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在江湖
萧闯忘记了疲倦，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
白日里，他总是面无表情地，控着焚尸炉，像行尸走肉般，焚烧着成堆的尸骸。到了晚上，他又会提一柄铁铲，漫无目的地，穿梭荒原，四处乱挖。
当这样的生活，维持了许久，久到，他都丧失了年月的观念后，反复的日常，似也成为了种习惯。
在习惯的约束下，萧闯只是盲目地，做着既定的工作。甚至，他都不再思索，为什么而活，也不再怀疑，个中的意义所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刚褪去了少年的稚气，萧闯因饥饿而略显干瘦的面上，却没有半分代表着青年人的朝气，相反，从他微阖的目中，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与这个年龄并不相衬的倦怠。
累了。
真的累了。
将刚挖出的尸骸，随手一丢，萧闯就地躺倒，仰望着好似大海般深邃的夜空。
点点星光，不时闪烁着，让人觉得茫然，像是失去了什么，总会忘记下步又该做什么。
没到仙界前，萧闯总认为，海洋是浩瀚的。可来到尸门，他才渐渐地明白，那囊括了安乐的无尽夜空，才是世间最难得一见的辽阔之景。
转而，深吸口气，萧闯莫名感慨道：“尸门终年昏暗，像这万里无云的日子，还真是少见。”
只有在幸运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色彩的斑斓。
透过渺渺星空，月光，于萧闯的眼里，映射出了祥和的安乐之土，而在那个地方，有着，属于萧闯的、近二十年的回忆。
夜里的安乐，是静谧的、安心的。
也正是这片使人心安的大陆，成为了萧闯能唯一坚持下去的理由。
每当他几欲放弃的时候，总会抬头，望一望生他养他的安乐，再顺便思念下，同时挂念着他的亲友。
这时，往往会于体内，迸出股力量，告诉他，要坚持，再坚持。
这一阵儿，又会有新弟子入净。
据凌空的说法，每次新人一到，尸体都会成百倍地增加，到时，他们就更累了。
“唉”
又躺了片刻，萧闯将方才的尸身，重新埋入坑中，准备回去了。
今夜，他真的累了。
“这一次，又是空手而归。”
过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的恐惧，到现如今的无畏，不知这中间，都经历了哪些，才会让萧闯出现此等的蜕变。
劳累一夜，仍无所得。
这样的结局，萧闯早就料到，可心中，仍会有丝淡淡的失落，在催促着他，放弃，放弃吧....
同往常一样，怀着低落的心情，萧闯拖着残躯，向拱门行去。那里，有他临时搭建的住所。
相比于厚重的烟尘，萧闯更难接受的，却是肮脏的黑土。
历经了旷日持久的“挖地战”后，萧闯清楚地明白，在尸门，几乎每存土下，都曾埋葬过不止一个半仙。其中，有些是自然分解，化作了尘土，也有些，像筑墙的瓦石，于厚重的土下，堆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尸墙。
若从现在起，给这些死物，都立上座墓碑的话，想必，能布满整个次等吧？
这是何等的概念？
通俗点说，便是萧闯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挖全现存的尸骸。
其实，对于此点，萧闯一直存有疑惑。
他不理解，那些身为半仙的弟子，可谓是凡灵中，最接近仙人的存在。为何，连这样的存在，都会成批的死去，甚至，到目前为止，萧闯所埋过的半仙，也远远超过其“捡尸”的数量了。
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想到这儿，萧闯不由多出了分小心。
看来，所谓仙途，也是危险重重，说不得，哪天，他就得躺进这里，然后有朝一日，被后来人无情翻出，来一遍“捡尸大业”....
“嘿！想什么呢！说得能修仙似得！！以目前这事态，我死了，估计得进炉子咯！”
真是，想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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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也不知何故，终日为阴暗所笼的尸门，竟也迎来了久违的日光。
因此，在这样一个难得的一天里，萧闯竟收到了卓然的邀请。
望着手中这张皱巴巴的纸条，萧闯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笑道：“喂！土狗！你我之间，用得着这样吗？”
“这个...”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卓然一脸茫然地道，“我也弄不明白，不过听凌空说，你们人族赴约，是要这张纸的，叫什么来着？不管了！反正上面写着呢！”
“唉...是凌空啊...”讶然失笑了声，萧闯连连摇头道，“这叫请柬，在人族，只有些大型的宴会，才会真正用到，像我们三个，就没必要这样了，否则，就显得生分喽！呵呵，之前，我倒同凌空讲过这些，没成想，他倒是活学活用了！”
一边说，萧闯边展开纸条，向其内望去：
“仙历申年八月初八，风和日丽，云淡风轻，特邀萧闯赴宴，赏圆月如镜，谋天下大事....对了，是在巳时！白天有‘拼剑大会’，我们晚上回来再聚！”
额上冒出道黑线，萧闯无奈地叹道：“风和日丽..风轻云淡..不，人还是云淡风轻..谋天下大事...还有，这后面的大白话，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人族专有的书面用语，相较于平日的对话，难度上了不止一个档次，而像凌空这样的异族人，恐怕也是绞尽了脑汁，才堪堪想出。由此可见，凌空也是费心了。
想到这儿，萧闯踮起脚尖，堪堪拍了拍卓然的肩头，一脸感激地道：
“你们俩，真是费心了！”
人在江湖，有朋友的地方，就有家。
萧闯行事孤僻，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同二者，建立了不错的关系，而待三人熟络后，萧闯也学着凌空，叫起了卓然的绰号——土狗。当然，起绰号者，自是凌空无疑了。
话说回来，为了过把酒瘾，三人也一致决定，今日，停工一天！
此外，他们还置备了些酒菜，为晚上的聚餐，做足了准备。
平日里，尽是些粗茶淡饭，如今，可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嗅到酒肉滋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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