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风老头
嘎尼古,意思是‘寄累处’,是丽江山中上山路口常有的石堆,据说人上山走到嘎尼古旁,捡一块石头放在石堆上,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劳累寄放在这里,等办完事回去时,又放一块石头,下面压上一根杜鹃枝,意思是把从外面沾染上的邪气在“嘎尼古”处摆脱掉。
我打量着说:“不对吧,这堆头也太小的,资料里提到的都是宽两米左右,高一米五,这个宽高都不到一米,别是人家拉屎埋的。”
“什么人跑路中间拉屎,还用石头埋。”和忠说。
我一想也对。我们对着这“堆嘎尼”古拍了几张照,简单记录了一下形貌,打算回去问问李权广教授,又入乡随俗的捡了块石头放在石堆上,继续前行。
天已经全黑,什么也没有发现,正想着打退堂鼓,我就瞅见前头好像有个房子,赶紧招呼着俩人过去。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处井干式木楞房。井干式木楞房是明朝中期以前纳西族居民的住宅形式,但现在,只有高寒山区的纳西族和宁蒗的***仍然居住井干式的木楞房建筑,宁蒗县永宁、香格里拉县三坝以及四川的木里、盐源等地的纳西族中还普遍保留传统的井干式木楞房民居。新陇村都是土木瓦房,这间屋子算是一个发现。
来到木楞房前,和忠按亮他手表上的小灯。这表是他自己挣钱买的,表盘上有个小灯,方便夜里看时间,特亮,就是耗电池,所以不大舍得用。三个人就借着小手电和手表灯照明,四处打量。
“啊!”姚梦嫔忽然尖叫一声。
我转头看去,她大口喘气,眼睛盯着某个地方,我顺着她手电筒的光看去,原来是门楣上挂着个羊头,估计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栩栩如生,难怪姚梦嫔被吓到。
羊在纳西文化中是一种神性动物,在不少纳西族村落里,有在正房上方的门楣上挂羊头避邪祈吉的习俗。
我拿出相机对着羊头拍了几张,在闪光灯下羊头晶莹剔透的眼珠更加的明显,仿佛在看着我们。姚梦嫔躲到我和和忠身后。
我和和忠左左右右把木楞房拍了个遍,就打算进去看看。
姚梦嫔说:“这……这不好吧,天已经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知道她是在害怕,就让她站在我和和忠中间,有什么事我们会护着她。
和忠先是用纳西语问候了几声,屋里没有回应。估计这间屋子早就荒废了。房门没锁,我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姚梦嫔拿着小手电照明。
电筒光扫向墙面,赫然是一个人身蛇尾奇装异服的古怪家伙!姚梦嫔大叫一声,我和和忠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是画像。我让姚梦嫔好好照照,她不敢,把小手电递给我,让我自己看。
小手电的光不强,我仔细看了下,是东巴卷轴画,纳西语叫“普老幛”,东巴卷轴画色彩艳丽多变,视觉冲击感很强,它是在东巴举行仪式时挂在神坛的正上方,每一个仪式都有相应的神像卷轴画。
“这还有。”和忠说。
手表光下是一幅卷轴画。
我用小手电四处照了照,不止这两幅,墙边挂满了东巴画,有头部后边带光环的神祇,也有青面獠牙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线条流畅,色彩鲜明,乍眼一看,仿佛置身神魔鬼怪的世界之中。
不仅有卷轴画,在墙角还散落了一些木牌画,都绘着形形色色的图案。
姚梦嫔紧紧抓着我的衣服,说:“我……我们还是快走吧,这些画太吓人了。”
我心中也有几分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说:“这可是个大发现,咱们拍下来,回头给李教授看看。”
我拿起相机哗啦哗啦的拍照,一阵阵的闪光灯将屋子照亮,那些东巴画更加的鲜明。姚梦嫔躲在我身后,不敢抬头看。
我一面拍一面向屋中走去,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散落着摆铃、鼓、钹等东巴法具,我凑近木桌拍了几张,又边拍边借着闪光灯的光向深处走。
“玉白,拍的差不多了,快走吧。”姚梦嫔扯着我的衣服,颤声说。
我说一会儿就好。拿起相机转向黑暗的角落按下快门。
一个畸形枯槁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闪光灯下,姚梦嫔大叫一声。我也吓得后退一步,连忙用小手电照过去,是一个形体异常狰狞的老人,整张脸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形态扭曲着,五官都变了型,两只眼睛看不到眼珠和眼白,只有干枯的内眼皮;肢体同样难以言喻的扭曲,手指脚趾短小畸形。
我们吓得转身就跑,那畸形的老头一下跳了过来,肥鸡爪似的手拽住我的衣服,嘶哑的声音大声说着什么,我吓得一把将他甩开,向门口跑去。屋里一片晦暗,砰砰咚咚的也不知都撞到了什么东西。
跑出屋外,就看到了和忠手表的光,却不见姚梦嫔。
尖叫声从屋里传来,我心说不妙,赶紧拿着小手电跑进屋里。姚梦嫔倒在地上,那畸形老头干枯的手臂紧紧勾着她的衣服,沙哑的声音激动的念叨着什么。
我跑过去,使出浑身气力一下把那老头推开,发现姚梦嫔已经昏过去了。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我把姚梦嫔抱起,迅速跑了出去。
奔出门外,我和和忠拔腿就跑,林子里十分晦暗,小手电和手表的光线很有限,一口气跑出老远,我气喘吁吁的把和忠叫停:“不对啊,怎么咱们跑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那堆‘嘎尼古’”。
和忠大口喘着气,看向四周,我们用微弱的光源四处照耀,周围的林子很陌生。和忠忽然惊呼了一声,我顺着声音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我们竟然是在那木楞房的后边!难道说我们一直在绕圈跑吗!
