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变 二
杀戮还在继续，黑衣人的身影渐渐稀疏。
黑衣人除了极个别强硬分子还在率队死战，残余的黑衣人已经缩成了几个小圈子，好在披甲军也不再进逼，给浑身是伤的他们留了一口气。
局面已经完全被披甲军控制了。
很快，连那几名疯狂厮杀的黑衣人也被披甲军高手格杀了，只剩下一些还在那里死撑着摇摇欲坠。
金甲将在一众将领和亲兵的护卫下来到血染的阵前，战场上披甲军欢声雷动。
“黄巾军万岁！”
“人公将军万岁！”
……
“天公将军万岁！”
“地公将军万岁！”
“人公将军万岁！”
“人公将军万岁！”
枪戟如林，人马如龙。
王猛一阵头晕目眩。
汉末！
黄巾！
太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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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了些心里准备，王猛还是心中一片苦涩，自己竟然来到了这个杀人如麻、灭绝了大半华夏儿女的疯狂年代！
难怪自己瞧着那些披甲军大半都裹着一些黄色围巾、头巾，原来他们就是掀开东汉末年波澜壮阔大起义的太平道黄巾军！
而那个身着金甲的首领必然就是黄巾军的三当家，人公将军张梁了。刚才披甲军欢呼时，每喊到人公将军万岁这句，就会看到那金甲将向四周举手示意。
自己该怎么办？三国的历史谁不知道，何况王猛还听了那么多年的评书？
黄巾虽然势大，但却终究只有一年的时间就被扑灭了！
王猛脑筋飞快地转动着，急速地盘算着自己如何躲过这一关。
怎么办？藏起来，多半不行。
眼看黑衣人就要完蛋，黄巾军肯定要立刻打扫战场，王猛一咬牙，贴着地面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幸好身上的衣裤大半不知为何烧焦了，稍一撕扯就弄了下来。这会儿也顾不上浑身是伤了，王猛把衣裤全部脱下来悄悄丢到车旁的一堆尚未熄灭的火堆上。昨晚也就是有这个火堆才没让王猛冻死……
还剩下的一只鞋子也黒焦黑焦的了，脱下撕烂丢掉，套上不知从那具黄巾战士尸体上扯下来的草鞋……
刀怎么办？算了，就插在旁边一个死尸上吧……
浑身涂上血浆泥巴……
从周边几个披甲军死尸上各自扯下来几件行头胡乱套上……
给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脸上再抹点血……
短寸头发怎么办？算了，拿条黄头巾胡乱绑上，再套上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又像箍又像小皮帽的黑色东西……
……
事到如今，只能装成重伤的黄巾军了，伤势没有问题，只看王猛的样子，已是极惨。
至于能不能躲过人家的盘问，只能听天由命了。
哀叹一声，王猛慢慢地爬到车子一边就不动了，右手还摸上个木柄断矛虚握住了，心里愁苦地连下面最后厮杀的精彩场面都没心思瞧了。
满天翻滚的乌云，正消散淡去，天际泛起一片鱼鳞般的青白云层……
土台祭坛不远处，除了两队最为强悍的黑衣人因为聚在了一起苟延残喘之外，其余几队黑衣人除了几名少数俘虏之外都被斩杀干净了。
残存的黑衣人被铁甲军手持长枪里三圈外三圈地困在了一处，外围高地处还有已经搭箭瞄准了的弓箭手。
只要一声令下，数十黑衣人就会被射成马蜂窝，渐白的天色下，已可以看见黑衣人眉角的惊悸，却无一人求饶投降。两个明显是黑衣人首领的大汉更是挨在一起，低声地说着什么，眼中的恶毒目光就连远在祭台上的王猛也似乎能感觉到。
王猛这厮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哀怨了没到三分钟，又不知死活地往下偷望。
人公将军张梁在众多兵将的簇拥下来到了黑衣人面前，铁甲军虽然散开，但依然在张梁面前布下了两排精锐的持矛铁甲战士。张梁亲卫更是刀枪尽出，如临大敌，对鏖战半宿的剩余黑衣人一点也不敢大意。
一位髯须将领在亲卫的护卫下来到了张梁众将的面前，和众将行礼，他身边还有一些持旗的令兵，显然就是今夜的指挥官李皓，李景文。
黑衣人早已注意到了这边黄巾将领的情形，尤其是一身金甲、身形高伟的张梁，至少一半的黑衣人紧盯着这位英伟的人公将军。
