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爱的谅解
一个女人能原谅男人多大的错误，在于她爱他的程度；反之亦然。
——张祖凡
清晨的阳光穿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亲吻我的脸，我醒了。想抬起手遮一下阳光，却发现不能动弹——爸爸趴睡在我的床边，一只手拉着我的右手；我的左手还贴着打完吊瓶的药棉。
我调皮地悄悄坐起来，凑到爸爸脸旁——如果他现在醒过来，会不会吓一跳呢？可是爸爸似乎睡得很沉，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要醒的样子。
可怜的睡王子满脸胡子渣，一点都不英俊，不过我却喜欢——早晨的爸爸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吻醒我的王子吧，我凑上去亲在了爸爸的腮帮上。轻轻地，轻轻的，却饱含着我的喜悦。可是爸爸还是一动不动，于是我继续亲他，不过这次我是用舌头舔他——再不醒我就用牙齿咬他。
突然我的腰被抱住了，一声惊呼，下一刻我就已经躺在了爸爸怀里——原来他早就醒了。
爸爸笑着看着我，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我也笑着望着他，同样没有说话。病房里的静谧和温柔的阳光似乎把我们带回了家，带回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刚来美国时，我经常赖在爸爸床上睡觉，每天早上也是这样捉弄他，直到我要上学了，他才终于狠狠心把我赶回到自己的房间睡。
猛然，爸爸狠狠把我搂到胸前，似乎想把我塞到他的身体里才觉得安全。我对这种令人窒息的动作没有一丝反抗，反而尽量放松自己配合；我的耳贴在他的胸前，能听到他那颗强有力的心脏在跳动，渐渐地，似乎我自己的心脏也打起了同样节奏的拍子。这就是骨肉相连的感觉吗？我尽情地享受着这种美好的感觉。
我真想一直享受这种感觉，但是我被拉了起来——为了让我与爸爸平视。
“萨莉，爸爸向你道歉，为了这段时间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的脸变冷了——我终于想起了自己昏睡前的一切，还有急救室里的大夫。
爸爸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提醒我？幸福的感觉开始飘忽不定，悲伤开始涌起，我却茫然不知所措——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忘记？
“萨莉，你醒醒，我不许你这样神游！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完全不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更幸福，可是我做错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明白吗？你明白吗？”为了让我幸福？当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爸爸会有对我不利的想法，可是为了我幸福就可以把我搁在一边吗？就可以监视我吗？爸爸真的明白了吗？
“萨莉，除了穆兰，你不会再有其他的妈妈。我邀请苏珊娜，只是想让你有更多的朋友。你明白吗？”我明白，可是别人明白吗？苏珊娜明白吗？我是不喜欢苏珊娜来做客，可是我更不喜欢的是她渴望当孙太太的眼神。我可以隐忍自己的不喜欢，可是苏珊娜不会隐忍自己对我的不喜欢。我不反对拥有新妈妈，但是我不想要苏珊娜当新妈妈。爸爸，你真的明白吗？
“萨莉，爸爸求你不要这样吓我。因为，因为我爱你，一直爱着你，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分一秒，你明白吗？”诸多的解释我都不能明白，但是这次，我真的明白了。不需要任何解释，我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明白所有的误解。是的，不需要解释——爱，不需要解释。
“爸爸——”我扑到了爸爸的怀里，“对不起，爸爸，我是个小傻瓜，我连把自己的想法怎么告诉你都不知道……呜呜，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孩子……”
“不，萨莉，你是天下最聪明最可爱的孩子，我才是最笨的爸爸。”爸爸的落下了喜悦的泪水——他终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我在他的怀里，完整地在他的怀里，带着完整的灵魂。他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我连哽咽也停止了。
“好吧，如果你是最笨的爸爸，那我就是最笨的小孩，谁让我是你的女儿呢！”我恢复了调皮的语调，喃喃自语。
“那我肯定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笨爸爸，因为我的孩子是最聪明的笨小孩，连最聪明的孩子都比不上。”
爸爸终于放开了心怀，肆无忌惮地开始和我疯玩，我被抓的痒痒，一边告饶一边进行我的攻击——我踢他的屁股。
“咔嚓”走进来的护士小姐被我们的疯样吓呆了——病房已经被我们糟踏得不成样子了，尤其是那张床，连床单都被扯得歪歪扭扭；她不明白这么健康的孩子为什么要住特殊病房，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莲娜，这个孩子已经被我治好了。我想她现在就可以出院了，请你帮她办理手续吧。这里就交给我了。”跟在护士后面的那个大夫推了推她，笑得好贼——就是昨天急救室里和我说话的那个。
“好的，罗茨大夫，我马上就去。”护士小姐匆忙离开。
“看来，一切顺利，对吗，菲尔？”
“是的，罗茨大夫。非常感谢您的治疗。您的医术实在是太高明了，因为您一口气治好了两个人的病。”爸爸把我抱起来走到大夫面前。
“那是当然，尤其是你，我可是免费治疗的。不过当侦探的感觉真不错，难怪福尔摩斯愿意放弃当大夫的大好天赋。你好，萨莉，昨天匆匆一见，你还记得我吗？”
“萨莉，这是罗茨大夫，你的主治大夫。”
“你好，罗茨大夫，我记得，你对我说了很多话，‘爸爸爱你’，‘爸爸就在这里’，‘爸爸不会丢下你的’……”罗茨大夫一脸尴尬。
“对不起，萨莉，我以为当时你意志不清——这是一种治疗，知道吗？对，一种治疗，一种大夫最常用的心理治疗。”
“我知道了，罗茨大夫，原来好莱坞最好的演员也比不上大夫的演技。”恢复了精神的我实在是非常可怕，尤其是我存心和人过不去，而且放开心怀准备大干的时候；我不高兴昨天他骗我自己是爸爸，就算我真的神志不清也不可以。
“萨莉，原谅罗茨大夫吧，如果不是他的帮忙，可能你真的要叫他爸爸了——如果我自杀了，会把你的抚养权转交给他的。”
我诧异的看着爸爸，但是他的眼里满是认真——我相信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罗茨大夫，我错了。请原谅我对您的无礼吧。”我的一大优点就是只要知道错了就会主动认错，绝无半点遮羞之意；在我看来，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才是真正令人羞耻的事情。
“我原谅你，萨莉，因为我知道你实在太爱你的爸爸了。”我感觉不可思议，显然罗茨大夫非常了解内情；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眼睛里闪烁着卓绝的智慧。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爸爸询问真相。爸爸笑着点了点头。我捂住了嘴巴。
“我吓到你了吗，萨莉？还是我说错了？”
“不，罗茨大夫，我现在才知道，您比我爸爸还聪明；我原来一直以为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我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果然是个聪明灵俐的小姑娘！祝贺你，菲尔，因为你的女儿，现在你是世界上第二聪明的人。”罗茨大夫也冲我眨了眨眼睛。
“谢谢您的祝贺，我非常荣幸，虽然因为你，我被降了名次。”我发现爸爸其实也很喜欢开玩笑；看来，这位罗茨大夫真的了解所有的事情，否则爸爸不会这么放得开——以前，他只有和我，偶尔也和吉姆，能这样放得开。
“改天我一定要请萨莉到我家玩，我太太一定会非常喜欢她的。”
“好的，不过您最好连我也请上。”
“那当然，否则萨莉呆不了两分钟就会逃跑。”我越来越觉得罗茨大夫不可思议：他简直太了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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