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七章 沧桑正魔道,纷争几时休
夜色深沉,树影幢幢,天空黯淡深沉,阴云密布,不见星月。
空气中隐约有血腥的味道。
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仙隐峰山脚下,回头看向恢复了往日平静祥和的仙隐峰,眼中闪过惊恐怨恨的复杂神色。
她一身红衣早已泥泞不堪,在颠簸中被撕扯破了几个巨大的口子,露出了白皙滑腻的肌肤。
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更显得她的嘴唇如鲜血一般诡异的嫣红。
逃下仙隐峰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也不顾土地泥泞,弄脏了她一向干净的衣衫。
正是从玉霄宫惊心动魄的护山大阵中狼狈逃得一条生路的血罗刹。
回想起片刻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屠杀,血罗刹依然心有余悸,他从未想过,出动了两教大批精锐,趁玉霄宫山门空虚的时候突然袭击,本该是胜券在握的事情,竟然失败了。
败得那么迅速,那么彻底。
那纵横九天的七彩流霞,早已不是凡间所能拥有的力量,更像是传说中至高无上的仙神之力。
那样的力量,让血罗刹绝望,他这一生,只能对其仰望。
她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急忙伸出手掌捂住自己艳红如血的嘴唇,身躯急剧颤抖着,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她感到身上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疲惫,自她踏足修行以来,很久都没有这样虚弱的感觉了。
夜风有些清冷,撕扯着她残破的衣衫,单薄的身躯像是不堪夜色的寒冷,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咳出的鲜血,落在她洁白的手掌上,艳丽到触目惊心。
她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满是苍凉和绝望。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圣教引以为傲的战力,在玉霄宫面前连一丝风浪都翻不起。”
血罗刹素有洁癖,然而此刻身体衰败,重伤之下,也顾不得平日里唯恐避之不及的泥泞,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又哭又笑,单薄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得如此无助。
身前,忽然传来簌簌的脚步声。
血罗刹头也不抬,自顾自的放声狂笑,再也不怕惊动了玉霄宫的巡山弟子。
一个人,在她身前站定,昏暗夜色中被拉长的影子,落到了她的身前。
长剑在夜色中亮起的锋芒,刺痛了她的双眼。
血罗刹笑着笑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无助的黑暗中独自绝望着。
她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白衣飞扬,神色平淡的人。
那个人身上,依旧是往昔间洁白如雪不染尘埃的衣衫,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的衣衫上,多了几道飘逸飞扬的云纹。
正是玉霄宫独一无二的标志。
血罗刹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生死在即,她像是看穿了一切,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动容。
她嘶哑着嗓音,略带着几分嘲讽,淡淡的说道:“风门主。”
风千仞,或者现在该称呼他做风无意,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前,手中的利剑,在黑暗中闪烁着淡淡的清光。
风无意看了狼狈不堪的血罗刹一眼,淡淡的说道:“是我。”
血罗刹深深的看了风无意一眼,他衣衫上的飘逸云纹,对他而言,对整个圣教而言,竟是如此的讽刺。
她低低的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圣教堂堂幽冥之主,竟是玉霄宫门中之人,玉霄宫当真好手段啊。”
风无意眼中闪过一丝沧桑之色,昂身而立,眼神渐渐的明亮锐利起来,高声说道:“这百年来,我卧薪尝胆,潜伏魔教,便是为了今时今日,彻底倾覆魔教,了断红尘旧事。”
血罗刹心头一跳,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风无意竟会一口笃定玉霄宫已是砧板之肉,唾手可得,原来不过是想要哄骗他们这些复仇心切的圣教弟子放松警觉,走进玉霄宫埋伏的陷阱中而已。
只是此时之前,这些圣教门人谁能想到,幽冥之主,竟然是玉霄宫潜伏在圣教中人。
血罗刹咬咬牙,恨声道:“若不是望仙崖上风云突变,宗主也不会匆匆离去,宗主若在此,岂能若你放肆。”
风无意忽然放声大笑,眼中的嘲弄更加的明显,不屑的说道:“戾魂,不过一介莽夫罢了,不过若是他今日死在了这里,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血罗刹心头一跳,蓦然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眼中闪过惊惧之色,颤抖着手指向风无意,颤声说道:“你……你们……”
她越想越是害怕,蓦的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寒冷,心头越发的绝望起来。
风无意淡淡一笑,伸手拂过掌中长剑剑脊,淡淡的说道:“我八岁拜入玉霄宫山门,一心向道,门中先辈为平乾坤,扫妖氛洒尽一腔热血,我身为玉霄宫弟子,亦时常为门中先辈所激励,立志继承先人之志,让这世间,再无祸世害人的妖魔鬼怪。”
