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二章 浮沉各异势,前途未相知
萧天玄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再理会各自相谈甚欢的众人。
前路难,前路难。
自从上次下山远赴寒荒一直到今天,他在师门中的时间屈指可数,几乎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是玉霄宫的弟子,也几乎就要忘记了,玉霄宫中,魔教绝对是一个不容触碰的禁忌。
可他不仅越过了这条不容触碰的界限,甚至和师门死敌走得很近。
而今当世,魔教和正教,所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难以交集的道路。
世人皆知,正道为正,魔教为魔,正魔不两立。
他的作为,若是被门中知晓,则是必死之劫。
他那时一心牵念云水心,未曾在意云纤羽的叮嘱,远离师门中心,他几乎便要忘记千年巨派不容轻衅,不容置疑的尊严。
而今,他再次和师门众人齐聚一堂时,才猛然惊觉那些一直被自己刻意忘记的事情。
自己,一直都是玉霄宫门中的弟子。
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传承千年的庞然大物。
自己要走的路,并非可以如今日之前那样淡然相对。
他心中有些沉重,心中却越发的坚定起来,想起玄虚,想起玄天,想起门中为之罹难的先辈,他知道,自己走的路并不是谬误。
这条路上,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
凌月寒拉着慕容晴雪低声说着话,慕容晴雪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她一贯便是如此冷清,更愿意倾听而并非倾诉。
只是今天凌月寒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慕容晴雪虽然始终听着自己说话,可是神思却有些不属。
她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移向旁边沉思的人。
凌月寒轻叹一声,有了牵挂,她就像变了一个样子,再不是从前冰冷淡漠的出尘仙子了。
她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自己的话题,慕容晴雪依然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却没有注意到凌月寒已经停止了说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慕容晴雪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目光脉脉如水,望着安静沉思的萧天玄,眼中竟是温柔和倾慕,凌月寒看着她,即便同为女子,也不禁暗自赞叹。
“她真好看。”
凌月寒手托香腮,目光越过慕容晴雪,望向窗外渐渐暗淡的流霞,想起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不知道青阳大哥现在在哪里,这一去望仙崖,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他。”
略过两个小女儿各自的心思,身边的玉霄宫弟子却是各个神色激昂,恨不得立即握紧手中之剑,与魔教妖人决一死战,为这朗朗乾坤,肃清妖氛,还复清明。
期间不断有玉霄宫弟子到来,转眼,原本宽敞的房间已经人头攒动,济济一堂,有玉霄宫弟子,也有其他同道,无一例外的,都是为了望仙崖而来。
凌子虚望着众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高声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而今英才辈出,我正道大兴,幸甚至哉。”
众人闻言轰然应喏,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一位正道名宿飞云道长心怀感叹,哂笑道:“百年前正魔一战,恍如昨日,那时我与凌道兄曾并肩而战,而今转瞬百年,我已华发满头,岁月无情,让人感叹。”
凌子虚亦是唏嘘,笑叹道:“昔日一别,而今已是百年光阴,岁月匆匆,让人猝不及防,幸甚而今依然能重遇故人,他日定有并肩再战之时。”
飞云道长长笑,举杯遥遥示意,目光扫过一众英姿勃发的玉霄宫年轻弟子,慨然叹道:“玉霄宫千年巨派,底蕴深厚,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凌子虚笑容越发灿烂,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开口问道:“听闻望仙崖上风起云涌,大批魔教妖人再度现身,幻星宫宫主星云上人已然移驾亲赴望仙崖,不知此次,玄真真人与法智大师可会亲往。”
玄震微笑,眼中闪过一丝诡秘的神采,高声回应道:“此行不同以往,疑似有真仙降临,玄真师兄自然会来,不过如今我门中尚有要事需要处理,玄真师兄会晚上几日出发。”
众人闻言,俱是欣喜欢呼,玄真身为正道第一大派掌门,领袖正道同门,十余年前大败魔教,几乎将之覆灭,在这些寻常修士眼中,其地位便如圣人般,听闻他亦将亲自前来,顿时喜不自胜,像是已经看到了魔教大败,被彻底扫清的景象。
