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夜半愁风雨,莫问情归处
冰冷的夜晚，这场不期而至的雨肆无忌惮的淋湿了整个被黑夜笼罩的世界。
夜半时分，人们早已安然入睡，不管狂风如何凄厉，暴雨如何倾盆，身在温暖的屋室内，如何剧烈的狂风暴雨也都无所畏惧。
夜半深更，无法安寝的人，是因为无所依托，就算挡住了风雨的侵袭，身上未被淋湿，心里却早已被另一场雨侵蚀得支离破碎。
云水心默默的跟随着老板娘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楼上走去，眼睑低垂，却掩不住那一丝疲倦和黯然。
神思不属的云水心低着头跟在老板娘身后漫无目的的游走着，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前的老板娘已经停下脚步，云水心依旧自顾自的朝前走着，直到快要撞到老板娘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脚步骤然一顿，抬起头来，眼中微微有些不悦之色。
“姑娘，你的房间在这里。”老板娘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云水心眼中的不悦一般，微笑着温和的说道。
云水心微一点头，也不管老板娘，径自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挥手将门带上，“砰”的一声轻响，就这样将老板娘晾在了门外。
老板娘站在云水心的房间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嘴角轻轻的一扬，深深的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转身便要走下楼去。
老板娘方才走到楼梯的转角，就遇到客栈的掌柜匆匆忙忙的跑上楼来，险些与走下楼来的老板娘撞到一起。
“相公，你怎么了？”老板娘伸手扶住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之色，轻声说道。
“我听到楼上声响，担心会有什么事情，所以上来看看。”掌柜急忙伸手扶住老板娘的双肩，上下打量着，有些急声的说道。
“相公，你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形形色色的客人也见了不知凡几，也未曾出过什么事，是你多虑了。”老板娘微微一笑说道。
“是么。”掌柜有些木然的挠挠头说道：“云裳，从未见你亲自迎客了，今天见你对客人这般上心，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老板娘云裳却是轻轻一笑道：“相公可是在责怪奴家懒惰，不能为相公分忧。”
“你说得哪里话，你不嫌弃我一事无成始终相守，我又怎会嫌弃你。”掌柜急忙拉着老板娘的手说道。
“相公待我恩深义重，云裳自然知道，只是云裳不惯在外抛头露面，但今日的几位客人，神采气度皆是不凡，云裳有些好奇，倒惹相公多心了。”云裳白了掌柜一眼，娇嗔道。
“娘子责怪的是，许是我多心了，但我心里总有几分不安。”掌柜拉着云裳的玉手陪笑着劝慰道。
“相公想来是白天太累了。”云裳微笑着和掌柜走下楼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将客栈的琐事处理干净，又闲谈了片刻，直到再无客人上门之后，方才关门歇业。
风吼回旋，雨落倾盆，夜色更深。
云水心却没有丝毫困倦之意，倚着窗儿，望着那迷离的雨幕怔怔出神。
同样是清冷夜半，同样是落雨倾盆，云水心怔怔的望着朦胧成一片的雨幕，脸上的表情也瞬息万变，时而赧然微笑，时而蹙眉沉思。
夜深人静，没有人会来打搅，思绪也像是野马脱缰一般，不想去想，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萧天玄，你那里有没有在下雨，如果那里和这里一样雨下得不停，你会不会想起那时候那个破庙。”
“那时候如果不是你对我微笑，对我关心，对我倾诉，我又怎么会对你念念不忘，牵肠挂肚，早知道会是今日这般心境，当初便不该在那里停留。”
云水心抬起头来，任由清凉的风裹挟着丝丝脉脉的雨滴落到她的脸上，她沉默了一会，忽然展颜笑道：“可是若不遇见，浑浑噩噩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不害怕活着痛苦，我只害怕自己虽然活着，却感觉不到活着。”云水心用力的握紧手掌，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寂静而黑暗的夜色，天空下着雨，天地万物似乎都沉睡了，只有窗前，那一双澄澈的妙目，依旧在黑暗里闪烁着美丽的光泽，似是这昏沉的天地间，唯一闪烁的星辰。
众生都已沉睡，谁还会注意到渺小的角落里，渺小的思念。
一个人的思念，算得了什么，可这些思念，许多时候，会成为一个人仅有的全部。
云水心沉默的伫立在窗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感受着心脏微弱的跳动，闭上眼睛，嘴角轻轻扬起，白皙如玉的俏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水柱，不知道是不甘寂寞随风飘过来雨水，还是她的心里，为思念的人落下的泪水。
夜色正深，夜雨正急。
仙隐峰上，世人眼中的仙家圣地，此刻同样也是风雨如晦。
