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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进攻


当叶孟言第一次踏进那初春的寒冷江水,他曾经眺望远方感慨万千:四周的美景用语言难以形容,这片富饶的黑土地此时还未开发,充满自然的生命力和野性。一名随军的宣传工作者后来在报道里写道:“要描写象阿穆尔河两岸那样美丽的景色,我是毫无办法的;我在这样的景色面前只能表示屈服。请你们想象一下阿穆尔河岸边的景色吧,看,这就是阿穆尔河。山岩、峭壁、森林,成千上万的白鹭、野鸭遮天蔽日,直叫人荡气回肠。”

        面对着一片景色,叶孟言无法移动脚步。但是后面的人将他向前推去,整条队伍整齐肃静的向前流动。军队要在关岳庙遗址一带江畔举行一个古典的纪念仪式,勒石纪念这一光复第一武功。昨夜才伐下的云杉原木仅仅是砍掉了枝桠,连树皮都未曾剥去,就搭成了一座祭台。粗犷的台子对着江水,正中摆放着威严的安隆皇帝陛下御相。左右分别是日月御旗和海军五色军旗。军旗外又高挂一副对联,左边的是“山河奄有中华地”,右边的是“日月重开大汉天”。笔记铁画银钩,抒发出作者无尽喜悦。

        十几面旗帜在迎风招展:第八舰队的舰队旗、太平的舰旗、章江的舰旗、英德的舰旗……遥遥的与锚地里舰队桅杆上飞扬的舰旗相辉映。由各舰挑选出的舰艇分队和一个海军步兵营排成的矩形方阵在江风里站得笔直,静候着那神圣时刻的到来。

        时间到了,只听见锚地里的太平号一声炮响,最高长官林琴南身穿将军礼服,在一群校官尉官的簇拥下登上高台,先带领全军对陛下御容鞠躬三次,敬颂贺词。然后他转过身面,面对全军和舰队,也面对江水和远山,思绪起伏,心潮澎湃。此时此刻,台上台下,寂静无声。

        他大声读了祭文:“维安隆七年四月一日,海军第八舰队击破当面极轻微之抵抗,于庙街上陆,再复旧时卫所,重祭关岳庙宇。当知自建州叛起两百年来,国朝再无兵卒临努尔干都司。今我将士海外雄飞,则此恨彻底消除矣。重光两京,穷虏百年之运,则可期矣。”

        全体将兵山呼海啸,海上战舰礼炮隆隆。数以十万计被礼炮惊起的野鸭从江边的湿地里飞起,遮蔽了江水和茂密的椴树林。林琴南先向全军庄严地敬了一个礼,又鞠了一个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就从祭坛走下来,他穿过人群,一边和大家和蔼地交谈,一边向江边快步走去。待走到江边,趴在地上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抓起一把黑土嗅了嗅,用手绢包好装进口袋。

        大家都照做了,没有恸哭,没有哽噎,只是三磕头,捧一捧土,但就自有一种神圣和庄严的感觉。那一刻,叶孟言站在后方,他摘了两片经冬的白桦树皮包好一捧清香的黑土,揣在怀里留作纪念。

        林琴南走到黑龙江江边,双手捧起一捧江水,道:“美不美,家乡水。”这句话的下一句“亲不亲,故乡人”长官并没有说,叶孟言明白长官的苦心——那句话要等到光复成功,父老热泪盈眶欢呼雀跃,朵朵鲜花掷于王师马前时才能说。叶孟言因为激动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仪态,保持着海军军人在这种场合应具有的庄严肃穆。但是心里,已经是波澜万丈啦:

        当叶孟言看见震天蔽日的野鸭飞起,当他看见威严的舰队长竟然如子孙叩见祖宗一样跪拜这片天地,捧着蕴含着无限生机的肥沃黑土,仰首饮下黑龙江水时。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里太美了,也太富饶了,所以后来人说这里开发了是漫山遍野大豆高粱,未开发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然而光复的目的并不是要夺回这片土地,这不是关键,美洲比这里还要富饶。最根本的目标,是因为这里是祖宗留下的土地,还有三万万受尽苦难的同胞在等待他们的解放。为了祖宗和同胞,即使我们用尽七生,也是心甘情愿和值得的。

        “我们回来了,就不准备再离开。”

        舰队长将佩剑拔出,切破手指,滴了一点血在江里,又抹红了自己的嘴唇,大声道,“从今天开始,我的指挥部搬到岸上!”

        大家都学着他,都歃血与天地盟誓。此生不复中土,誓不返转。

        仪式结束,叶孟言返回英德,舰队长留在关岳庙司令部里,但是舰长却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他此时真的后悔他不是海军步兵,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对大陆产生了无限的向往冲动。

        他将那包仔细包好揣在怀里的泥土拿出来闻了又闻,看了又看,再用白桦树皮包好,余英男这小子甚至到处去查看别人带了多少泥土回来。他告诉叶孟言说:有的人甚至包了两包三包甚至更多,因为他们要把故园的泥土带给自己的亲友,甚至作为最珍贵的礼物送给爱人。叶孟言自己离开关岳庙司令部上船前,也遥遥的看见郑思楚手下的一个人正领着几个日本来的浮世绘画师去江边绘制图画。司令部里还有几个军官正在商量挑选幼年雪松带回去的事情,据说是预备连土壤一起挖掘出来,活着装在木箱里带回安康本部,好送回华府献礼。他们真是有心,这份礼物也可真够重的啦。

