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困心锁执念,永劫绝尘缘
那一个人，那一个传说，那一段激昂的岁月，如今世上可还有人记得。
玄虚平静的注视着萧天玄，原本浑浊的眼眸里此刻正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时光流转，曾经的那个人又回来了一样。
“想不到如今玉霄宫弟子中，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玄虚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几分感慨唏嘘。
萧天玄默然无语，面对着玄虚，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百年之后的玉霄宫，萧天玄这一辈的弟子中，除了他和慕容晴雪，还有谁会记百年前曾经有过玄虚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在冰魄雪女的梦中，萧天玄曾经亲眼目睹了玄虚当年的神采，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孤身斩杀了当时名满天下的魅影门主魂千陌。
可是那一战之后，玄虚便从世人眼中消失了，除了现在门中的几位长老还偶尔会想到这个名字，玄虚可以说已经完全在历史中被淹没。
萧天玄注视着眼前这个迟暮的老人，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当年的神采飞扬，苍颜华发，英雄迟暮，时光的无情，早已将他曾经的风采侵蚀得一干二净。
除了他的眼神。
没有了以往的锐利，却依旧清亮深邃，那一缕不愿熄灭的心火，苦苦支撑着他的残躯一直到今天。
“世上之人皆将我遗忘，你又是从何得知我。”玄虚注视着萧天玄，淡淡的说道，声音虽然苍老嘶哑，却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凛然威势。
玄虚的目光，也陡然锐利起来，无形的旋风急速的在狭小的石室里旋转着，石室中那一缕微小的火焰猛的倾辄，眼看就要熄灭。
小柔担心的看了两人一眼，上前一步，轻轻地握住了玄虚满是皱纹的手掌，轻声唤道：“玄虚大哥。”
在小柔握住玄虚手掌的同时，石室中的风息也无声的停顿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微小的火苗继续轻轻的跳动着，给永恒黯淡的石室，带来一分微弱的光芒。
“是玄雨姑姑。”萧天玄平静的注视着玄虚，淡淡的说道。
面上虽然平淡，但萧天玄暗地里却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玄虚的修为究竟有多高，但刚才一瞬间的威势，即便是他初窥地境的修为，也不禁的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玄虚听着萧天玄的话却是一阵沉默，许久才轻声一叹，语气中多了几分颓然，道：“玄雨师妹，他应该和玄真师弟共结连理了吧。”
小柔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在提到玄雨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玄虚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这百年来，他早已心如止水，却不知道是什么人竟会让他再度心动。
小柔的心里，忽然冒出一种酸酸的感觉。
“姑姑这百年来孤身居于止水峰上，不见外人。”萧天玄轻轻的摇了摇头，简单的把上次自己和慕容晴雪前往止水峰的过程说了一遍。
玄虚一直默默的听着，直到萧天玄讲完，依旧无声的沉默着，显然是深深的陷在了过往的回忆里。
谁也没有出声去打断他，对于一个失去了自由的人来说，他最宝贵的，就只剩下回忆了。
许久，玄虚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当年我们三人同修仙道，意欲共求长生，谁知最后，竟会是这样的下场。”
“姑姑一直在止水峰上等待前辈回去，待我劈开前辈身上的锁链，便与前辈一起回转师门。”萧天玄上前一步，高声的说道。
玄虚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萧天玄心下一急，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玄虚已死，如今这具残躯，不过是一个不肯低头的可怜人罢了，又何必去勾起他人的回忆呢，就算回去，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
“更何况玄雨的性子我也清楚，当年我和玄真师弟皆对她心存好感，我也知她与玄真师弟相互爱慕，因此每每失意感伤，但二人俱是我至亲之人，玄雨一直视我为兄长，从未有过其他感情，这些，我都知道。”
