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九章 论天心大道,叹碌碌苍生
“你便是魔门天帝，萧云风。”
萧天玄脑海中思绪电转，心头震骇之情一闪而过，指着萧老头脱口而出道。
萧老头脸上表情微微一顿，平静的注视着萧天玄，淡淡的说道：“不错，我便是萧云风，却不是魔门天帝，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什么！”慕容晴雪同样惊呼色变，猛地站起身来退后一步，满脸愕然的盯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魔门天帝萧云风，那一个曾经响彻了整个修真界的名字，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当世未逢敌手，除了与当年的玄虚一战平手以外，从无败绩，自从百年前魔教寒荒圣殿被正道联手攻破之后，萧云风便率领魔门化整为零，励精图治，终于走上了新的巅峰。
十余年前，正魔一战，萧云风带领魔教众人势如破竹，正道节节败退，几近倾颓，即便是正道三大领袖幻星宫的上一代掌门紫无极也被萧云风轻松击败，狼狈逃窜。
然而，就在魔门即将一举击溃正道的时候，魔门天帝萧云风却神秘的失去了踪影，彻底淡出了世人的视线，正道因此联手，彻底压制住魔门，终于再度反被为胜。
关于失踪的萧云风，世人有种种传说，有的说他已经功参造化，飞升而去，有的说他杀孽太重，已遭天谴，死于非命。
这十余年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见过萧云风的踪影，曾经震慑了一个时代的人物，如同迷雾一般烟消云散，就如同当年的玄虚一样，在极尽绚烂的时候突兀的踪影全无。
但萧天玄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魔门天帝萧云风，竟然就是萧老头，是这一个风烛残年看不出任何当年一代天骄的痕迹的萧老头。
原来十余年前萧云风的神秘失踪，不是飞升也不是殒命，而是来到了这个东海边上的普通渔村，萧天玄不由得回想起当年他与村子里的渔民闲聊时，渔民们告诉他，萧老头便是在当时来到了这个村子里。
现在细细算来，萧老头来到这个村子和萧云风失踪的时间，刚刚吻合。
据村民口述，萧老头刚到这个村子来的时候，虽然满头白发，样貌却非常的年轻，可是在之后的几年里，萧老头便急速的衰老，好像一下子从少年跌入了老年一般，渐渐的，变成了一个衰老不堪的老人，成了村民口中的萧老头。
慕容晴雪眼中满是紧张之色，萧云风的凶名，整个正道上下，无不闻之变色，她不禁悄悄的握紧了剑柄，身上的气机一下子尖锐了起来。
萧天玄望着萧云风这具衰老破败的残躯，哪里还有半分魔门天帝应有的威严，英雄迟暮，前后之间的巨大反差，竟是如此残酷。
他不由得轻叹一声，望着慕容晴雪轻轻的摇摇头，伸手握紧了她紧张得满是冷汗的双手，拉着她重新坐下来，坐在萧天玄的身边，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慕容晴雪也缓缓的平静了下来，只是看向萧云风的目光中，依旧有几分不自然。
萧云风却是浑不在意的淡淡一笑，望着萧天玄说道：“正道门规严令，严禁与魔门众人结交，如遇魔门中人，一概代天处之，如今看来，你虽然身在玉霄宫中，却终究没能融入其中。”
萧天玄默然无语，低下头去，许久，却是轻轻的笑了笑。
“寻仙问道，本非易事，我且问你，今时今日，你可后悔当初的决定。”萧云风凝视着萧天玄，眼神深邃而明亮，似是有无数的风云变换不息。
萧天玄转头望了一眼安静坐在身旁的慕容晴雪，轻轻的笑了笑，这样的问题，就在先前，他们还讨论过。
“我不后悔。”萧天玄用力的握紧了慕容晴雪的手掌，高声而坚定的说道。
萧云风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好，人生苦短，来不及后悔，覆水难收，也容不得你后悔。”
萧云风重新拿起一个茶杯，斟上茶水细饮一口，淡淡的说道：“你眉宇间神色郁结，可是有什么不如意之事。”
“前辈明鉴，我确实有些失望，原以为仙家之道，平淡超然，与世无争，却发现虽入仙尘，争斗反而愈演愈烈，时时都要提心吊胆，血雨腥风一刻不断，两相比较，这般仙尘，竟反不如凡人安乐。”
萧云风轻轻的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似是在追忆往事，许久才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人间修真，本就不是世间凡人。可是求仙问道，本就非易与之事，不经历重重劫难，百炼心性，又如何能有所成就。”
“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我在山中三年，虽然有所小成，对于仙道求索的心念，却反而越来越淡，在仙山越久，便越加思恋红尘，反倒是在红尘之中，怡然自乐，竟不再想要回到仙山中去。”
“可还记得我当年跟你说过的，今后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你既然眷恋凡尘，不思仙道，便就此放弃，又有何不可。”
萧天玄轻叹一声，说道：“前辈所言，正是晚辈想要的，我如今已决心归隐，每日逍遥于山水之间，也胜过在仙尘之中你争我夺，不得安心。”
