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三章 天命知何处,前尘已茫然
范雄一路提剑追杀抱头鼠窜的辰逸,从前山一路追到后山,最后御剑腾云而起,化作两道流光一前一后落到了思过崖上。
思过崖,仙隐峰上一处奇异的所在,山顶之上罡风凛冽,深寒刺骨,即便是修行之人寒暑不侵,却依旧难以忍受,长久呆在这里,不仅于修行无益,严重的更会落下病根,影响日后的修行,因此玉霄宫门中的弟子,除非是犯了大过,不然一般师长不会将自己的弟子扔在这个地方。
此地是玉霄宫门人眼中的禁地,虽然没有门规规定不得踏足,但无论是玉霄宫中的长老前辈亦或是普通的门人弟子,都不会愿意主动来到这里。
而今日,被范雄一路追杀得无路可逃的辰逸却是慌不择路的来到了这个门中惩罚重罪弟子的地方。
辰逸御剑按落云头,落到崖顶,凛冽刺骨的罡风扑面而来,让他轻灵落下的身形也不禁微微趔趄了一下,急忙稳住身形,默运元力,体表浮现出淡淡的清光,将那无孔不入的刺骨深寒从体内驱逐出去。
范雄紧随着他落下,不见他有其他动作,只是如往常一般静立,罡风猎猎,摧山拔石,却无法撼动他虽然苍老却依旧矍铄的身形。
范雄追到这里,忽然收起了手中的长剑,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努力抵挡刺骨寒风的辰逸,道:“臭小子,你倒自觉。”
辰逸嘻嘻一笑,丝毫不见紧张之色,嬉笑道:“师父息怒。”
范雄轻轻扬手,打量着眼前常年荒凉的飓风之崖,淡淡的说道:“从你上山以来,来过这里多少次,只怕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辰逸眉头一扬,嘻嘻一笑道:“这二十多年来,算上这次,已有二百八十三次了。”
范雄抚须,淡淡一笑道:“平常人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一次,你倒好,来了这么许多回,难为你都记得清清楚楚。”
范雄的脸上,早没了片刻前须发皆张,怒发冲冠的表情,神色平静淡然,前后差距之大,竟是如此迥异。
只是辰逸却没有丝毫的惊讶,用力的挺直了身子,远远看向云霭之中恍若仙境的玉霄宫主峰,肃然说道:“事无巨细,自当了然。”
范雄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之修行,如今勘破地境,我已无需再多加指导,你之行事,我也放心,如今门中弟子俱已下山,你也去吧。”
辰逸肃然,脸上现出一丝迟疑之色,却是迟迟未曾领命下山而去。
范雄深深的看了辰逸一眼,苍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其他的表情,仿佛早已猜到他会如此一般。
辰逸踟蹰了片刻,方才压低了声音,低低说道:“昨夜一战,早已是鲜血淋漓,罪孽深重,修行成道,当真要如此杀戮吗?”
思过崖上罡风呼啸,沙飞石走,吹得人的耳边只剩下呼啸撕扯的声音。
范雄略有些佝偻的身形缓缓的朝着辰逸走了过来,扑面而过可以卷起千斤巨石的罡风,却阻挡不了范雄苍老的身形分毫,他缓缓的走到辰逸面前,神光湛然的双眸满含深意的与辰逸对视着。
“这一战,牵扯千年夙怨,两道纷争,无可避免。”范雄摇摇头,苍老的声音穿透咆哮的狂风,清晰的传进了辰逸的耳中。
辰逸面现踟蹰,低下头去,默默无语。
范雄回头望向身后掩藏在云雾里的瑶宫玉阙,缭绕的云气之后,掩住了千年的沧桑。
辰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用力的攥紧了拳头,又无力的松开。
范雄望着他,眼中却亮起了一丝明亮到极致璀璨的光芒,伸手一指这苍茫云麓,高声说道:“破而后立,天道反复,我想经历过这么多年,也许这个修行世界会有不一样的明天。”
“可是在那之前,以往的一切,包括我们,或许都是要经历毁灭的。”
辰逸愕然,看着凛冽狂风中傲然而立的苍老身影,心跳陡然加速,呼吸也骤然急促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红光。
范雄对着他轻轻的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此行在所难免,我辈中人都需去经历一次,方能在绝望中看到新的希望。”
辰逸深深的呼吸着,目光灼灼的望着范雄,沉声说道:“真的会有希望吗?”
范雄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辰逸的肩膀,低声笑道:“臭小子,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那该问谁?”
