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履湖
天将亮的湖边,司云专注凝视着渐渐有所变化的湖面,而蕊瑜夕却只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所期望到的结果。
对住在河边的司云而言,水的任何景致都不陌生,他寻思:「虽然现在有点风,湖面也有着隐约闪烁的变化,但我却感觉那似乎不同于水色所会照映出来的……难道水上有什么?!」
尽管接近灰暗状态,但司云也从一些细小的反光中得知湖面上的水似乎有如小点般地散布着,反着想,也就是有东西覆满原本该是水的水面了!他道:「湖上…有东西!」
弱暗中,他虽看不清蕊瑜夕的表情,但却听出她有点以此得意的语气道:「没错,就是它。」
司云脑筋快速运转思考,想到了一个最接近事实的可能,而终于道:「难道!…妳打算要……越过湖面!?」原来,蕊瑜夕自昨晚停在此处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要横过这片广阔的湖水!
蕊瑜夕道:「是的,这就是我停在湖边的目的。经过一夜,那东西已经浮现,虽说现在还没完全现形,但看来你已猜到,而且进而想到我的目的。这也是,不这样的话,你就不是跟那个自以为是再世智者的家伙、还有我…相当的天才了。没错,这风之车有个未完成的地方,也就是不能当船入水,所以才需要这些衬垫。」
这是种只生长于偏远此地的静水植物,当其处在这样的繁殖生长期之时,会在遇到下雨后水位因而上涨的隔日,把叶子都长得浮上水面。由于这种植物几乎占据整个湖下,因此一旦生长潮爆发,往往可以铺满整个湖水面。
蕊瑜夕道:「这种植物的真貌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就先不多说。它们的特性就是,下过一定程度的雨后,隔天叶子必定会一齐长到水面上,它们的叶子总是浮上水面的。」「所以,昨天因为到这时已经天色昏暗,加上才刚下过雨、水位升高,所以我没看出水下的这些莲叶对吧!」
「是的,这些巨大且枝脉坚固又具备高度浮水性的莲叶,就是我们赖以过湖的最佳手段!」「这些叶子真有这样强的浮力?!」司云不禁问。
蕊瑜夕:「成人,比如我或你的话,只要有片够大的叶子,一个人坐在上面都不是问题。这种莲叶不光只有阔大的叶子和坚固的构造来支撑于水上,它的内部也有许多中空、叶面下更有很多存有空气的囊袋。」「那么说,妳想要取些叶片来当…船,划过去?」
蕊瑜夕差点失笑,道:「司云,你怎么到现在还这样想!湖面都是莲叶了,怎么划过去?」他陡然惊觉:「啊!划不过去,但走得过去,更因为湖面的叶片多到互相覆盖、推挤,密度完全超量,所以就连风之车都可以从上面驶过?!」
天色越来越光了,蕊瑜夕笑指湖面,道:「没错,这完全就是上天所造的湖上陆地。」「的确,它们急着要在雨后抢着出水,就好像为了迎向上天一样。当然,我们知道植物一向有向阳特性的。」
蕊瑜夕拨了拨头发,道:「就是这样,得不到阳光的植物不能长好,茂密树林中的底层,除非树倒、阳光透入,否则往往长不好树苗。但这种莲的道理不只是这样,它们不只因为要竞争阳光而出水。」「那还有什么?」「你忘了吗,它们超高的浮水性。」「哦!所以,它们这种特性逼使自己不得不长出水面,是吗?」
「呵呵……看来你还是没想到啊!」她看着司云一脸疑惑样,才又道:「知道吗,假使不能快速长出水面,由于过高的浮水特性或加上水流与时间等影响,有时它们反而会整个被从根抽离,也就是完全漂浮在水上。」「就像浮萍一样!」「没错。」
司云瞬间想透整个情况,便道:「所以呢,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水位暴涨得太高时,还有就是莲株个体太小时、根不够稳或长不够快!」「答对了,我有时总认为你真的聪明过头了。没错,这也算是种保卫机制,一旦水位突然太高,由于为了怕得不到阳光、空气,被压在水下而死去,因而促使较小、生长量较低的个体受到自身强大浮力驱动而终于脱根窜上水面,才有机会和那些成熟、体大的同类活在水面上,取得上天的恩赐…日照。」
司云又道:「那么难道,这种莲的幼年时期,甚至是以浮水方式生长的?」「有时候是这样的,但是根部取不到养分,会让生长迟缓;但当个体越来越大时,根部越能达到水中更深处。」「然后就能扎根在比较深的地方了。」
蕊瑜夕点头又摇头:「是,但也不,如果等到个体更大更长,是能扎根更深、更不会搁浅,没错。但万一太晚找家,湖面、湖底都被占满了呢?」「我明白了!这样说来很难抉择,但一般都是一定程度就会扎根,是吗?而且个体越大、需要的营养更多,生长速度就会更慢,等不了那么久!」
蕊瑜夕笑了笑:「对,就是这样,究竟漂移到哪边该扎根?多大适合扎根?这些都很难说。但假使一早就在水底成长,等到脱出水面,不就也能享受到足够的水位,也不需要以幼株漂流了;还有,如果先在浅水处扎根,然后预期到不久的雨季来临,赶紧生长自身高度,等到水位猛涨,不就能脱出水底,再去找更深的地点来扎根了?!」司云一脸惊讶的,想不到这种植物,竟然有这样的大学问,而蕊瑜夕更竟是非常地了如指掌!
