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零章 光阴终不复,几人如初识
“我也不想忘记，即便那些回忆再痛苦，再无助，我也不想忘记。云水心依偎在萧天玄的身边躺下，低声呢喃道。
慕容晴雪看了云水心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坐在他们身边，手托香腮，默默沉思。
如果是自己，愿不愿意忘记。
仙隐峰，玉霄宫。
神仙府，红尘路。
最后，所有纷至沓来的回忆，都定格在一个人的面容上。
只怕自己，也是不愿意忘记的吧，哪怕回忆再难再苦，却也是值得回味的人生。
因为人生百态，本就是酸甜苦辣，经历过这些，一个人才完整，经历过痛苦，才会知道什么是幸福，才会去珍惜眼前的一切。
因为，生活在这滚滚红尘中的，不是仙，是人啊。
慕容晴雪也学着萧天玄的样子，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在萧天玄身边躺下。
这与她平时清冷仙子的形象大相庭径。
云水心有些意外的看了慕容晴雪一眼，抿嘴一笑，望向头顶一片虚空。
“这里没有昼夜，没有四季，但是按照我们的时间来说，现在已经是深夜，该睡觉的时候了。”萧天玄将双手枕在脑后，闭上双眼，轻声说道。
“我想，我现在更愿意做的事就是在床上躺着，而不是忘记了昼夜，苦苦追寻更强的法术。”萧天玄苦笑一声，暗暗思忖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玉霄宫弟子。
不仅懒散懈怠，更是充满质疑。
如果祖师有灵，只怕也不想承认自己这样的人竟然会是玉霄宫的弟子吧。
慕容晴雪望着萧天玄的侧脸，眼中神色温柔而平和，在他的身边，她始终是安心的，可以任性自我，无拘无束。
更多的时候，都是她自己在担心，在害怕，害怕一切美好都是镜花水月，害怕闭上眼睛再睁开，又回到了空空荡荡的仙隐峰上，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这一群来来往往的熟悉的陌生人。
“也许真的是我太多心了。”慕容晴雪暗叹一声，忽然更加的羡慕起云水心来，比起自己，她更加勇敢，更加坚强，也更加知道，怎样珍惜美好的时光。
她用力的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你们说，归墟散人和剑魔，最后到底谁赢了？”安静躺在草地上的云水心忽然开口问道。
萧天玄神色轻轻一动，想起两人之间撼动天地的最后一击，心头也不住震撼。
这般伟力，早已超脱凡俗，换做是自己，只怕早已在这威势下灰飞烟灭了。
只是从方才开始，似乎自己就没有关心过两人的胜负，甚至只怕连剑魔和归墟散人二人，也未曾关心过这个问题。
“我想他们都赢了，也都输了吧。”云水心沉默了一会，自问自答道。
“都输了，都赢了。”萧天玄喃喃自语这，睁开了双眼，望着那片早已恢复平静的虚空，那里，早已是千百年如一日的空洞模样，那一瞬间划破天地的光芒，终究只是一瞬间罢了。
“是啊，都赢了，也都输了。”
等待了千年光阴，终于在生命尽头达成了一生的夙愿，却也在极尽灿烂之后，凋零化作虚空消逝。
赢了时光中的等待，也输给了时光的流逝。
“对于他们来说，谁输谁赢都不重要了，千年时光，当年的一切都已更迭，能再见到自己最期待的故人，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慕容晴雪微闭着双眼躺着萧天玄的身边，略有些感慨的说道。
“是啊，等到了就足够了。”云水心也是心有所感，安静的躺在平整的草地上，闭上了双眸，不再言语，像是睡着了一般。
“天玄，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师父的事情呢。”慕容晴雪紧闭着双眼，忽然开口说道，声音虽然一如昔日仙隐峰上的清冷平淡，但萧天玄与她相处这么久，自然能听出她平静的声音里，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我知道，那是你心里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我知道有一天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你会说出来的。”萧天玄淡然一笑，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慕容晴雪有些冰冷的玉手，柔声说道。
“嗯。”慕容晴雪轻轻的应了一声，深深的呼吸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云水心忽然坐起身来，嫣然一笑道：“奔波了这么久，身上沾染了好多尘土，好不舒服，我要去梳洗一番。”
说罢，便蹦蹦跳跳的朝着湖边走去。
慕容晴雪睁开了妙目，感激的看了云水心一眼，她自然知道，云水心是借故离开，好让自己有机会单独说出一直藏在心里的往事。
“你知道我师父的名讳么？”慕容晴雪躺在平整的草地上，望着头顶一片空蒙，悠悠的开口道。
“自然是知道的，你师父道号玄天，倒是刚好与我的名字颠倒过来。”萧天玄轻声道。