萧天玄闻言心头却是越发的沉重,眉头轻蹙,如今的他,知晓了太多早已掩埋在岁月中不为人知的往事,原本高高在上威严肃穆的玄真真人,在他而今看来,不再如以前那般光辉,让人仰望,如今他心里的玄真,除了敬畏外,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慕容晴雪看到萧天玄轻轻蹙起的眉宇,自然知晓他的心事,温婉一笑,脉脉望向她,眼中尽是温柔和安慰。
萧天玄感受到了人群中那一束温柔的凝望,抬起头来对她微笑,满座人声鼎沸,却好像离他那么遥远,他和同处一席的这群人,走在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举世茫茫,幸而还有人与自己一路偕行。
他伸手牵起慕容晴雪的玉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与他低声说起话来,没有再理会身遭或激愤,或昂然,或忧虑的众人。
他们所想的,是如何与魔教相争,而萧天玄所思者,是如何不争,迥然两异,无可相商,不如不言。
慕容晴雪温言轻语,有意避开了修行的话题,萧天玄自是明了她的心意,心头温暖,无声的握紧了她的玉手,和她低声谈笑起来,说着山川景色,奇趣轶闻,暂时将心头的忧虑抛诸脑后。
毕竟他所思虑之事,并非苦思所能解,他要走的路,更是要亲身而行,方知始终。
他们低声谈笑着,很快凌月寒也加入了进来,望着他们二人轻笑道:“真羡慕你们,行走红尘,游山玩水,过得很是潇洒。”
萧天玄微笑道:“你与青阳师兄说说,他自然愿意和你同游。”
凌月寒轻轻哼了一声,轻嗔道:“他一心只有门中大事,哪有空理会我,我偏不跟他说,看他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想明白。”
可是随即她神色便柔和了下来,低声说道:“他毕竟是门中大师兄,有自己的责任,很多事情,都要为师门考虑的。”
慕容晴雪轻笑,道:“凌师姐,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呢。”
凌月寒轻轻一怔,神色有些飘忽,随即轻轻一笑,神色更加的柔和。
凌子虚目光扫过他们,神色轻轻一动,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这一番饮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一直持续到夜色深沉才各自散去,等到曲终人散,繁华落幕,席间只剩下冷冷清清。
席间唯有凌子虚,玄震和萧天玄二人,连凌月寒,元澄都已离去。
席间众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萧天玄也欲告辞离去,却被玄震出言留下了。
玄震看着萧天玄,轻轻一笑道:“萧师侄,还请留步。”
萧天玄望向玄震,平静的问道:“不知玄震师叔有何指教。”
玄震闻言淡淡一笑,神色莫名的有些莫测,道:“谈不上指教,不过是想邀萧师侄同去孤照峰上走上一遭。”
萧天玄闻言心头一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玄震一眼,问道:“这是为何?”
玄震长叹一声,神色有几分沧桑,道:“昔年此地曾有一战,我门中一位师兄惊才绝艳,可惜天妒英才,如今时过境迁,斯人已逝,唯有孤峰独立,如今想来,亦是不甚唏嘘。”
他轻轻的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遥遥指向黑夜中朦胧的孤山,阴云密布天空,天地一片昏沉,黑暗中,那一座孤山更显得寂寥朦胧。
玄震轻叹道:“昔年我师兄弟几人共修大道,可叹而今天人永隔,让人叹息,既然路过此地,岂能不去拜祭一番。”
萧天玄微微皱眉,不知玄震此番相邀是何意,慕容晴雪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凌子虚像是知晓他的心思一般,淡淡说道:“当年之事,如今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尔,正巧你们也曾知晓。”
萧天玄蹙眉,淡淡的说道:“这些事,不是早该被忘却的么。”
凌子虚轻轻摇头,神色落寞了几分,叹道:“师兄一生,便如这孤照峰一般,孤高傲绝,门中之人,谁不钦佩。”
“可他却是门中罪人。”萧天玄声音蓦然提高了,眼中闪过一丝隐约的火焰。
玄震和凌子虚身形俱是轻轻一颤,脸上的神色,更加的复杂难明。
烛火噼啪跳动,光线忽明忽暗,几人的影子也随着变幻不定。
一缕风息透过窗棂,落进了室内,终于将那一缕变幻跳动的火焰熄灭,本就昏暗的房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只听得见几声沉重的呼吸。
许久,才听见凌子虚一声悠悠长叹,低声说道:“他毕竟是他,无论如何也要拜上一拜的。”
“这不仅是身为师弟应做的事,也是天心殿上掌教真人郑重交代的。”
萧天玄立在黑暗之中,紧紧的牵住慕容晴雪的手掌,沉默不语。
黑夜,更加的凝重。
;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19/19086/118414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