        河山犹在梦里,祖国已多年未见亲……叶孟言一边写日记,一边愉快的哼着一首曲子。这是他的舱室,位于舰尾,装饰有家具、壁画和日本屏风,写字台都镶嵌着螺钿,宽大的吊床铺着羽毛垫子,不论是和丹阳号那间只能挂一张小床的舱室,还是章江那间两人卧室相比,都是遥遥胜出。一般人有此已经心满意足,但是叶孟言并不喜欢现在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还都是前任主人的布置,带着浓郁的他人风格。叶孟言暂时还不打算改变,要是现在就开始重新布置,被那个兰度,还有老英德们看见就不大好,难免他们有所想法和别扭自从叶孟言他履新以来,舰队从各处抽调出一批人员,努力的补齐英德。被抽走人员的舰艇和单位都是怨声载道,现在处处人员紧缺,钧座对英德太偏心了!即便是如此,英德目前也只有两百六十人,相对于后来的新人,以前的水兵自称为:“老英德”。本来这些人感觉在自己的军舰上成了少数派就很有压力,叶孟言萧规曹循,目的就是给这些人吃一颗定心丸。

        而且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申请调一批日本部队来补完编制内英德搭乘的二百名海军步兵,他盯上了一直和明国海军亲善的长州藩拔刀队。这只拔刀队的首领,祖上还是东江军兵哩。由于万历援朝之役和永历嵯峨之役,舰队里普遍认为日本人虽然是岛屿居民,但做陆军尚可,绝对不是好水手。他这样做,会不会引起非议?

        万历援朝之役,数千闽地水军就从十余万关白船只上犁了过去。当时明海军高大的福船“其底尖,其上阔,其首昂而口张,其尾高耸。设楼三层于上.其傍皆护板,护以茅竹,竖立如垣,其帆桅二道。中为四层,最下一层不可居,惟实土石,以防轻飘之患;第二层乃士兵寝息之所,地柜隐之,须从上蹑梯而下;第三层左右各设水门,中置水柜,乃扬帆炊事之处也,其前后备设木碇,系以棕缆,下碇起碇皆于此层用力;最上一层为露台,须从第三层穴梯而上,两旁板翼如栏,人倚之以攻敌,矢石火炮皆俯瞰而发。敌舟小者相遇即犁沉之,而敌又难于仰攻,彼海战之利器也。”(《武备志》)

        永历嵯峨之役,东江残军福船五入濑户内海耀武,又炮轰江户湾外之小田原城,压迫幕府开长崎一港。此役明军在岛屿众多的濑户内海吃了点亏,认识到福船“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驱,全仗顺风顺潮,而回翔有所不便,又其吃水深,惟利空阔大洋,在里海则易胶浅,须跟哨船接济”,便改进舰艇,吸取和兰造船技术,研制出了第一代洋船,这种洋船原本的设计只是仿效盖伦型,将福船高耸的头尾连接起来,得到两层火炮甲板。但由此导致了重心升高,容易发生倾覆,设计者不得不加大加宽船体,得到了第二代洋船,这种大船完完全全就成了远海船型。时值海军初探新大陆,往来万里海波,全凭此船之力。

        史家赞曰:“宋于崖山,星列千船。舟小不能履远,而国祚倾覆。国朝洋船,有万仞之坚,金汤之固,方得以扬波万里,脱困渡厄。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倘使圣人得洋船,东海外必早有三代圣王之大道存世。”(《续文献通考》)

        在叶孟言追忆历史之时,西方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震撼了他的思绪,他推开窗户向西方眺望,那里正是前线的方向。胡虏在上游江里打下一排排暗桩,拉起了横江铁链,又用木排和枝叶壅塞了那一带长达十几里的江面,自以为固若金汤。

        虽然我军舰队不能深入,被迫从陆上进军。但海军将士并不是如敌人所愿那样,愚蠢的从正面一尺复一尺,用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慢慢的推进;也没有去钻老林子侧翼迂回包抄。战争科学的发展已经提供了更简单更快捷的选择——只见海军火箭部队架设好发射阵地,几百枚康氏火箭呼啸着就将胡虏绵延的水寨陆寨化作巨大的火炬。幕府和长崎来的武士没有得到挥舞太刀的机会,但接受敌人残兵败将投降一样令他们兴高采烈。

        江边迅速的清理干净,第八舰队继续气势如虹地深入黑龙江流域。主力部队完全无视两岸的冷枪冷箭,把这些蟊贼留给掩护兵力上来后再收拾。他们顶着敌人不断放下的木排杂物不断深入的目标只有一个:向胡虏黑龙江将军的巢穴伯力坚定地攻击前进,彻底干净的拔除并肃清黑龙江的胡虏。

        于此同时,在急流湍湍的乌第河岸上,在覆盖整个乌第河流域的浓密高大的云杉林中,滑雪板上的菁英海军步兵,与驮着十二磅磅海军榴弹炮的阿拉斯加狗拉雪橇队的印迹通向西北方更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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