范雄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满含期许的说道:“问你自己。”
辰逸一愣,随即面上现出沉思之色,既不曾点头也未曾摇头。
范雄立在凛冽罡风中,听着一阵紧似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风啸,无声的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辰逸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朝着范雄深深施礼,躬身说道:“师父,徒儿愿往。”
范雄嘿嘿一笑,脸上忽然重又恢复了往日间玩世不恭的神色,转变之快,让熟悉他的辰逸也不禁一愣。
范雄大笑道:“甚好甚好,此处风太大,为师也该回去了。”
辰逸嬉皮笑脸的说道:“恭送师尊,弟子这便动身了。”
辰逸的脚步刚刚迈出,范雄忽然朝他陡然大喝道:“呔,兀那逆徒,先前之事还没找你算账,你给我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待到明早天亮再说。”
辰逸面色一苦,惨声道:“师父,徒儿错了还不行吗。”
范雄不为所动,嘿嘿一笑望着辰逸,这慈祥的笑容却让辰逸毛骨悚然,后背一阵阵发凉。
“或是你想为为师寻得那混沌天土,也罢,随便寻个三五斤便是了,以你的脚力,半天足够来回了。”
辰逸闻言顿时双眼一阵发黑,混沌天土乃是举世罕见的异宝神珍,寻得一星半点已是天大的造化,寻那三五斤岂不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才短短半日时光。
辰逸嘴角轻轻抽搐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徒儿遵命,明日天明再下山。”
范雄畅快的抚须大笑,也不再理会身后一脸悲苦的辰逸,御剑倏忽离去。
若有若无的,狂风中传来低低的声音:“还要给那人安心离去的时间才是。”
辰逸苦笑着看着眼前一片平坦混无遮掩的思过崖,顶着凛冽的山风,无可奈何的缩了缩身子。
……
仙隐峰山下,一片茂密到遮天蔽日的森林,玉霄宫弟子们早已习惯了在云端上高来高去,这片从玉霄宫上一路蜿蜒而下通向外界的树林,很少会有人迹走过。
一个狼狈不堪的红衣女子用力的拨开了身前的一丛灌木,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密林,越过树林的阴影,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温柔的光辉,轻轻的洒落到她的身上,让她紧绷着的神经,也不禁为之稍稍一松。
昨夜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腥风血雨,似乎也离她远了几分。
血罗刹轻轻的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那一片几乎让她就此葬身的密林,神色复杂,似悲似喜。
“玉霄宫,当真深不可测。”
魔教两大门阀的精锐,短短半夜,便尽数折在了仙隐峰上,倒在了玉霄宫早已超越了凡人之力的护山大阵下。
只是这一切,却远没有山脚下玉霄宫长老的态度来得震撼。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重伤垂死,落到玉霄宫手上的时候,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想这么多做什么呢。”血罗刹用力的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涩声说道。
“圣教败了,败得如此彻底,血罗刹也已经死了,那么如今,我是谁,我该去哪里?”
血罗刹望着眼前一片茫茫无际的无边旷野,心头茫然,不知道路在何方。
她的前半生,历经惨变,一心想着覆灭玉霄宫,为家人报得血海深仇,却不想自己的仇人,同样是死在了玉霄宫的手上。
带给自己一生伤痛,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玉霄宫,昨夜月黑风高时,又成了自己的恩人,帮自己报了仇,给了自己一条生路。
世事无常,竟是如此让人难以揣测。
血罗刹失魂落魄的走在荒野上,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种心绪,天地这么大,失去了方向的人儿,又该走向哪里。
玉霄宫于自己,是恩是怨,又如何分说。
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踟蹰前行,温柔的阳光落到她的身上,化不去笼罩在她心头那一缕厚重的阴霾。
她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唯有先拖着疲累的身躯,走出玉霄宫的范围。
走得累了,她在身前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边停下,无力的跪倒,也顾不得有些清冷的溪水浸湿了她的裙裳,伸手手去,掬起了一捧清冽的溪水,迫不及待的饮了下去。
冰冷的感觉,从咽喉一直往下,微微战栗的刺痛,让她疲惫的精神也不禁为之一振。
她看着溪水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白皙的额前,还沾着几分泥泞尘土,一向干净整洁的她,对这些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她苦笑一声,想要借着溪水好好的整理一下,只是刚刚低下头去,她的身子,猛然绷紧。
小溪对岸,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飘逸飞扬的云纹,在他衣衫上猎猎张扬,正是属于玉霄宫独一无二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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