“呵呵，事到如今，诸位还有何话可说？难道还不敢揭下面纱，临死也要做那宵小鼠辈么？”
张梁的话刚一说完，那黑衣人当中就有数声冷哼发出，气劲仍然强劲。
“人公将军张梁名满天下，何不亲取某家头颅，看个仔细？”一名猿臂狼腰的高大黑衣壮汉踏前一步，浑身满是血迹，眼神狠狠盯着张梁。
黄巾军众将冷笑连连，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是两军阵前，又不是什么江湖厮杀，对于一帮连面都不敢露的贼子，哪里用得着客气？刚才没有一通乱箭已是很讲道义的事情了。
张梁笑了笑，冲后来李皓点点头，示意后者全权处理。
李皓一挥手，两队箭手迅速靠前。
“哼，人公将军雄武营号称太平道部众之冠，更有天下第一强兵的美誉。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另一个黑衣人首领站了出来，语气虽然淡漠，但气势却远胜头前站出的黑衣大汉。
黄巾军诸将大怒，纷纷请命亲自下场斩杀贼子。
张梁却笑了起来，心里却一点高兴不起来，这帮贼子也算得豪勇之辈了，不仅胆大，败亡之际仍能冷静算计得失。黄巾军大旗未举就遇到如此强手，将来局面之艰难可想而知……
张梁笑容转冷，先前收复这些家伙的一点心思再无半点。
近年来，朝廷政事愈发糜烂，宦官横行乱政，地方豪强蜂起，势力跨郡逾州者不计其数。天下局势大乱，盗贼豪雄亡命四处，各路江湖义军揭竿而起者此起彼伏。
太平道多年来以救助众生，宣扬教化而暗中积蓄各路反抗力量，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义军领袖，为各路义军好汉所重。
而在江湖武林，太平道首领张氏兄弟，同样如日中天。
乱世出豪雄，如今天下纷乱，武林中数百年来儒门独秀的局面早就去了。自党锢以来，儒门大受打击，英杰一半毁于党争朝堂，出现了汉朝以来数百年未曾出现过的情况。
儒门两大宗师相继去世，名师大儒纷纷归迹山林，朝堂、军旅中的儒门高手纷纷隐退。老玄、法墨等各家先秦学说大行其道，就连一向崇尚儒家教义的世族大家子弟也纷纷改信他教。
得此机会，以前被儒门压制的其它门派纷纷崛起，呼风唤雨，就连中原之外的异教也纷纷插足中原，更有西域密宗、漠北魔门高手隐现江湖……
各路高手纷纷出世，拉帮结派，呼应着末世渐乱的天下局面……
豪杰无数，但要说十年来天下风头最健者，当属巨鹿张氏三杰。
张氏兄弟十多年来一手创立的太平道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教，麾下好手如云，教众遍布四海。太平黄巾旗所到之处，三山五岳有无数豪杰奉令而行。
大贤良师张角学究天人，智慧武学均是深不可测，十年前就号称天下第一人，和地位高于江湖的儒门宗师并称当世。就连其弟子马元义、张曼成等人，也均是第一流的角色，在江湖上统领一方，号称太平道八大天王。
自创立太平道后，虽然张角不再过问江湖事务，但随着太平道声名壮大，张角在江湖人心中地位愈渐尊贵。就连朝堂天子，也常闻天公将军之名。
张角之弟张宝最为神秘，但却是太平道核心组织黄巾军的缔造者，虽少有在江湖上露面，但在太平道内，威望却是甚高。
三弟人公将军张梁比两位兄长年轻很多，但风头却最是劲锐。
五年前张梁出道，一战斩了南方黑道巨擎宋霸，让所以江湖人眼睛一亮，而三年前又独自杀入号称北地第一凶堡的乌恒十三寨灭了当地最凶悍的马贼首领，此战奠定了其江湖大家的地位。
近年来，张梁又带着其亲卫‘雄武营’东征西讨，甚至远赴塞外挑战漠北豪酋。如今，刚刚年逾三十的张梁不仅是公认的江湖年轻一代第一好汉，更是被视为有资格挑战天下第一高手张角的绝顶高手。
……
所以，对于黑衣人临死发出的挑战，张梁麾下众将觉得可笑之余，心下也自恼火。
这些东西是初来乍到的王猛所不知道的，但披甲军发出的不屑冷笑，王猛还是听得出来了。心里不屑，要是自己的话，那肯定是一通乱箭下去。
废什么话？在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但显然，黄巾军和王猛想法不同。
有实力去做是一回事，士气之争是另外一回事。
几名将领已经在向张梁请战，无论如何不容黑衣人蔑视黄巾军军威，纷纷请命要求下场亲自斩杀这些黑衣狂徒。
张梁看着黑衣人，目光中有欣赏，有赞叹，今晚的敌手实在给了他不少的惊喜。
