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汝非我族
“乌达补！”完颜承晖的双目中充满血丝发出了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只因战事的艰难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敌军这次没有使用任何阴谋诡计却硬生生挡住了他麾下铁骑的进攻，眼睁睁地看着大金国勇士们在失去冲击速度之后变成任人窄割的羔羊，作为骄傲的未来名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是虚幻？是噩梦？不管眼前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他都必须再次投入重兵予以击碎。失败，不是他和他手下这些勇士们所能够承受的！
“末将在！”同样的愤怒，同样的目眦欲裂。乌达补无法想象当年那个与他比邻而居成天只想着赚点小钱的混蛋会变得如此强大，居然能够率领着一群宋国弃民与大金国的精锐铁骑展开面对面的交锋！要知道正在展开攻击的这支军队有着自己的辉煌，他们曾经在南侵战役中所向披靡、摧城拔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宋国的不少官军听到他们的威名都会吓得两腿直打哆嗦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难以兴起！但今天他们却成为了别人建功立业的基石，正在遭受着最无情最冷酷的屠戮！
“本帅予你八千铁骑两万步卒，立即出阵与敌展开决战！”受到种种限制，完颜承晖能够动用的步卒也就只不过是区区三万，其他们一同前来装备更精良训练更有素的援兵必须留在中军大营中保卫大金国太子殿下的安全。按照原本的谋划，这些步卒应该在战事进行到胶着状态之后才投入战场用传统的蚁附方式展开进攻，但现在完颜承晖却把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投向了安丘城的那个巨大豁口。
“大帅……”军令如山，乌达补本身也并非是什么绝世良将，本不应该质疑统帅下达的命令。但他现在却不得不怀疑完颜承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这种连精锐铁骑都无法取得突破的攻坚战，派上几万临时抽调来的地方厢军能有什么用，给敌人送去更多的功劳，打击自己的军心士气吗？想不明白，所以武勇过人的乌达补表现出了犹豫。
“若事不可为，汝亦要想尽办法逼迫步卒与敌缠斗在一处……”本不需要解释，却又不得不做出解释。伤敌八千自损一万，若是换到其他战场之上应该是最后最无奈的手段，但完颜承晖面对的是鱼寒是那个无耻且从不会循规蹈矩的混蛋，任何的拖延都可能导致战事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只有违反常规在最初的时候就使出雷霆手段，才有可能迅速将那混蛋依为凭仗的重装步兵彻底击溃，大金国的精锐铁骑们才能够以最小的伤亡去换取最大胜利！
“末将明白，还望大帅能看在末将奋勇杀敌的份上照顾好末将家眷！”是遗言吗？或许是吧！乌达补顺着完颜承晖的目光看到了大金国的红夷大炮群，也瞬间明白了这次任务的凶险之处。没有犹豫，因为他完全无法承受那这样做所造成的严重后果，与其因战场抗命而身首异处还不如豁出命去坚决执行军令，这样或许还能为自己的家族带去无尽荣耀。
“不！本帅要你活着回来，一旦步卒与敌接触，汝立刻率军后撤切莫停留！”完颜承晖所率的精锐铁骑大部分都是他的族人，余者亦多为渤海、契丹之人，真正被宋国君臣称呼为“汉儿”的那是少之又少。但正是这些人构成了大金国的基石，他们的无谓牺牲是绝不被允许的！
临时抽调来的步卒不同，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效忠大金国，依旧只不过是一群忘记了祖宗姓氏背弃了民族断掉了脊梁的东西，没有人怜悯他们更没有人信任他们。和平时期为大金国创造财富，战场之上为大金国勇士们获取胜利而做出牺牲，是他们能够被允许存在的唯一价值！豁出性命去战斗或是跪地求饶，这都不重要，完颜承晖只要需要他们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制造出哪怕只是片刻的混乱。
“冲锋！”大金国作战史绝无仅有的一幕出现了，前一拨奉命发动进攻的精锐铁骑还在惨遭屠戮还在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两万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都远逊于他们的步卒却已经开始展开了攻击队形，可吊在这些步卒后面的却又是另一拨装备同样精良的铁骑！
“兄弟们，撞令郎来了啊！是干净彻底地消灭掉他们，还是用你们高贵的头颅去换取那些断掉的脊梁，自个儿拿捏好分寸！本官可不希望你们犯傻做亏本买卖！”鱼寒的无耻叫嚣声又从某个角落传出，但他的意思很明确，他没有打算把那些被迫为大金国效力的步卒当成自己的同胞，即便他们确实是与自己同根同源甚是同一个祖宗，但这个混蛋依旧固执地认为在战场之上为敌卖命者皆为敌人！
