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商女之议 下
“唐大人，请满饮此杯！”鱼寒穷，穷得都没有能力多摆上几个火炉，以至于他在平日里都不得不多找些烦恼的借口好让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这帅帐之内转圈取暖。要说这法子是很不错，既省钱又环保还锻炼了身体，唯一的缺陷也就是有贵客临门的时候不能用，否则那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让天下人都笑掉大牙？所以即便是再不情愿，这小混蛋也还得赶紧命人取来好几坛从昌乐城讹来的美酒，然后极尽卑微之态地陪着大宋朝廷派来与金人进行和谈的唐大钦差一起饮酒驱寒。
其实鱼寒并不喜欢喝酒，可如今不管这杯中之物是苦是甜还是酸，这小混蛋都得咬牙咽下去，因为他那颗易碎的七窍玲珑琉璃心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冷，若不赶紧从内部进行一下刺激即便是放到火上烤个百八十天的也还是难以焐热！更加可悲的是，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并且不得不陪着自己并不太喜欢的唐大钦差痛饮，还真就是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老话。
是的，鱼寒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为了能够尽量消除身边那俩当朝名士可能在将来产生的愧疚情绪而算计大宋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这件事很难说是对是错。但问题就在于，这小混蛋不仅忘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那句俗话而把这差使交给了朱元璋和铁木真那俩小屁孩去执行，更没考虑过若是唐大钦差真不打算见外那会是个什么结果！
三次！唐大钦差在不到五天的时间内，放弃了与身边四大美女嬉闹的机会，抽空跑到了鱼寒这顶显得有些冰冷的帅帐之内三次，所做的却只有一件事，要钱！是的，唐与正最终还是被那位长得个千娇百媚堪称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红颜知己所说服，决定伸手向眼前这个穷得都快当裤子的小混蛋收点孝敬，以便他能够更好地讨得昌乐城内那位大金国太子殿下的欢心，也算是为自己以及家人谋一条后路。
当然了，唐大钦差虽说是非常虚心地接受了美人的建议，并且认为拥有足够的理由能让那小混蛋满足自己的要求，但人家毕竟是为官多年处事圆滑的大宋栋梁绝不会做采取任何莽撞的行为。第一次只索要了五万贯大钱，那是为了测试一下对方的态度。第二次为了给美人们添点脂粉钱而把喊出了八十万贯的高价，也不过就是想看看鱼寒到底会不会因此而勃然大怒。至于这第三次么……不多，也就三百万贯而已，前后加起来也仅仅是这小混蛋从大金国太子殿下那里讹来的全部款项！
三百八十多万贯啊！用鱼寒这小混蛋的话来说，那得买多少硝石硫磺，武装多少成天嚷嚷着要四处打劫的兵痞，从大金国那里再抢回多少的好处？给？不可能，除非这小混蛋突然转了性子并且放弃了原有的打算，否则他在做出应诺之前肯定需要去找棵歪脖子树把自己给挂在上面！不给？人家唐大钦差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狮子大开口，瞧这架势怕也不是太可能允许别人与之讨价还价！
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之处，但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鱼寒现在除了暗骂那俩小混蛋办事太不靠谱之外，也就只能与唐大钦差一起同饮美酒。这一来么是为了驱寒，但更主要的还是希望这位代表大宋朝廷前来与大金国进行和谈的唐大人的酒品不错，能和自己一样喝醉了就倒头大睡，然后一觉醒来就会因为心情愉悦而把所有注定不可能得到满足的要求都抛诸脑后。
“鱼大人，适才本钦差所言之事，你可有了定计？”鱼寒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很不错，但这世间之事又哪有那么多是会按照个人意愿而进行的？喝了大半坛美酒，或许是因为不太习惯这种没有美人作陪的冷清宴席，也或许是真有些受不了这大帐之内的寒气，反正唐大钦差是不打算让面前那个小混蛋继续磨蹭下去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哭穷，对于鱼寒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的事。所以也根本用不着进行任何的情绪酝酿，这小混蛋不仅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愁眉不展的脸色，就连那眼角处也闪现出了晶莹的泪花。一番无比幽怨足以令人闻之潸然泪下的诉说，反正这意思也就只有一个，要钱没有，要命那也肯定不会给！
“哦？如此说来，鱼大人是不愿效忠朝廷，替本钦差解决这一时之困了？”哭穷喊冤有用么？没用！毕竟人家唐大钦差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又岂能为鱼寒这么点卑劣的表演技巧所糊弄住？耐着性子听完了这小混蛋的哭诉，却最终选择了直击问题的关键之处，迫使对方做出最明确的表态！