楚青阳负手立在窗前，仰望着黑暗的天穹，昏暗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摇曳得忽短忽长，他的表情，也在灰暗的夜幕中看不分明，平添了几分诡秘。
“元越师弟，今日你为何前往祖师祠堂？”楚青阳遥遥望着天空，淡淡的开口问道。
“祖师祠堂又不是禁地，你能去，我为何便去不得。”楚青阳的身后，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淡淡的回答道，语气中，颇有几分嘲讽。
借着昏暗的烛光，元越原本丰神如玉的脸上莫名的有几分狰狞，自从寒荒一行归来之后，元越一直重伤未愈，原本一身足以自傲的修为也随之不进反退，这让本就骄傲的他，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修真界中，实力为尊，玉霄宫既然身在修真界中，自然也不能免俗，元越修为退步之后，整个人也随之变得阴沉，动辄便暴躁易怒，浑然没有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
“师弟，你这般急躁，如何修行，即便一时不顺，你便要自暴自弃了么？”楚青阳眉头微微一皱，轻声叹道。
“师兄莫要说风凉话，你是门中首徒，修为也在同龄为尊，自然不跟我们一样。”元越嘿嘿冷笑一声说道。
“修行之事，本就颇多曲折，一时顺利，又岂能时时顺利。”楚青阳淡淡的说道。
“哼，偏是老天非要难为于我，即便是新入门不久的人，也快爬到我的头上。”元越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怒声说道。
“师弟可是在说萧师弟。”楚青阳眉头紧皱，霍然转身，望着元越沉声说道。
元越被楚青阳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随即猛然一惊，心头原本压抑的怒火却猛然腾起，用力的抬起头来，恨恨的说道：“是又如何？”
“我自幼便拜入山门，勤修苦练，师尊却从未看重于我，反倒是萧天玄，不过是一个山野之中的无名村夫罢了，凭什么师尊竟会对他青眼有加，甚至不惜代价让我们时刻注意，将他引荐上山，即便是清冷如慕容师妹……”
元越说道这里，猛然顿住，重重的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萧师弟能得到师尊看重，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你这般背后议论，莫不是对师尊有所不满。”楚青阳脸色陡然一沉，上前一步，猛烈的狂风顿时向着元越呼啸而去，房间中本就摇摇欲坠的烛火也随着楚青阳的动作戛然熄灭。
元越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脸色愈加苍白，沉重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冷汗涔涔而下，瞬间便湿遍全身。
“弟子不敢对师尊有所质疑。”元越咬着牙，艰难的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元越师弟，师尊如今闭关未出，你这番话，我也可以权当没有听见，但是今后，切勿再提起，免生事端。”楚青阳盯视着元越，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元越慌忙应了一声，急忙低下头，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元越师弟，你尚未回答我，前往祖师祠堂，所谓何事，先贤祠虽非禁地，却也是门中重地，你莫要说是你无事前去参拜门中先辈。”楚青阳冷声发问道。
元越被楚青阳冰冷的目光瞧得有些畏惧，低下头，畏畏缩缩的嗫嚅了许久，方才深深的出了一口气，颤声说道：
“大约是七八日前的夜半，我睡不着便出了房间，在迎仙台上散步，本也无事，但就在我打算回房的时候，忽然听到天心殿中传来几声巨响，我心头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打算过去看看。”
“七八日前？”楚青阳瞳孔陡然一缩，若是所料不差的话，那一晚应当正是自己发现天心殿突变的前一个晚上。
“正是七八日前，具体哪一天，我也记不得了。”元越摇摇头说道。
“继续说下去。”楚青阳强压住陡然急促的呼吸，用力攥紧双拳，面上神色却是丝毫未变，淡淡的说道。
“我听到殿中巨响，便下意识的朝那里走去，还未接近天心殿，却发现有一人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那人走得匆忙，也没有注意到我，便径直朝着先贤祠的方向掠去，我便隐藏在暗处，待到他回过头的那一刹那，我看清了他的样子，竟然是……”
“是谁？”楚青阳一颗心陡然悬起，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急声追问道。
“虽然只是匆忙一瞥，但我决计不会认错，那人正是……正是……”
元越说道这里，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身形不断的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稍微稳定了情绪，用力的呼吸着，艰难的开口说道：
“是玄空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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