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无聊的人
如果不是他们设计雨霖，她就不会气走；如果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司徒神君就不会有机可趁！
在看见她满身是血，面色苍白若死的时候，魂心是这样想的。他的心痛成一团，看着浪枫那张淡漠的脸，恨不得把它打烂！但是打他她会心疼，她心疼他也会心疼，因为她的心疼不是为他，所以她的心疼变成了他的心疼。
他不知道浪枫有没有像他一样后悔设计雨霖让她生气，有没有后悔没有形影不离地陪着她。也许浪枫从某方面来说是一个合格的神仙，因为他似乎没有情感。她的鲜血触目惊心，而在他眼里似乎就和空气一样不存在。他没有像所有人那样紧张，甚至连一句她是否还活着都没有问过。
“已无性命之忧。虽然失血过多，但梦姑娘一直凝着一股真气护着腹中的孩子，孩子也保住了。”
落影此言出，大家才舒了一口气，浪枫的眉头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月如怒瞪浪枫。
浪枫沉默着闭了一下眼睛。
月如气得瞪圆了眼睛，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右肩：“人和畜生都是从娘胚里出来的，你知道人和畜生的区别吗？”月如一副认定了料他也不知道的样子，没有一点停顿地继续说：“人之所以和畜生不同，是因为人懂得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比如说梦萦妹子有了你的孩子。祸是你惹的吧？你就要对她负责任。你明白吗？”
浪枫似有疑惑地看了一眼逍遥。逍遥说：“是这样。”
微倚在逍遥怀里的灵儿也浅浅一笑，向浪枫点点头，像是在说，应该是这样。灵儿刚才输了血给梦萦，现在气血很虚。
浪枫又沉默了一小会，摇摇头：“不明白。”
“啊？”月如的脖子伸得像天鹅那样长，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张着嘴惊奇地看着浪枫，愣是没多说出一句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小孩子。”浪枫别扭地看着还在昏睡中的梦萦。
如果还有人理浪枫的话，月如肯定会佩服到五体投地，因为她自己绝对是受不了了。在浪枫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她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木已成舟，娶她吧。”逍遥扶着灵儿走过浪枫身边，“再说娶他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大家相继离开了房间，但是魂心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脚步，他只是一直看着浪枫，看着他没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他那时是那么强烈地感觉到，如果浪枫说出一个“不”字，他的拳头就将不受控制。
“魂心公子可以来帮忙煎药吗？”落影在门外对还在看着浪枫的魂心说。
魂心仿佛才回过神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还在昏睡中的她。
他立在床边看着她。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洁白的颜色映着她的脸更显苍白，她单薄的身子显得孱弱无比，仿佛一弹指，她就会从人间消失。
浪枫凝视着她。她的样子真的变了好多，原本略微有点婴儿肥，眼神总是精灵古怪，很活泼，总是红扑扑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十分惹人喜爱。而现在，脸瘦了下来，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韵味，举手投足间有了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和隐隐的高贵气质。
时间的沙漏在静默中流逝。浪枫不知道凝视了她多久。突然有一种冲动让他俯下身子，把头靠近她的脖子，感受着她身上的味道，然后他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是这个味道，在他的记忆里保存了二十多年。
“很特别的味道，连我都觉得醉心呢。”一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静得可以听得见每一缕风拂过的声音的房间里。
浪枫站起来，没有看他，声音如死水般静无波澜：“为什么不杀了她？”
“如果我杀了她，你现在会杀我吗？”那人的笑容如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般和煦醺人。
浪枫的目光亮得惊人，突然扫向那人——司徒神君：“会。”
“呵呵。”司徒神君突然轻笑，“那么，你现在可以杀得了我了吗？”
浪枫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陡然泛起一层寂灭之色：“至少我不会输。”他说得不快，声音也不大，但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司徒神君似是无奈地挑挑眉毛身形一闪，人已立在了床边。他的脸上始终带着那一抹醺人的笑意，仿佛是经过了千万年的精心雕琢而造就的，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他将手伸向梦萦的脸蛋，他的手虽然不像浪枫的手那么修长漂亮，但却很干净。
一道凛冽的气息将他的手挡在了距离梦萦一尺远处。
司徒神君斜睨浪枫，轻笑道：“好霸道。”
浪枫沉默不语。司徒神君继而又道：“我救了她，其实你应该谢我啊，有琴侄儿。”
“你救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女娲，我为什么要谢你。”浪枫顿了一顿，“她不是女娲。”
司徒神君突然逼视浪枫：“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在提醒你自己？”
浪枫似乎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他又是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你可以走了。”
司徒神君很惋惜地也学着轻轻闭了闭眼睛：“是啊。后会有期。”
说话间，司徒神君已然消失在房间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多时，魂心走了进来，手里端在药碗。原来司徒神君和浪枫早就听见了有人靠近的声音。
“落影说，她大概这样时候会醒过来。”魂心说着，把药碗放在桌子上。
浪枫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魂心斟酌着终于开口：“会娶她吗？”
“不会。”浪枫答得很快，似乎这个答案是早就确定了的，不需要思考什么。
一瞬间，魂心的手已经抓住了浪枫的衣领。以浪枫的功夫如何会被魂心这么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衣领？他只是故意没有躲而已，仿佛也是早已准备好的，让他发泄而已。
“你喜欢她。”浪枫淡淡地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诉。
魂心微微一怔，松开手，依然带着一点怒气：“算了！”除了算了，他还能怎么样呢？她心里的人毕竟是浪枫而不是他啊。
魂心将手重重地暗在桌子上，好像这样才能压制住胸中的那种冲动，他背对着浪枫，努力让自己的话说得平和：“我从小在魔界长大，而你根本就是一个神，我们都不了解人界的情感。我不知道你对她的情感到底有多少，我只知道，我只希望她开心得像个孩子。”
静默了一会，浪枫的声音传来，低沉的话语有些不那么真实：“我也希望能够如此。但我不可能让她永远快乐下去。”
“不能因为不能够永远，就连一个瞬间也不给。如果相聚的日子注定拉不成永远，我们就更应该把握现在在一起的每一天，不是吗？”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照顾她。”
魂心惊怔回头，然而看到的，却只是浪枫的背影。如果魂心看到了他的神情，他会更加震惊——那个寂灭中包含着坚强的眼神，让你狠不得可以让他马上死去。因为不论是谁看到了那个眼神，都会真切地感觉到他所承受的一切是那么的沉重——比死还沉重——因为死亡带来的沉重是留给别人的，而活着，就要承受一切别人带给他的沉重。
轻微的呻吟声传来。
魂心和浪枫几乎同时向床上昏迷的梦萦望去。
魂心已然明白，浪枫对她，其实是有关心的，所以——他没有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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