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陪伴的余生（五）
我和妹妹发疯似的跑回了家,家里人看到我们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纷纷忍不住出口询问：“你们跑什么啊？哪有鬼追你们啊？”
还真被他们说中了……我努力的点点头,告诉他们道：“是个女的,在祠堂楼梯那里,刚才跟着我们到半路上来了。”
没想到他们不紧不相信我,还拿我妈妈打趣我……：“也许是你妈妈呢？她想找你说说话了,你怕什么勒！”
我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握成拳头,理智告诉自己要冷静,我强撑着骂人的冲动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自己的妈妈我会不认识吗？那是一个陌生女人,我从来没见过,而且我妈妈已经走了,我拜托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拿她说事了,尊重一下死者,好么？”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于冰冷,让他们都禁了声。
我独自走回房间,坐在妈妈原来躺过的床上暗暗出神,以前,妈妈都是躺在这儿,即使她不能说话,但我们心中总有一个盼头,妈妈会好的,会起来陪我的……而现在,什么期望都随着妈妈的离去而消失殆尽了……
房间的后面的窗户是对着家后面那块坟墓的,虽然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那是谁,我也问过爸爸,他说是老祖宗,每年也都烧香放鞭炮,我也会去跪拜,只是,他为什么不保佑妈妈呢……
思绪万千的我想着,就不经意般的回头看了一眼那窗户,然而……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死人……
“啊……”我没忍住尖叫出声,因为我看到有人趴在我家后面窗户上,正是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女人”,我以为已经把她甩了,没想到她还是跟着我回家了,受不住巨大恐惧的我才没忍住叫出声来……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我的喊声家里人都跑了过来。问我怎么了,我伸出手颤颤抖抖的指着窗户,嘴里断断续续的说到,“鬼……鬼……女人……女鬼……窗户……”我被吓的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然而……除了我身边的妹妹,没人相信我……
“你肯定是压力太大了。”
“想太多了吧,哪里有什么鬼？”也是,此刻的窗户和平时一模一样,丝毫不见其他东西的存在。
“过来吃饭吧,吃完休息一会儿再去。”
“没错,你肯定是太累了。”
…………
我没有出声,任由妹妹紧紧牵住我的手,我知道让她们相信我很难很难,因为如果是我,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说了几句他们就纷纷去了客厅了,还不忘喊我去吃饭。
可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思吃饭,可是我害怕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害怕再次看到那个“女人”,而且,我也真的很累了……
他们煮的是饺子,我装了六个,强忍着恶心,艰难的吃起来。
吃完了之后我和妹妹就做在桌子上,其实我知道我应该去祠堂了,可是……我害怕！
我拖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我想陪妈妈,于是我走到二伯面前,恳求他陪同我们一起去：“二伯,你能不能陪我们去一下啊？”
“可以啊,怎么,这么大人还怕啊？哈哈……”二伯虽然答应了,可脸上的那种笑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可是有求于人,我只能忍。
有了二伯的陪伴,路上并没有再出什么意外,等到了祠堂里的时候,二伯就走了,姑姑和爸爸还有外婆都扒在冰棺外面看妈妈。
我赶紧凑过去,原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在看到妈妈面容的那一刻,再次决堤。
眼睑处早已红肿不堪,一沾泪水便疼痛不已,可是眼泪却还是像洪水一般,止不住,隔着冰冷冷的冰棺,我觉得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种感觉,你最爱的人就躺在你面前,而你却一辈子都无法再和她说话。
嗓子哑的难以开口,我想到刚刚看到的女人,这就表明我可以看到鬼魂,那么……我可以看到妈妈吗？这个想法一出,我小小的兴奋了下,如果可以见到妈妈,我一定要告诉她我好想她啊,也好爱她,我要为我以前做的错事道歉,她要是回来我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和她做对了……
可惜,却是以这种形式。
可惜,只是我的想象。