一阵微风吹拂了一下,蕊瑜夕秀发飘婉动着,而道:「你好奇为何我知道这么精辟对吧。」「书上看来的?」
「也算是,但我还听过曾到过这原生地的人的描述,也所以今日才能找到这里来。具体细节则由于我家有栽种,我小时候还时常跑上去,仰躺远望天空、看书、累了就睡一下……」
司云沉默了一阵,蕊瑜夕道:「你一定在想象我家的情景,是么?」「这……」司云支吾其词。她道:「放心,等这趟旅途结束后,也总有机会去的。毕竟你,早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了。」之一…吗…
蕊瑜夕又道:「事实上,一旦水位下降太多,很多叶子就会因为叶柄过长而弯曲,水中、水上互相压挤,最后折断不振。有趣的是,一旦接近冬天、一旦水面越来越少叶子,却是漂浮的小个体的机会。而且它们还往往会在水池中央带扎根,根本就是知道水的深浅一样!我曾在湖面莲叶稀少的淡季,故意将一小株给困在不深的水面处,而它很多日子后才慢慢地‘愿意’扎根,但是当我再将其束缚除去后没多久,有天早上它竟然不见了,原来它不知怎地、竟然一夜间就飘到水池中间带去了!它倚着一大片莲叶,就几乎没再移动过,然后根越来越长,很快就扎了下去!」
司云讶异地道:「这种莲,竟然有这么样复杂的行为方式!而且彷佛拥有意志一般!?」
「彷佛吗……不算是喔。事实上,植物确实是有意志的;像我说的这案例,它就是感知水面上很空荡,因此想要赶紧在池子中央安身立命,来年就能蓬勃茁壮。由于它们具有漂浮能力,因此客观上算有移动力,能自行选择所要的居所。」「真的是这样!?植物能够判断、甚至思考!」
「那是可能的,当时我甚至发现到,那株莲被我限制而扎根后,它的叶子逐渐呈现往中央生长的倾向,就像树木的向阳性。更教人不可思议的是,它叶子下的气囊袋,靠向水池中央的变得比较小、远离的则比较大。」她说到这,司云突然「啊」的一声,道:「它早就打算要往中央去了!不,它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它…它竟能利用本身叶子浮力大小的位置不同,来让自己更容易往中央移动!」
「没错,其实呢,它一早就知道我终究会放开那些围栏。我,称此莲种为‘仙子莲’!」「仙子莲……」司云还是不解这种有着巨大叶子的莲,为何被称仙子?
天色渐明,一切景致触目可见,这硕大无边的绿色水景,也全然呈现眼前,就连蕊瑜夕也从没见过这么丛多密盛而又展围极大的莲叶,一片片莲叶下还有好多叶子交迭着;看到这,连司云脑中惯性般对于风之车能否顺利履湖而行的怀疑,都不存留了。
「所以了,我之所以对它们生态了解的这么具体,其实与这次的计划无关。我小时候就相相当喜爱这种植物了,它们有种强烈的魅力,是一个独特意义的存在。」她边说着,边走向满是莲叶的湖面……
「即使只是假想也好……」她就要走到水面了,但最近的大莲叶却还离岸边一米多……「…但只要能站上这些叶子…」
她纵身轻巧地跳上那片莲叶…「……便犹如我立在水面上。」她姿势优雅地展开双手,身子轻盈的旋身一圈又半,对司云展露绝丽而又天真的无暇笑颜。
见到湖之仙子的司云,终于明白这的确配称做仙子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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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洱终于脱离飞蛊的绝死杀阵,但是对方手段的强大,也让他预料到接着的激战难止。因此他开始想到,只靠自己一个是不够的,对方是一个庞大的族派,有着未知的狂热与绝技,而自己的能力再强,都未必能完全招架;因此他想到想要持续与对方对抗,可能必须要有伙伴才行。
「没了金蛇,我的猫头鹰虽然已很聪明了,但毕竟始终是鸟,无法做到人类的境地,我需要能在危急关头支持我的真正强人。」不管是上半生或失忆的下半生,一直单人横行独走的安洱,终于意识到同伴的难能。
他走入绵长不绝的林子,越来越深,心中自问:「这片森林中,会有能帮助我的战友吗?」这片荒野森林,哪能找到他的同伴?眼中莫不是一片片茂绿,安洱不禁感到浓深的孤独。
「有的,只有树木,而那人说过,树木也是有感情的……只是,树木无法交谈,更不可能与我同行,罢了罢了……」这些都让他突然想到一个似曾相似的情景,虽然那并不是他亲身经历的。
「那人,他也是这样的自己独行,乃至终于走入了源头……‘溯河源记’呀…!若我终将濒死之际,是不是也能和你一样,走到最后的…真相………」
溯河源记……一本描写一条伟大江河起源的寻源纪行,来历出处不明,是本古老又几乎不为人知的未知探险纪录。白色羽毛、鸟化鱼、冷寒之焰……当中许多奇情怪景被多所著墨,但一般人看了都难以想象。
