟身上。“况且话说回来,也有一段日子没见姨娘了,总觉得是缺了点什么,正好今天你邀了我们,也知道你总跟姨娘在一处,顺带也过来看看姨娘。”
姜阮涟听到这话,立马抬起了头,声音轻轻小小的,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总是这样的。若说在这家中唯一一个能真正说上话的人,就只有纪罗绮。在纪罗绮面前,姜阮涟不用管着家里的规矩,也不用管着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管着想说什么说什么,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可是在别人面前总归有几分拘束。哪怕知道三房的几个对自己都是不错的,可是每每碰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总归有些发毛。
“到是我的荣幸,有幸得到三少奶奶的错爱。只不过这话实在是说的重了,倒是我的不是平日里也不多去那边走走,既然少奶奶这样说了,我有空自然多去那边走动的,哪里用得着少奶奶跟姑小姐亲自跑到这边来一趟呢?”
纪安湫听到这话,高兴的笑出来,一边指着姜阮涟,一边对纪罗绮说话。“你瞧瞧人家就比你懂事的多,哪像你平日里好事不见着,有几个想着我们到了这样的事情,总不忘了带上我们。”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出来,几人又攀谈一阵,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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