血罗刹望着他,神色苍凉,忽然厉声长笑,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玉霄宫,好一个替天行道的名门正派。”
她像是一只绝望的野兽,被无穷的黑暗吞噬,凄厉而绝望。
“我年幼之时,一家人幸福生活,和乐无边,有一天有过路之人到家中借宿,父母好客,便热情接待了他们,没想到当晚就有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道的玉霄宫弟子一路追杀上门来,假借替天行道之名,只因为我们招呼了魔教门人,便不由分说,认定我们勾结魔教,就将我全家人杀害。”
“你们这些正道之人,外表光鲜,其实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杀我父母,辱我姐姐,当时我侥幸逃得一条性命,早已下定决心,此生定然要颠覆玉霄宫,为我全家报仇雪恨。”
“我全家被你们诬陷为魔教妖孽,我又岂能受着不白之冤,索性加入魔教之中,从此我再不是我,只是血海之中的血罗刹。”
风无意默默的看着状若癫狂的血罗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淡淡的说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杀害那许多无辜之人。”
血罗刹冷冷的看着风无意,脸上尽是毫不留情的嘲讽,森然冷笑道:“世人说我嗜杀成性,每日都要生食婴孩血肉,不过是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以讹传讹,众口铄金,颠倒黑白,我所杀之人,皆有该杀的理由,可惜可叹,我圣教之中本有许多良善之人,都是受尽你们逼迫,才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风无意无声叹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身居幽冥百年,看过世上太多无奈,魔教之中,确是有许多当诛之恶徒,亦有许多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但无论如何,你的手上,沾满了太多鲜血,我身为玉霄宫长老,实难袖手旁观。”
血罗刹冷冷一笑,忽然间像是看开了一切,没有再看向风无意,也没有理会风无意手中寒光闪烁的长剑,抬头望向悠悠夜空,有些萧索的说道:“我活了这么久,早就活得累了,想杀我,你又何必这么多废话。”
风无意低低叹息,掌中的长剑,缓缓亮起,璀璨夺目的光辉,照亮了他身前茫茫黑暗,夜风呼啸,像是在狂乱的怒吼。
血罗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悲凉一笑,淡淡的说道:“是了,我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你们玉霄宫弟子手里,死在你们剑下,只会脏了我的身子。”
风无意掌中的光芒轻轻一晃,凌厉的锋芒顿时黯淡了几分,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也罢,我便成全你,你自行了断吧。”
血罗刹没有再看风无意一眼,从容的运起残存的几分元力,掌中浮现出了她的随身法宝“血魔铃”,她当了百年的血罗刹,再也没有享受过儿时的温暖,外人面前,她一贯的妩媚动人,却也心狠手辣,杀伐果决。
她望着掌中浮现出淡淡红光的血魔铃,眼神迷离而温柔,恍惚中,就好像回到了儿时,被父母溺爱的抱在怀中,一向亲近的姐姐,正站在自己身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催动血魔铃要将自己吞噬。
“爹爹,娘亲,姐姐……”
她低低的呼唤着,嘴角浮现起一丝甜美的笑意。
她笑了这么多年,唯有这一次,才是真心真意。
“当”的一声脆响,她掌中的血魔铃忽然被人击开,血罗刹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穿着玉霄宫的服饰,花白的胡须在风中轻轻的颤动,望向她时,眼中尽是悲天悯人。
“范师兄。”风无意轻轻皱眉。
范雄负手而立,淡淡的说道:“正魔两道,苦苦争斗了千百年,彼此之间,都沾满了血腥,谁又能说比谁高尚。”
“这世上,太多无辜之人被两道争斗牵连,这罪名,你我皆有之,皆是罪人,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血罗刹冷冷的望着突然出现的范雄,神色虽然冷淡,但是眼中却是渐渐露出了惊讶、激动的神色。
风无意默然无语,手中的剑却是轻轻的放了下来。
范雄看了血罗刹一眼,淡淡的说道:“既然上天让你活了下来,便好好活着罢,天地苍茫,何必只看到眼前仇怨,你家人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如此。”
风无意神色复杂的看了范雄一眼,低声说道:“师兄,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范雄轻轻一叹道:“自然是知道的,生死边缘走上一遭,想必血罗刹也该放下仇恨了,若是世上人人都要寻仇,天下岂有安定之时,宽恕原比杀戮好得多,风师弟心中亦有此念头,又何妨破例一次。”
风无意默然,深深的看了血罗刹一眼,神色不再坚定,朝着范雄拱拱手,忽然转身大步离去,高声说道:“罢了罢了,莫要再为祸世间,若是被我知晓,他日定斩不饶。”
他的身影,远远的离去了,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中,再也不回头。
血罗刹怔怔的看着风无意的背影,心中尽是茫然。
范雄淡淡的看了失魂落魄的血罗刹一眼,平静的说道:“当日那玉霄弟子,枉造杀孽,天理不容,风无意亲自出手,已然伏诛。”
“速速离去吧。”范雄轻叹一声,掌中光华一闪,一道雄浑醇和的元力注入血罗刹虚弱疲惫的身体中,随即缓缓的转身沿着玉霄宫崎岖的山路,缓缓的向着山上走去。
夜风轻轻,吹动满山松涛轻轻摇曳,这传承了千百年的仙隐峰,在夜色中更加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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