铛铛铛的声响传来,和忠颤着声说:“这是板铃声,我们……可能中了东巴的法术了。”
板铃声由远及近,在四周作响,就是辨不清具体传出的方向。我咬牙说:“咱们往林子里边跑!”
我转过身正要跑,赫然看到一个畸形的身影蹲在我的身后,我心里猛地一跳,畸形老头两手勾住我的大腿,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我甩着腿,怎么都挣脱不开,想叫和忠来帮忙,转头一看就见他呆呆的跌在地上。我咬紧牙关,索性抬腿飞起一脚把畸形老头踹到一边,冲和忠打声招呼:“快跑!”
和忠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我们一头扎进林中,没命的向村子的方向跑去,老林子草木丛生,和忠心不在焉,一路撞了几十回树。回到村子时,他满脑袋都是血。我们碰到几个村民,就叫他们帮忙把姚梦嫔抬到了村长和正榕的家里,又拜托几个人去把村里的老医生找来。
来到村长家,把姚梦嫔抬到了床上,李教授看我们一昏一伤质问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急,大脑也不好使,就问和正榕西面老林子那个木楞房是怎么回事。
和正榕说那个木楞房坐落的位置不属于新陇村的地界,所以之前就没跟我们讲。里头住的是一个老东巴,因为得了麻风,被隔壁村的隔离到了那里,当时为了这件事,两个村子没少吵架,但也没办法,那毕竟是其他村的地界。
我只觉头皮发麻,心底一凉,麻风!
和正榕见我神情不对,脸色骤然一变:“你们去了是不是!”
我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没有回应。周围所有人——包括调查队伍的成员,都纷纷远离了我和和忠以及床上的姚梦嫔,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
和正榕厉声呵斥:“快走!你们快走!快离开我们村!”
其他村民也纷纷叫嚷,甚至拿起了扫帚板凳。
李教授请求再让我们呆一夜,现在天已经晚了,加上还有一个女生昏迷不醒,要是现在离开,实在没地方去。
和正榕和村民毫不留情。聚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听说我们去了木楞房,都吓得远远躲着,拿起锄头木棍要赶我们走。
和正榕把我们收拾好的行李全部丢了出去,其他借宿的村民纷纷效仿。
李教授只好叫我和和忠背起姚梦嫔,其他人捡起行李,一行人离开了新陇村。和正榕和几个村民拿着棍棒一直远远盯着我们,要确定我们真的离开村子。
出村的路上,其他队员都离我们远远的,声怕染上麻风。姚梦嫔由和忠背着,看着脸色苍白的她,我心里十分内疚,都怪自己好奇心重。虽说现在麻风病已经能够治愈,但是仍旧不被社会所接受,况且麻风老头那个恐怖的模样,要是姚梦嫔染上麻风,我得自责一辈子。
和忠恍恍惚惚,绊到石头险些摔跤。我把姚梦嫔换到我背上。从木楞房出来后,和忠整个人就很不对劲。
山路漫漫,天又晚,大家都不知怎么办。李权广教授打电话向乡政求助,走了老远的路才有信号,乡政表示很快派车过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在等待车辆的过程中,李教授让我们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我只好把经过讲了一遍。
李教授叹气说:“玉白,你也不是第一次出来调研了,怎么还这么莽撞,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村落有不同的规矩,有些事他们不告诉你不许你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
“对不起。”我内疚的说。
等了超过一个小时,才见两辆车从山路上开了过来,一辆中巴和一辆救护车。我感激涕零,乡政想的实在是太周到了,真是百姓的好领导。
姚梦嫔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我和和忠也跟了上去,其他的人则上了中巴。
和忠依旧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我问他:“当时那老头说的好像是纳西语,你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吗?”
和忠像是触电般猛地回过神来,不自然的摇着头,结巴的说:“没……没有,我……我跑……很快跑出去了,没听清。”
和忠的反应很古怪。我忽的发现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块麻布,上头画了一幅图,画风甚是古朴,很抽象,好像是某种长条形的动物,蛇?长得更像是某种虫。这东西是从哪来的?难道是那个麻风老头塞进来的!
我手一抖就要丢掉,转念一想,还是从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把它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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