“杀！汝非我族！”开战之后字数最多的一句怒吼响彻天际，只因选择了陪一个混蛋胡闹，数万列阵迎敌的兵痞们也接受了那种混蛋的理论。他们只是一群在为了自己而战的乌合之众，他们没有资格代表具有骄傲却不自大、善良却不软弱……等等一系列优良品德的华夏民族，但对方那些为大金国效力的东西更不配被冠以“汉”之名！为了救那些东西就让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鱼寒麾下的兵痞们可没这么傻！
“大兄弟，我是你二婶家隔壁的……”果然如同完颜承晖事先所料，当被迫发动攻击的步卒与顽强地守在豁口处的兵痞们遭遇之后，还真就立即出现了试图跪地求饶者！而特别凑巧的是，这个软骨头居然还真就仅凭身材和眼神认出了与自己有那么点亲缘关系的兵痞，并且非常亲切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很奇葩，很不可思议的战场认亲，却又那么真实地发生着！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当初一同北上攻占牟平的义军成员年老退役再加上部队的扩充，翟崇俭所率领的这支重装步兵在牟平当地也招募了不少的青壮。土生土长的牟平人，在这山东东路有那么几个特别熟悉的亲朋好友，也纯粹是特别能够理解的事情。
“对阵者皆为敌寇！杀！”没有丝毫的犹豫，寒光乍现！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被无情地体现，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自己的家人能够更骄傲地活着，那位大兄弟果断地挥出了战刀，他的心仿佛比身上的铁甲还要硬，比这寒冬腊月里的北风还要冰冷！“将来俺会去你家赔罪！”
“杀！”再一次的怒吼，不少重装步兵的心中在滴着血在流着泪，但他们依旧无怨无悔地选择了对眼前那些为敌效力的亲朋好友展开最无情的屠戮！只因朱夫子曾经明白无误只告诉过他们，只要他们还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孝顺自己的家人、热爱自己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不愿意再次被人奴役不愿意让金军的铁骑再次踏碎这片沃土的安宁，就应该拿起武器无情地将所有敌人送进地狱！战场之上，决不允许存在对敌人的仁慈！
“疯子！这是一群无情无义的疯子！”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听不到对方的喃喃自语，但那震天的怒吼和不停传来的惨叫声却让完颜承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所面对的不是满口仁义道德对内欺蒙拐骗对外卑躬屈膝的传统汉家将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情冷酷的混蛋，更可怕的是那个混蛋已经完成了对其麾下将士的思想改造，从今往后无论是大金国还是别的什么强敌，都别想用撞令郎去动摇他们的战斗意志。
“大帅……”曾经屡试不爽并且创造出无数战争奇迹的撞令郎在惨叫在哀嚎在遭受敌军的无情杀戮，但无论是一直陪在完颜承晖身边的纳兰散晰捏阿不还是扔掉了那些笨蛋及时从战场上撤退下来的乌达补，他们的心中都没有感到任何悲伤，因为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他们的族人不是他们的同伴！
撞令郎们全被剁了也好，也省得战后需要为他们的赏钱而头疼。倒是他们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将敌军牢牢牵制在阵地上，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不管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反正乌达补等人是决定了，将来对他们那些辛勤老做为大金国创造财富的亲人挥动皮鞭时一定会略微手下留情，聊做此次他们参与此次战斗并付出生命代价的回报！至于现在么，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要不然这些天的粮草不是白白被他们给浪费了？
“准备炮击！”其实和鱼寒的观点差不多，在完颜承晖看来仁慈也只能是对自己人讲。步卒所遭遇的屠戮根本不可能对他事先制定的战术产生任何影响，战争么哪有不需要做出牺牲的？况且撞令郎也是在为大金国获得胜利创造机会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力量，相信他们的亲人会记住他们，更应该相信大金国的红夷大炮很快就能为他们报仇雪恨！当然了，在炮击过程当中，若是波及到了那些幸存者也纯属意外，没人会为他们鸣冤喊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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