“是的，玄天。”慕容晴雪眼神中有几分飘忽，几分追忆，怔怔的望着头顶的虚空。
“师父是玉霄宫上一辈弟子中排行最小的一人，是掌门师伯他们的小师弟。”
二十多年前，刚刚出生不久的玄天被遗弃在仙隐峰下，被路过的掌教真人玄真道人遇到，惊叹其资质根骨，甚至破例代师收徒，将玄天收为上代掌教真人道胤真人的弟子，更是亲自代师授业，筑其根基。
自此之后，玄天便一个人在栖云峰上修行，与门中少有往来，掌教真人也甚少理会玄天，传下道法之后，便任由他孤身一人独自修行。
那一年，玄天十岁，自他懂事起，就在掌教真人的安排下，来到栖云峰静修，甚少出现在人前，甚至不少玉霄宫弟子都不知道自己门中还有一位年仅十岁的小师叔。
荒山寂寞空荡，玄天虽然出身名门，从小被前辈名宿灌输，但终究是少年心性，活泼好动，再加上自从他可以独立生活之后，便独自一人幽居栖云峰上，更无人管他。
这一日，玄天来到后山游玩，看到那云雾缭绕的断崖，玩心大起，便御剑飞下山崖。
也许是命中注定，玄天在谷底胡乱游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阵婴儿的哭声，便循着声音，拨开了崖下与人齐高的荒草，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躺在血泊中的弃婴。
玄天虽然年少，毕竟被誉满天下的玄真真人亲自教导，早慧的他比平常少年冷静许多，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事情有异，冷静的观察了片刻，确定了四周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将血泊中的婴孩抱起。
说也奇怪，婴儿被玄天抱起之后，立即停止了哭泣，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玄天，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摸着他的脸，笑得很开心。
玄天看着她粉嫩可爱的模样，也甚是喜欢，低声自语道：“到底是什么人把她扔在了这里？”
玄天私下搜索，却只在血泊中找到了一块莹润光泽的玉石，上面刻着“慕容”二字。
“这大概就是你亲人的姓氏吧。”玄天自语道，他寻遍了谷底也没有找到其他痕迹，便御剑抱着女婴回到了栖云峰上。
刚好那日玄空来看他，本欲带着女婴回主峰，未曾想到女婴一离开玄天的怀抱就哇哇大哭，
玄天想了想，便带着女婴一起回到了仙隐峰上。
掌门玄真说这女婴与玄天有缘，让玄天收入自己门下，十岁的玄天，因此有了自己这一生唯一的弟子。
玄天与女婴，在仙隐峰上一呆，就是七年时间。
这七年，玄天不是修行就是带着小女婴偷偷溜到离仙隐峰不远的玉山城中玩耍，很少在人前露面，七年时间，除了有限的几人，竟然没有人知道玄天的存在。
这一切，本也不奇怪，能入得玉霄宫的人，各个都是有非凡的资质，希图在修行一道上大展宏图，平日里基本都在勤奋修行，甚少关心其他事情，再加上玉霄宫这么多人，谁又能人人都记得。
等到女婴长成了女童的时候，玄天就带着她再次回到了栖云峰上隐居。
这一年，玄天十七岁。
彼时，统治了魔教近百年号称天下无敌的魔门天帝自战败了幻星宫宫主紫无极后神秘失踪，
百年前被正道几乎一举覆没的魔教再度被正道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魔门蛰伏百年后的反扑又一次以失败而告终。
十七岁的玄天，见证了那一战，也曾多次奉掌门密令阻击魔教精英，血与火的洗练，玄天道行越发精进，只是平日了眉宇间的忧郁却越来越多。
当年被他捡到的小女孩，玄天为她起名慕容晴雪，姓氏自然是因为寻到女婴是在她身边发现的那块玉佩，他猜测这应该是小女孩亲人留下证明身份的信物，而名字，则是那一年他带着女婴，来到了玉山城中，人间刚好下了一场雪，雪后初晴，晶莹剔透，不染尘埃，玄天为这纯净的美景吸引，心有所感，遂为女孩起名晴雪。
慕容晴雪眼中满是追忆之色，轻轻的诉说着往事，萧天玄与她并肩而卧，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掌，安静的倾听。
“那段岁月，是我在玉霄宫中，最单纯快乐的几年。”慕容晴雪转头望着萧天玄，眼中有一抹浅浅的哀伤。
“我以为平静快乐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却没有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慕容晴雪怔怔的看着萧天玄，双眼有些湿润，原本平缓的语调，也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
萧天玄心中一动，侧过身去紧紧的把慕容晴雪抱在怀里，无声的安慰。
慕容晴雪蜷缩在他的怀中，娇躯轻轻的颤抖，用力的咬着下唇，沉默了许久，方才幽幽的说道：“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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