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罗茨大夫的推测
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你所爱的人固然没有错，但是用对方所喜欢的方式去爱他/她，更完美。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不要忘记时刻检查一下，自己的方式是否伤害了对方，因为再多的爱，也抵不过来自爱人的伤害。
——张祖凡
缺乏沟通是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张祖凡
罗茨大夫的办公室。
“罗茨大夫，您好，我是菲尔孙，萨莉的父亲。”
“请坐，孙先生。”
“谢谢，您可以叫我菲尔。”
“好的，菲尔。虽然我刚才对萨莉的病情说得很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危险，事实上可能非常危险。刚才在检查时，我们试图把她唤醒，但是没有成功。以后我们会再想办法进行尝试，但如果她一直不醒过来，那么我们只能把她当作植物人进行治疗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不过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采用什么方法叫醒她，或许她睡足了就会醒过来。半年前，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接着，爸爸把我在姥姥去世时的昏睡情形详细说了一遍。罗茨大夫对此显得非常感兴趣，不但听得非常仔细，还不断地用笔记录。
“也就是说，她醒来后除了忘了最后见到的场面，其他什么都正常？”
“是的。当时的大夫说，这只是她自我保护的本能在发挥作用，让自己忘记一些不想记住的东西。”
“非常有趣的病例。”罗茨大夫似乎完全相信爸爸的推断，一点都不担心我会醒不过来。“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次她昏倒以前最后见到了什么她可能不想记住的东西呢？我想这次您当时应该也在她身边。”
“是的，而且——我想我知道她想忘记的是什么。但这也只是一种感觉，我不能十分肯定。”
“是什么？”已经年过半百的罗茨大夫依然好奇不减当年，但马上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急了，“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只要你配合我制定的治疗方案就行。当然，我对病人了解得越详细，肯定越有利于方案的制定。”
“不，您多虑了，我无意隐瞒您任何事情，只要有利于萨莉的恢复。”爸爸丝毫没有犹豫。“但是在此之前我能否先问一下，您有没有孩子？”
“——很遗憾，我并不像你那么幸运有萨莉这样可爱的孩子。虽然我是大夫，但是我太太一直身体很弱，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孩子。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喜欢孩子，尤其是萨莉这样可爱的孩子。”
“我非常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但是或许正是这样，您比其他大夫更爱您的病人——刚才我已经从护士口中得知您是这个医院最好的儿科大夫。您不要误会，我这么问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我想我能把我和萨莉的一些事情告诉您了。但是，也希望您能保密——这不是出于对我自己的考虑，我只是不希望因此对萨莉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我都不会记录到治疗档案中去。”
“谢谢。”接着，爸爸把从我亲生父母去世到他再次收养我以及苏珊娜的出现和自己对我的猜测，比较详细地说了一遍。
“可怜的孩子，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亲人，难怪她会这样不安。她还没有记忆，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她才十二岁，就经历了欺骗和背叛；现在，她还差一点失去唯一的亲人。我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她实在太需要更多的关心和爱护了。”
“可是，罗茨大夫，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苏珊娜结婚，甚至我希望她和我的朋友结合。我热情邀请她和她的孩子也只是希望萨莉能有更多的朋友，因为罗伯特告诉我，她在学校里几乎从来不主动和别的孩子说话——萨莉从来不和我提学校里的事情，连这一点，我也是从罗伯特口中得知的。但是自从她和罗伯特交上朋友以来，情况就好转了，至少据我所知，她已经开始偶尔会主动和人打招呼，对同学也热情多了。我不太愿意相信萨莉会因为对我和苏珊娜的怀疑而昏迷。”
“菲尔，我相信你所做的是为了萨莉好，而且也相信你对苏珊娜没有除友谊之外的感情，但是你所做的和你后来所想的都是你从自己的想法出发的。你有没有告诉过萨莉呢？”
“我和她谈过，但只是告诉她自己无意和苏珊娜结合。”
“她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当时还开玩笑说：难道爸爸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开始帮助吉姆了——每次苏珊娜他们打电话说要来，萨莉就马上通知我的朋友。我就是知道她的小把戏才和她说明的，所以当时听了还以为自己多虑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只能说，萨利太早熟了，太懂事了——这可能和她的经历有关。而你，菲尔，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女孩子了，这也可能和你从未与特定的女性长期相处有关。我想，她是不想让你为她担心，所以她从来不和你提学校里令她不愉快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她觉得那些事情不值得对你说。可是，你为了了解她在学校的情况，千方百计从她的朋友那里打听，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不信任，是一种监视吗？而她怕自己一旦做出不符合你希望的事情，就会令你失望，所以，她只能违反她本来的样子，努力按照你的意愿假装一切都变好了。她太了解你了，菲尔，太了解你对她的希望了。这可能就是你所说的情况在好转的真相。”
