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一章 尘尽见明光,潜龙卧于渊
金莲无风摇曳，无数的流光像是千万只萤火虫翩翩起舞，月光如雪从天际照落而下，照得一地如覆霜雪。
金莲上的人影，安静的端坐其上，满地如水的月华，照不清他的身影，唯有一双充满沧桑的双眸，说过睿智的锋芒。
萧天玄望着他的眼眸，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山河更迭，星辰变幻，一幕幕繁华盛世，一幅幅落幕悲凉，像是世间的盛衰交替，人间的聚散离合，都在他回眸之间一一闪现。
可是当萧天玄仔细看去的时候，一切似乎又是如此的平静，他的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汪没有丝毫涟漪的平静深潭，深邃得好像可以包容天地万物。
他就这样安静得盘坐在金莲上，对于萧天玄的暗自戒备，没有丝毫的动容。
被他的目光注视着，萧天玄好像感觉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洞悉了一样，在他的注目之下，世间万象，皆能看到最深刻的本质。
他就那样安坐在那里，像是与天地化作一体，感受不到丝毫存在的气息，却又好像无处不在，整片天地的，都充满了他的气息。
这种矛盾感觉，却是真实的存在在每个人的心里。
“你是谁？”云水心紧张的抓住萧天玄的手臂，半个身子缩在他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金莲之上的人影，小声的询问道。
他感觉到那个人似是笑了笑，虽然他周围像是布满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但是他们都深切的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他朝着几人出手去，月光入受招引一般，朝着他倾泻而来，他的周围，一下子明亮了无数倍，他轻握住手掌，抓住了那一束月光。
是的，他真的握住了虚无之光。
萧天玄几人望着他的动作，心头震骇莫名，这需要怎么样的伟力，才能握住虚无存在的光线。
这般造化之力，凡人纵然万般努力，也无法掌握。
可是这件事，在他做来，却是如此的自然，信手拈来，并没有费丝毫的力气。
他的手掌轻轻的拂过那道如水的月光，轻轻一叹道：“一梦万古，人间山河更迭，唯有清风如旧，明月如昔。”
声音虽然平淡，却像是惊动了天地一般，无数的星辰亮起，照亮了这片空旷的山腹世界。
“明月如昔，却不是当时明月，天道往复，这世上，又有什么恒久不变。”他轻轻的笑了笑，笑声中，有无尽的沧桑。
萧天玄默默的看着感慨万千的他，心念电转，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却又像是在担心着什么一样，神色数变，却迟迟没有开口。
他细细的看着掌中的月光，终是轻叹，伸手任由他散去，萧天玄几人身前，多了三个清气化成的蒲团，他伸手示意，让他们坐下。
萧天玄深深的看了隐藏在迷雾中的人一眼，无声一叹，散去了凝聚在指掌间的光芒，拉着二人在身前的蒲团上坐下。
他不经意间展露的手段，已经让萧天玄深深的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差距，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与身前这个人抗衡。
他仿佛就是这片天地，凡人之力，又怎么能与天地抗衡。
既然如此，他索性就放松了自己，在蒲团上坐下，安静的看向高坐在金莲上的那个人。
云水心却没有丝毫的担心，好奇的上下打量着那个人，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明亮的神采，与满天星辰交相辉映。
她好奇的看着那个人，满怀期待的问道：“请问你是仙人吗？”
那个人似也是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仙人，本尊并不是仙人。”
“怎么会这样。”云水心美丽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的手段，超脱了凡尘，却依旧不是传说中永恒不死的仙人么。
然而那个人接下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让在场的几人都愣在了当场，脸上露出了震骇莫名的神色。
他安坐在金莲之上，眼中风云变幻，无数的云气缭绕在他的身边，整个人显得越发的超尘脱俗，高深莫测。
他淡淡的开口，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说道：“按照凡人的说法，我当是妖。”
“怎么可能。”不仅云水心惊呼出声，萧天玄和慕容晴雪也是变了颜色，眼中又惊又疑。
他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丝毫的妖气，缭绕在他身畔的云气充满了神圣祥和的气息，随着他的出现，这片山腹世界也被淡淡的云气所笼罩，几似传说中的仙灵之气。