萧云风深深的看着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说道：“修真之人，长生未成，却掌握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心性膨胀，妄图称尊，已是入了歧途。正邪之分，门户之见，以偏概全，尽是妄谈，可笑世人愚蠢，全无自己的思想，入魔道而不自知。”
萧云风的声音渐渐高昂，蓦地站起身来，简陋的小屋里，猛然卷起一阵剧烈的旋风，将他的衣衫高高的扬起，那一瞬间，他苍老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一种傲视天下的气势，仿佛当年的那个自己，穿越了时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慕容晴雪娇躯却是猛然一震，她在门中多年，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论调，玉霄宫中，世代相传的都是正道为正，魔道为魔，正魔不两立，却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的修真之人，绝大多数已经尽入魔道之中。
“不，不会是这样的，玉霄宫传承千年的真理，又怎么会有错。”慕容晴雪失神的抓紧了萧天玄，低着头不住的喃喃自语道。
可是在她的心里，却又另一个声音，在冷冷的嘲讽着她：“你自然知道哪些是谁对的哪些是错的，你只是在害怕，只是在逃避，你怕你最亲最爱的人都会离开你。”
“不，不是这样的。”
“本来就是这样，当年玄天怀疑正魔之分，不得善终，从那时候开始，虽然你口中依旧信奉着玉霄宫的门规义理，但你的心里却再也不相信这些，可笑你却一直欺骗着自己，连承认都不敢。”
“不，不是的……”
……
慕容晴雪心里的两个声音争吵不断，终于，一直被自己刻意掩藏的念头一旦脱困而出，便势不可挡的占据了上风，她终于忍不住痛呼一声，头脑一片混沌，脑袋一歪，便倒在萧天玄的身上软绵绵的昏睡了过去。
萧天玄神色陡然一变，急忙抱住了慕容晴雪，急声呼唤道：“小雪，你怎么了，别吓我。”
萧云风却是平静的看了慕容晴雪一眼，说道：“她心绪激荡，不能自已，睡一觉反而是好的，只是你这位师姐的心里，可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平静。”
“没事就好。”萧天玄长长的松了口气，望着慕容晴雪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担忧，诚如萧云风所说，慕容晴雪的心里，不知道究竟还埋藏着多少事情，即便现在她们早已生死相随亲密无间，却依旧不愿意向他提起，虽然这样也符合了她的性子，却让他的心里，更加的担忧。
正如萧云风所说的，慕容晴雪表面上平淡娴静，内心却是殊不平静，始终不愿意对别人敞开心扉，看来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关爱让她彻底的释怀，彻底的平静。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抱紧了慕容晴雪，小心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望着她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心里一阵刺痛的怜惜。
“前辈，为何仙家之道，争斗杀戮始终不断，却依旧有这么的人甘愿投身其中，乐不思蜀？”
“你当年又为何想要寻仙问道？”萧云风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我只是想要像飞鸟一样飞，一样自由而已。”
“天玄，你可知道，仙家之道，确实是平淡超然，与世无争，你所见到的，不过是凡人的仙道，并非仙人的仙道，所以会有冲突，会有争斗，会有杀伐，因为走在这条路上的是凡人而并非仙人，所以这世上的修真，虽名曰仙道，却并非仙道。”
“这世上的道路本来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走在路上的人，你为仙，这条路便是仙尘之路，你为凡，这条路便是凡尘之路，你若心怀魔障，所行之路，自然便是魔道。”
萧天玄愣愣的望着萧云风，心头猛然一震，像是重重看不分明的迷雾之中，忽然射进来一道明亮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所有的方向，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萧天玄心怀激荡，忍不住高声长笑，想要开口说话，却浑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心头的喜悦之情。
他心怀激动之下，却浑然没有注意到怀中的慕容晴雪神色也是轻轻一动，紧皱的眉头，无声的释然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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