随即，张梁冲身边的青袍将田横点了点头，“文柄，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田横是张梁麾下有名的重将，数年来跟着张梁血战江湖，张梁派他出马，除了不坠自家声威之外，张梁还想观察一下黑衣人的底细。至于从俘虏的死士嘴里能掏出多少东西，张梁倒是没抱多少希望，这些黑衣武士明显都是些死士。
王猛自然看不出下面那从言语精神到气势杀伐层面上的交锋，但却被那青袍将的出场吓了一跳。
一声震天大吼中青袍将田横如狂龙般卷入战场，磅礴的杀气顿时如暴雨罩下，就连祭坛上的空气似乎都降低了两度。王猛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怪物？
黑衣人首当其冲，被田横狂野的气势冲得一阵大乱，只有两名黑衣人首领屹然不动。
“哈哈，人公将军小觑天下英雄，要是田横将军失手，可愿服输放得我等？”黑衣大汉首领语气嚣张地首先抢攻！
黄巾军诸将无不大怒，反而是踏入战场的田横将军面容已是完全冷峻下来。
所有铁甲军徐徐后撤，让出了场地。
“哈哈，我太平道多年来为天下苍生苦心经营，成败英雄自有后人评说，何须在意你们这些藏头缩尾的鼠辈？”张梁智勇双全，言辞犀利，几句话已经让众将被黑衣人挑起的火气完全平复下去。
黄巾军众将雄心复起，暗想人公将军所言极是。天公将军学究天人，自家将军更是天下豪雄，太平道聚众百万，所谋布局乃是煌煌万里江山！何须在意几个蠢贼？
想到首领平日的教导，诸将已是心平气和，就连众多黄巾将士也是眼神清澈下来，大军气势更加沉凝如铁。张梁微微点头，脸上终于露出少许开心的笑容。
祭坛下的杀场，田横已经步入，一步步踏过去，场中无声的呼啸再起！气势陡增。
“……人公将军放心，半柱香时间足够了！……孩儿们，给我围住这些杂碎！”
青袍将田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柄巨斧，冷笑着向黑衣人一步步走去，步伐好似不快，却又仿佛跨了一步就杀入了黑衣人当中。
跟随着田横，从铁甲军中抢出了身形稍慢一线的数十田家军部曲高手，他们的衣铠颜色和田横相似，手持重兵器简简单单四下一围，顿时有了一股铁索横江的气势。
大喝一声，田横攸地飙前，如杀气惊涛骇浪，两名黑衣人连人带刀直接被王猛爆掉！漫天血雾中鬼魅般闪动的田横宛若魔神！
血雾再起，断肢四飞！
狂笑声中双斧化成一抹抹黑色掠影，斩得黑衣人阵形转眼间分崩离析！随队跟进的青装大汉只是挥舞阔刀巨斧，就将四下突窜的黑衣人纷纷斩碎
田横宛若在湖泊中肆虐的巨鲨，搅起片片血雨！
随着全是重兵器、队形整齐的田家军收缩包围圈，黑衣人队伍就像绞肉机中的肉块，田家军步伐之后只剩下了一堆堆碎肉！
比起刚才黑衣人进攻时那飘逸鬼魅般的诡异场面，此刻的田横和他的亲卫队就像是暴龙，把暴力渲染到了极点！
王猛手脚冰凉。
即便是多少次被人追砍，甚至就是今夜刚出现在这个陌生地方，王猛也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这种信心来一方面来自王猛从小就桀骜的个性，更多的，是从小多年的练武不辍。
高中三年的街霸生涯更是让王猛对自己的身手和潜力有着充足的自信，只要不是坐下去提着笔考试，王猛多年来还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自己不能挑战的东西。
可是，当看到田横和麾下那些亲兵的出手后，王猛就觉着浑身力气被人瞬间抽走了。
那看起来至少有百十斤的巨斧在田横手中如同两根柴火棒！那狂暴的力量和雄浑的汽劲放在自己那个世界，简直就是神话传说中的怪物！
再看田横的那些亲卫，恐怕人家一个就能轻松捏死百十个自己吧。
王猛一颗心彻底冰凉了，头脑一片空白。
自己吃苦那么些年，竟然不如这里随便一个小兵？
还怎么逃？就算逃出去，以后在这可怕的世界里还怎么混？
眼皮直跳地把目光投向战线之外的高地，王猛猛然发现，人公将军张梁的炯炯目光正盯着自己。
那雪亮的目光宛若利箭刺破了苍穹。
王猛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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