可惜,妈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我呆呆的趴在那里,本来不觉得冷的我,突然觉得寒风刺骨,我缩了缩脖子,这冷意难以拒绝,冷的我瑟瑟发抖……我看看其他人,像没有感觉一样……
我抖着嗓子问道：“你们不冷吗？”
“冷？”姑姑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到：“晚上是有点儿凉,但也不至于冷吧？”
我知道,我又碰到了不寻常的东西了！
我一溜烟的跑到爸爸身边,伸手握住爸爸的手……
“我的天！”爸爸吃惊道：“你手怎么这么冰？”
“我没有说谎吧？”我看着爸爸,在内心的挣扎之下,我还是犹豫着把刚刚出现的那个“女人”的事情告诉了爸爸。
爸爸听完之后沉默了,他双手放在我的后背上,温暖的大手给我传递着丝丝温暖,我知道,爸爸有点相信了,否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否定我的。
而姑姑从小胆小,此刻她抱着自己,眼神到处飞的说到：“你可别吓我,哪里有什么鬼啊,你肯定看错了！”我知道姑姑是想以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安慰自己,只是她发抖的声音出卖了她……
没人回答姑姑,我们心里都清楚。
祠堂里,我们紧紧挨着坐在一起。
看着妈妈遗像上爽朗的笑容,这一生……都只能在照片上看到了……
过了半个钟头,道士们来了,开始下一轮法事……
有一个经我们叫洗澡经,要在桌子底下放一个新盆,一条新毛巾,和妈妈的牌位。桌子四周用白布绕起来三面,留一面,需要做的就是我,钻到桌子里面,拿毛巾擦牌位,嘴里喊着“妈妈,回家了,女儿给你洗澡了。”
这是习俗,但是道士念的经,却大都是诉苦,她已妈妈的名义向我说着她的苦……
我跪在桌子下面那狭小的空间里,膝盖已经紫了,碰一下都痛,我忍着痛苦,咬着牙跪在那里一个多小时。
期间我一直重复着他们交给我的几句话语,每喊一句我的眼泪就多流出一些,我还没有给妈妈洗过澡,没有想到第一次,是以这种方式………
我沙哑着嗓子一声声的喊着妈妈,本来没有水的盆里,毛巾已经被我的泪水打湿……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道士轻轻把我拉出来,而我因为跪的太久腿而麻木了,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我顺势坐了会,等到感觉好一点儿了,就起来回到祠堂。（这是在祠堂门口）。
来到最里屋,我又跟在道士后面围着冰棺转,他这时候念的才是超度经,分十殿,向是个阎王说好话,让死去的亡灵可以少受一点儿苦难……
每度完一段,我都要在相应的阎王画像前面跪拜,同时我的心里也真诚的恳求着。
因为太困了,也是在太累了,走着路的我,都摇摇晃晃仿佛要摔倒一样,因为我在打瞌睡……没错……站着,还是在走路,都能打瞌睡……
我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凭着最后的意识坚持的跟在道士身后……
朦胧间,我看到有一个人和我一起转圈,但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可我又知道她不是我们这群人里的“人”,我无意间瞥见她的眼睛,那不像正常人一般的眸子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出现大家没有动静,我想要提醒她们,这里有一个不速之客。
可是……
她的眼睛仿佛有着吸引力一般,我一眼便移不开了,只能呆呆的盯着,我此刻的的眼神一定是空洞无比,我就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被不知名的鬼魂牵扯着。
也许是我太虚弱了,竟然无法抵抗这种感觉,逐渐的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在旁人眼中我却和先前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跟在道士后面,该烧香的时候就烧香,该跪拜的时候就跪拜。
我清楚的记得我的确意识消失了一段时间,但让我迷茫的是,我不记得了……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好在跪拜十殿,也就是最后一个阎王,轮转王,决定人下一世命运的阎王,我愣了愣,多跪了会儿,希望他能够给我妈妈下一世很多的寿命,给她好一点的人生,不要再吃苦了……
这超度经念完基本上就差不多了,道士们又去二楼休息了,一楼只余我们几个人,顿时安静地有些可怕……
“咚咚……咚咚……”像是敲门声,可是……
祠堂里没有门啊………
唯一的大门此刻正敞开着……而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
“爸爸,姑姑,你们可听到敲门声了？”我害怕的问道。
“没啊。”爸爸和姑姑凝神听了一会儿,同时说到,“你听错了吧,是不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我们面面相觑,我们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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