不过,那却是安洱少年时的珍宝、童话、憧憬,每当他回味当中的历险、奇异,每当他对当年笔者记述自己独步森野的孤独而感同身受,每当他理解到自己与作者都是独自走在孤独之中的孤绝者,每当他看得入迷而灵游书中,一切的苦涩、遥想、悸动,造就他想过有朝一日也要寻河根源。
此际,他已经潜意识地定下自己的去从了。但在这片扩大无边的森林,依循安洱所走过的路线,夺命的飞金蚕,却也逐步追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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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的等待,让风之车越过一片大湖,双玫继续朝驶东方。
司云回望了那片满是深绿的湖面,而道:「没见识过不知道。真想不到这些仙子莲之叶,竟真的让风之车驶过湖面了!」
蕊瑜夕也再望了那片湖最后一眼,才道:「你和我都最清楚的了,智慧是力量,力量的强大程度,端看智慧者的思维和运用;而书本呢、就是智慧的大宝库,书本本身,就说明了团结之力,我们可以轻易的折压一张纸,却不好扭曲一本书。」
「而书本可以撑着重物,纸一般是不行,只是……」「是了,你当初在黑衣人那腹背受敌时,就将壁上古画卷起,变成一根前后端都坚固的棍子。」「这也证明,道具全看使用者的观看角度。」
蕊瑜夕道:「但你知道吗?我不是光为了让风之车越过莲叶才来到这,并在湖边过夜的。」司云奇问:「那为什么……?难道是…蛊毒教!?」她点点头。
司云忙问:「为什么妳好像防他们防的很紧似的,即使我们释出一只鸽子,但他们也不一定会来、会知道,不、应该说不太可能追来,何况我们有车和粮食。」
「是的,而且我们乘坐着风之车,而且远在前方。但别忘了,假使他们还能追上来,这也表示他们拥有抗衡风之车的行动力和生存能力!加上坚固的信念和诡秘蛊法,那将会是…至今最可怖的敌人了!」蕊瑜夕说着,心中却想:「他们不但确知我的存在,而且当时我被他们给围住,很可能我的气味早已给记录下了。」
「所以,妳为了消除气味和行驶痕迹,而策划过湖。」「没错,就像你被那头战犬追猎一样,牠能追踪你的气味,而你在这之前不但不知道、也从没想到。既然成员稀少且武力高强、领袖更是匪夷所思的黑衣组织,都想到利用动物分辨气味的能力来除却入侵者,难道想追捕我们的蛊毒一派还会没有追踪管道?」「所以,这也是妳一早深谋远虑的妙计之一。」
蕊瑜夕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要知道,这是草原乃至干地,一路几乎都没什么遮蔽,风之车也不可能冒卡死的险而进入树林或长草地带;一旦我们没能保持距离,被他们给追上、望见了,那就是等着分秒必争的拉距战。」「我们虽然有望远镜,但我们目标也大,所以一旦我们能看见他们,他们也相对要看见我们了。」「正是这样,一直都该当成后有追兵来想,随时监视四面八方。」
好一会,司云才道:「既然妳处处为了回避他们而作秀,那我想,以妳的智慧,应该还有更多……我还真想知道,妳还藏有什么飞天法宝?」
蕊瑜夕轻拍双掌道:「说得好,不愧是白玫瑰,我的确还藏有好几手,不过还不到时候施展。」「我想,总有的是需要道具的吧。」
「没错,而那些道具,当然就在车上。不过,你可别动歪脑筋,擅自去把它们挖出来!你可以自己推想,但我不准你违规,也不会给你提示,谁要你说我是作秀,懂了么?」
「……」司云心中咕哝:「哪想得出啊!」
下午,蕊瑜夕感觉到有点倦意,她打盹了一会,但终因颠簸而醒,沉思稍许,才自言自语般的道:「嗯,好吧。为了让夜晚可以更安心睡眠,避免不必要的操劳,让白天也能好好赶路。那么,就执行诱饵策略吧!整个搅乱追来者的步调和对我们位置的掌控!」
司云偷眼看她,心想:「诱饵策略?怎么个诱饵法?怎么影响对方追踪我们的方位?还有,一到晚上妳还不是早早休息,我还偶尔监控四周动静呢!」
蕊瑜夕假装没注意司云,手指卷卷自己鬓发,心下则偷笑:「这次让你想破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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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第十九章.策乱
空旷草原上的乱敌奥诀。
发谋诱使追兵误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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