爸爸沉默了，不知道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所犯的错误，还是在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你所怀疑的原因。你向萨莉表明了自己对苏珊娜的想法，但你的所作所为又是如何呢？苏珊娜又是怎样看待你和她之间的感情呢？你不断地热情邀请苏珊娜，既然她丝毫没有拒绝，那么显然对你也有所感觉，甚至可能比你更有所目的——你的目的是为了萨莉，那么她的目的可能是你——你不要激动，菲尔，我也只是假设，虽然这种假设的可能性很高——既然我会误会你和苏珊娜的关系，萨莉又为什么不能误会呢？更重要的事，你因为和苏珊娜他们在一起，周末都被占用了，这也就意味着萨莉能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你们私下的沟通肯定也不比以往。所以，萨莉感觉到自己被你漠视了，至少不比以往关心了——除非她认同你的观点，或者认为和别人在一起度周末可以取代独自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我想，我非常能够理解萨莉的感受，孩子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很多孩子甚至为了引起亲人的注意，故意调皮捣蛋，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可是，萨莉以为已经失去了你，没有主动向你表达；事实上，我觉得除非万不得已，过于为你考虑得的她，不会和你说任何可能影响你情绪的事情。和你一样，她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你的感情。”
爸爸有一种惶恐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如果罗茨大夫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他无意之中就成了孤立我的凶手。而且，随着罗茨大夫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地推断，他在心里已经相信了这是真的。他只想到了我对他和苏珊娜关系的怀疑，却不知道自己忽略了更重要的和我单独相处；他一心默默地为我创造自己以为好的条件，却忘了和我沟通，问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甚至还采用了对我极为不信任的手段。而我，为了让他高兴，也同样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承受着一切。两个相互都无比热爱对方的人，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终于造成了悲剧。意识到所有的一切，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爸爸害怕极了。
“罗茨大夫，萨莉会原谅我吗？——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会向她承认错误，解释一切的。我明白自己做错了很多，可是我不能失去她，再失去她，我会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求求你大夫，快点让她醒过来吧，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是吗？如果要你自杀你也愿意？”罗茨大夫含笑而言。
“是的，只要萨莉能原谅我。”爸爸目光如炬。
罗茨大夫被感动了，“那可不行，那样萨莉会恨死我的，因为我夺走了她唯一的亲人；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也不会幸福，甚至会和失去她的你一样活不下去——你能忍心她那样吗？所以，我要你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应该幸福。”
“我发誓，我会照您的吩咐去做。可是——”
“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的欺骗——”罗茨大夫的眼里笑意更浓了，“我保证，萨莉明天早上就会醒过来，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或者遗忘。”
爸爸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您的意思是？”他抓住了罗茨大夫的手。
“事实上萨莉只是体力透支过度——应该是她今天锻炼过度造成的，加上一点长期以来心情压抑的影响，才会昏倒。刚才我们已经把她叫醒过了，但她一醒过来就一直哭着嚷嚷‘爸爸不要丢下我’，‘爸爸不爱我了吗’之类的话。我还以为这又是一起家庭童工事件——半个月前我接收了一个九岁的男孩，他因为被养父养母长期强迫在地下室超负荷工作，结果也是这样，体力透支、意识不清。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养父养母已经被逮捕了。所以，在你进来以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先联系警方，可是我又觉得你不像是个会虐待孩子的人。当然，现在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起诉了，我完全相信你是个好爸爸。”
爸爸听到我醒过来时说的话，就已经热泪盈眶了。“她，她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安排她住进了特殊病房；为了稳定她的情绪，也为了让她更好的休息一下，所以我给她打了点催眠的药——放心，不会有副作用的，这种药比镇定剂的副作用还要小，但对孩子特别有效。明天早上她睡足了就会醒过来，唯一的遗憾是，今天晚上她只能打点营养液当晚餐了。”
“谢谢，谢谢你，罗茨大夫。我现在就能去见她吗？”爸爸抹了一下眼泪。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你去。”罗茨大夫站了起来，但又坐了下去，“不过，我看我们还是先等一下的好；你最好先稳定一下情绪，否则可能我会被起诉。”
五分钟后，罗茨大夫终于于心不忍地带着爸爸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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