效忠朝廷？哪个朝廷？是那个当年就打算在背后狠狠捅自己一刀子，如今更是下达了足以让朱熹和辛弃疾都感到绝望的旨意，并且试图让那几万兵痞充当免费撞令郎的大宋朝廷吗？鱼寒对此可真没什么兴趣，只不过考虑到现在把这话给说出来还显得有些为时过早，所以这小混蛋还得装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继续解释道：“唐大人您这话可说得太严重了，须知下官虽有此心，奈何麾下那些个乌合之众实在是不晓大义，时常会为了眼前那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利益而大打出手，若是下官将这饷银全献给了朝廷，怕是他们……”
“鱼大人此言差矣！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献出军中财物就能解得朝廷之困，实乃大义所在也，想必军中将是若真有归顺朝廷之心亦难有所怨言……”鱼寒虽然并不歧视任何职业，却实在不太习惯和那些既做那啥又想立牌坊的勾栏女子在一起饮酒作乐，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能把朱熹给折腾得享千古骂名的传奇美人，所以在他的邀请名单中并不包括严蕊。
但问题是严蕊是谁啊？人家那可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就敢仗着唐与正的宠爱对公事横加干涉并且顺道靠着替人说情赚点私房钱的大美人，她能为了某个小混蛋的一时疏忽就放弃狐假虎威彰显自己重要性的机会？不请自来，那是给鱼寒面子！出言训斥，也只不过是在替唐大钦差多省一些唾沫！
“这位大姐是……”鱼寒似乎是因为饮酒过量而显得有些反应迟钝，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认出眼前这位流芳千古的大美人，还在那里傻不拉唧地瞪着一双大眼发出询问。
“妾身严蕊，昔日乃是台州花魁，今蒙唐大人不弃收为内室……”在大宋朝，当一个受万人追捧的歌舞伎其实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反正就连唐大钦差都不介意，严蕊又有什么必要遮掩？在者说了，那个花魁的身份足以令她感到骄傲，因为那证明了她在很多方面都优于自己的同行！而为了能够更加凸显出自己秀外慧中的一面，她甚至还没忘记继续对鱼寒晓之以理。“鱼大人今既已获报效朝廷之机，还望切莫轻易放过才是，否则将来……”
“内室？却不知您的话是否能够代表唐大人的最终意思？”鱼寒说话的时候依旧面对着严蕊，但这问题的答案显然是需要让正在一旁捻须而笑的唐与正才能给出。
“虽是少有偏差，却也不远矣！鱼大人须知，这北地汉民之性命与朝廷安危相比，完全是微不足道！故而此事还望鱼大人能多加参详，给本钦差一个满意的答复！”连续两次索要钱财的成功让唐与正的信心倍增，否则他不会告诉完颜允恭会在三日之内将大金国的损失原物奉还，更不会事先安排严蕊前来逼迫鱼寒立即表态。
“唐大人的这话确实在理，不过可能有的人不会愿意听！”唐与正急于讨得大金国太子殿下的欢心，鱼寒在折腾了这么多天之后也早已失去了耐心，如今对方既然带着美人前来中军大帐说出了这话，那这小混蛋自然也乐得顺势而为。
“哦？何人竟敢不顾朝廷之安危……”很快地，唐与正选择了闭口不谈，因为他在发现一阵凛冽寒风灌入帐内的同时看到了一群兵痞，一群眼中冒着怒火的兵痞！众怒难犯，他突然意思到自己好像是被某个小混蛋给算计了！
“元晦先生、幼安先生，你们可都听见了吧？这大宋朝廷是不打算给咱活路啊，居然要兄弟们饿着肚子借钱给他们去讨好咱那些个手下败将……”一群愤怒的兵痞对于唐大钦差来说是存在巨大威胁的，毕竟人家轻而易举地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但这种威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远不如鱼寒这混蛋现在所呼唤的两个人！
朱熹和辛弃疾？那可是才华横溢的当朝名士，若是今日的情形经过他们的润色给传了出去……唐与正不敢想象那种后果，因为这两人在大宋境内的追随者虽是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但众口铄金三人言虎的典故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更可怕的是，如今唐大钦差身处鱼寒军营之中根本来不及赶回大宋去为自己辩解！
“汝这无耻之徒，为讨金人欢心而置我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朱熹知道鱼寒最近在布置些什么阴谋却并未出手制止，因为他确实需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完全与大宋断绝关系的借口，而如今唐与正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别再指望他不会借题发挥。但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榆木脑袋在发出了严厉谴责之后，竟然还没忘记遵循另一个时空中的惯例，又把矛头指向了茫然不知所措的严蕊。“汝即为台州官奴，竟而在为脱乐籍擅自外出且试图仗他人之势逼迫我军主帅，可知依大宋律令当处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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