萧天玄安静的倾听着，心头猛地一沉，在自己的猜测中，玄雨应该爱着的是玄虚，却没想到竟是玉霄宫中人人敬畏的玄真掌门，原来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复杂。
“玄虚悖逆师命，自当受罚，却连累他二人为我反目成仇，玄虚心中有愧，又怎能再去见他们。”玄虚低声说道，语气中，尽是掩藏不住的悲凉。
萧天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之间的事情，外人又如何能够说道。
究竟是什么事，让原本亲密要好的三人最后落到这样的下场。
萧天玄暗自沉吟了一会，方才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无论前辈意下如何，今日晚辈既然应了小柔的请求，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前辈斩断身上束缚。”
玄虚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问道：“你可知我身上锁链是何物？”
“晚辈不知。”萧天玄疑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玄虚为何有此一问。
“此物名为困心锁，只要你心头仍有执念，不愿放弃，任你何等神兵利刃也斩不断他，寻常锁链，即便是仙家法宝，锁身之物，又如何能够将我束缚。”玄虚淡淡的说道，语气虽然平淡，却自有一股骨子里的傲然。
小柔神色一紧，慌忙说道：“怎么会这样，你从前从来都没有说过的。”
玄虚却是苦笑一声，说道：“我也是今日方才渐渐知晓，此物神异之处，便在于锁心二字，你心中执念牢固，此物便同样坚不可摧，唯有放下心中念想，方能解脱而出。”
“师尊当年以此物将我束缚，便是要我真心悔过，我若诚心认错，自能得救，只是我这一生，或许有错，唯独在那一件事上，玄虚万死无悔。”玄虚声音渐转高昂，仰起头，朝着冥冥之中的存在高声的说道。
这一瞬间，他仿佛跨越了百年的时光，重新站在了玉霄宫庄严肃穆的天心殿上，面对着道胤真人，面对着大殿中的同门，面对着传承了千年的门派，坚定的，高声的说道：“我没错。”
我没错。
玄虚苍凉的大笑着，用力的扯动着身上的锁链，铁链上一道幽幽的光芒流转不断，往玄虚身上更束紧了几分。
萧天玄清晰的望见了玄虚眼中不肯熄灭的火焰，他一生的坚持，却成了他最大的束缚，放下就可以得到解脱，但放下，便是要他否认自己的信念。
便是这样的信念，苦苦支撑了他百年的光阴，却也是这样的信念，苦苦束缚了他百年的光阴。
原来天意果然玄奥难测，因果本就相辅相成，只在一念之间，却没有人能逃出其外。
“无论如何，请容晚辈尽力一试。”萧天玄握紧手上神剑，呛然龙吟之声不绝于耳，耀眼的紫色华光，将整个石室瞬间照亮。
剑刃之上，紫光流转不休，萧天玄紧握着长剑的手，高高的举起，一身元力催发到极致，剑刃上的紫光猛地收缩，凝聚在剑尖之上，一声嘹亮的龙吟，咆哮着响彻四壁。
小柔紧张的注视着萧天玄的动作，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如果真如玄虚所言，那么他身上的锁链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
萧天玄低喝一声，倾尽全力的一剑猛地劈出，剑刃飞舞处，隐约可闻风雷之音，威势虽然浩大，玄虚眉头却微微的皱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轰然响彻这个石室，小柔眉头一皱，脸上隐约现出几分痛苦之色，玄虚无声的握紧她的手掌，雄浑浩大的元力将她牢牢地护住，小柔颤抖的身形才终于稳定下来。
萧天玄一剑劈出，却没有了以往的势如破竹，剑刃被不可思议的巨力生生的阻挡住了，萧天玄虎口震裂，鲜血长流，神剑不由自主的脱手飞出，倒插在石壁上，嗡嗡悲鸣不绝，而反观萧天玄一剑斩落的地方，却只有一道浅浅的白痕，很快又愈合如初。
小柔眼中露出绝望之色，望着那道快速愈合的浅痕，心中绝望，抱紧玄虚的手臂失声痛哭，玄虚却是一脸平静之色，显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困心锁，心锁若不解脱，残身焉得自由。
玄虚望了一眼满脸沮丧之色的萧天玄，开口问道：“你在玉霄宫中修行了多久。”
“禀前辈，已有三年时光。”萧天玄低声的说道。
“三年时间能窥得地境，倒也不差，然而困心锁却非人力所能斩断，天意如此，你又何必苦苦相求。”玄虚淡淡的说道。
“可是我想救你出去。”萧天玄摇摇头，低声说道。
玄虚淡淡一笑，摇摇头，说道：“出去又如何，出不去又如何，心若不得解脱，纵是天地广阔，亦不过是无形囚笼而已。”
萧天玄心头一震，望着玄虚深邃的双眼，忽然心有戚戚焉。
玄虚淡淡的说道：“你能知我名讳，更与我相见，你我即是有缘，你可愿听我诉说当年之事。”
“晚辈洗耳恭听。”萧天玄强忍着心中的失落，用力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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