云水心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却没有多少黯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见不见得到传说中永恒不似的仙，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那个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扫过萧天玄几人，萧天玄只觉得全身一寒，好像只需要一眼，自己的一切就被对方尽数洞悉，再没有丝毫的秘密可言。
缭绕在他身边的云雾忽然散去，露出了他端坐在金莲上的真容。
他身形修长，脸庞如玉石雕成，精美到了极点，却也平静到了极点，像是着日月山河没有丝毫能让他动容，一双眸子中，像是有一片世界在流转，日月星辰，如画江山，尽在一眼回眸之中，又像是一片寒潭古井，虚纳万物，深邃到了极点。
他伸出手去，虚空中，传来一声低低的龙吟，那片指引萧天玄几人一路行来的金色鳞片出现在了他的掌中，敛去了璀璨的光华，晶莹透露，像是一块不染尘埃的冰晶一样。
他看了一眼手掌中晶莹如玉形似鱼鳞的鳞片，淡淡的说道：“我残留的血肉，倒是被人寻到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萧天玄，淡淡的说道：“本尊沉眠此地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万年之期将近，人间倒是还有你这般有趣之人。”
他伸出手去，月华猛然黯淡，天际间，清晰的浮现出连天星斗，其中北天有七颗最为璀璨的星辰，遥遥指向仙隐峰的方向。
“星移斗转，万载之约，终是又到了这一天。”他平静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一缕细微的变化，深深的凝视着那七颗像是旌旗遥指的北斗星。
萧天玄心中一动，望着那个人开口问道：“前辈所言，似是意有所指。”
那个人收回了望向北天的目光，看了萧天玄一眼，淡淡的说道：“此乃天机，还未到时候。”
云水心上下打量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说你睡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纵然是无上妖灵，也不可能存在那么久吧？”
他淡淡一笑，却也没有计较云水心的无礼，眼眸开阖，隐约有一丝淡淡的金光缭绕。
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却搅动了天地风云，潜龙渊外，正在激烈交锋的几人俱是感到一种无法想象的意念铺天盖地的将他们笼罩，神色陡然一变，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人一个方向，被扔出了潜龙渊的范围。
恍惚间，萧天玄几人看到了他好像化作了另外的形象，体态修长优美，充满了力量和美感，鹿角、牛头、驴嘴、虾眼、象耳、鱼鳞、人须、蛇腹、凤足，正是自古流传的神话传说中，某种至强生物的形象。
“龙。”萧天玄神色一变，心头隐约的想法得到了证实，惊呼出声道。
那个人，或者说是那条龙闻言却没有丝毫的神色改变，依旧淡然的看着他们。
“真的是龙吗，可是龙有怎么会是妖？”云水心亦是神色大变，满含敬畏的看着眼前的神龙。
神龙淡淡的开口，隐约有风雷之声，无数的云气环绕着他盘旋，他平静的说道：“凡人自视万物灵长，目空一切，非我族类，俱是妖邪，本尊匿身凡人之界，按照世间说法，便是妖。”
慕容晴雪却是急切的说道：“可是神龙为仙界之灵，万物共尊，又怎可与妖类相提并论？”
神龙道：“妖又如何，仙又如何，人又如何，三界万物，俱是生灵，然人族独尊，自觉超然，漠视万灵，浑然忘却万物共生，自有其理，岂非可笑。”
萧天玄闻言却是心头一震，这些道理，与他耳濡目染的玉霄宫天心大道孑然相悖，玉霄宫自古有训：凡妖物通灵者，俱是世间祸乱之源，当诛之。
可是这么多年，一路行来，眼中所见的一切却是开启了蒙昧的妖族精灵，其心性情感，与人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纯真良善，又谈何祸乱世间。反倒是人类这般万物灵长之中，自古以来俱是不乏心性险恶之徒。
乱世之祸，俱在人心。
听闻神龙之言，萧天玄不觉心有戚戚焉。
神龙看了萧天玄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沧桑之意，淡淡的说道：“三界众生，本该平等，人心却永不知足，占据了凡间大半江山，压制其他生灵，长久如此，必生祸乱。”
几人闻言俱是心头茫然，自古以来，人间便是人类的世界，众生千万，开疆拓土似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任何人去想过其他生灵当如何自处。
或许人类早已把自己当做了这个世界的主人，主宰万物，唯我独尊。
神龙所言，振聋发聩，萧天玄心头狂跳，忽然觉得身上好像被一层深深的寒意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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