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回 书生妙计荐天灵 相爷好心探病情2
出了皇宫，回到严府，严嵩眉头紧锁。
严世藩问：“爹爹为何发愁？”
严嵩道：“王平和孟江如何有胆量吞下八万两军饷，他们就算贪赃枉法，也不敢下手如此狠！”显然，严嵩对这事充满了怀疑。
严世藩佯装不解，道：“此事我也觉得奇怪，可段世昌查出来的真相就是这样，以段世昌的本事，不会有错！”
严嵩沉默了小刻，盯着严世藩告诫道：“圣意的天平已经不再偏向我们！”
严世藩问：“偏向了老狐狸和小东西？”
严嵩微微摇了摇头，道：“皇上老了，他偏向的已不是哪个人，而是后世的说辞！你记住一句话，我们仍然处在权力的顶峰，只要我们不犯大错，他们就无法撼动我们，而我们一旦犯错，就会有人置我们于死地！现在，我们该好好做些功德事了，不要让皇上能被后世称赞的功德事全被徐阶占了。”
严世藩应道：“我这就让各部官员都认真做些政绩出来，别光顾着中饱私囊！”
严嵩点点头，又很不放心地问：“段世昌被刺的事你知情吗？”
严世藩坦诚答道：“儿从未派人杀过他，确实不知情！”
严世藩是对下面人说过如果书生查出了对他们不利的东西就除掉书生，但他根本不知道书生掌握了对他们不利的证据，也就没有派人下手。
严嵩很是疑惑，说：“那就怪了，到底是谁刺杀的他呢！”
过了片刻，严嵩又说：“你在府中挑几样上等补品，我午后去探望段世昌的病情。”
严世藩吃惊道：“什么，您老人家要去看段世昌！爹爹，恕我直言，难道你还想着把段世昌拉过来吗？”
严嵩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别的什么也没想，你快去准备吧！”
严世藩只得应诺一声，出屋去准备东西。
杨公公手托圣旨，带着四个年轻公公，大摇大摆来到旧宅。董泰和王海一见，连忙将杨公公等人带至书生屋中。
院中人见杨公公手中握有圣旨，纷纷赶至书生屋中听旨。
杨公公进了屋，尖声吆喝道：“段世昌接旨！”
书生正躺在床上，急道：“快扶我起来！”
杨公公却说：“皇上特别交代，段大人就躺在床上接旨。”
书生道：“谢主隆恩！”不再起床。
其余人自是齐齐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公公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段世昌连破要案，不负皇命，智助抗倭，功不可没，虽身患重病仍心系朝政，忠心可嘉，当为百官之榜样，着段世昌升任吏部右侍郎，官居正三品，令段世昌安心养病，待病情痊愈后再去赴任！另赐段世昌黄金百两！钦此！”
众人叩谢道：“谢主隆恩！”
玉婉领了圣旨，灵儿接了黄金，十根金条，每根十两，放在垫有黄绸的木盘中。
杨公公拱手说：“段大人，恭喜啊！”
书生道：“有劳公公！”随即吩咐道：“玉婉，敬谢公公两根金条！”
玉婉从灵儿手中的木盘里拿出两根金条，恭敬地呈给杨公公，说：“日后还得有劳公公多在皇上身边多替我家相公美言几句！”
玉婉深谙官道，总管太监虽官品不高，但能在皇上身边伺候，极得信任，而且十分了解皇上的脾气和心理，一阵耳边风极具分量。莫说书生才官居三品，便是那些一品大员也得把杨公公供着。所以书生这个做法玉婉十分赞同。
杨公公毫不客气地收下金条，这类事他早已习以为常，不趁机孝敬他的那才叫反常。
杨公公笑着说：“那是自然，段大人既会做事，又会做人，皇上器重，徐大人自不用说，连严相也很赏识段大人，我在宫中几十年，只见到段大人有这个本事！段大人前程不可度量，几位夫人就等着享福吧！”说完，杨公公喜滋滋带着四个太监走了。
见书生当众让玉婉给杨公公金条，盈盈有些不满，说：“相公，你这算行贿吗？”
书生说：“不叫算，就是赤裸裸的行贿！”
盈盈失望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玉婉道：“妹妹，这不过是个顺水人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如果凡事都太较真，最后的结局就是把自己的路全部堵死，你再有本事，却什么事也做不了！”
盈盈低声道：“好吧，我什么都不说！”她对这事依然很有想法。
书生唤道：“盈盈，你过来！”
盈盈呆呆走到书生身旁。
书生捏着盈盈的手，劝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也只是一个小节而已，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盈盈接受了书生的这个说法，干脆地点头应道：“嗯。”瞬间恢复了笑面如花。
书生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灵儿，你把黄金给王大哥和黄大姐十两，给董泰和小豆十两，你、玉婉和盈盈也各拿十两，剩余的就用于家中开支，每月多给方静些工钱。”
灵儿道：“好！”当即按书生的意思分配了黄金。
众人拿到黄金，均是欢喜。
欢喜之余，玉婉提醒道：“相公，吏部是中间派！”
玉婉一说“中间派”三字，书生就明白了世宗的用意，接着呵呵笑了，不以为然地说：“哦，是吗？那最好！吏部都有些什么人物？”
玉婉道：“现任吏部尚书严讷。”
书生问：“是严嵩的亲戚？”
玉婉道：“不是，同姓而已，严讷是一位贤臣。”
书生淡笑道：“贤臣好啊！”
玉婉道：“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任左侍郎，你认识。”
书生好奇地问：“谁？”书生虽然官已做到三品，朝中的人认识得却不多。
玉婉道：“高拱。”
书生倒是吃了一惊，当初鞑靼使臣来京时，他曾与张居正、裕王和高拱到徐府商议对策，其间高拱只说了两句话，“愿闻段大人良策”和“看来段大人心中已有些主意了”，能被学士请去商议此事的必是能人，照理都该积极献言献策，偏偏他只说了两句毫无意义的话。可这两句毫无意义的话却不简单，一方面说明了他敢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说话，他有那个底气，如果没底气，还不默默听着，另一方面他没有多说，反映了他的性格特征，稳坐钓鱼台。所以当时书生就认定他胸有智慧！
书生笑了，道：“高拱，就是那个裕王很尊敬的老师，呵，这家伙，原来躲在吏部，有趣！”
徐派支持的是裕王，而作为裕王最亲信、最得力的人不融入徐派，竟然在中间派，这的确是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玉婉试探地问：“你去了吏部后有何打算？”
书生却生硬地说：“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得先养好身体！”
玉婉不敢多问，她猛然感受到，自己这位相公言谈举止间官气已越来越浓，渐渐没了当初的轻松幽默。
正三品官员，绝大部分人做一辈子官都不能谋到的地位，他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哎，真不知这是否也是一种揠苗助长！
更令玉婉伤心的是，为何你对盈盈总是那么宽容、温和，对我们却不能！
午后，一群随从护着一顶轿子停在旧宅外面。王海识得，这是严嵩的轿子。
领头的随从上前向王海客气地抱拳道：“烦请通报你家段大人，严相前来探病！”
王海着实吃了一惊，严嵩来探望我家大人，我没听错吧！竟忘记回复对方，只管飞般跑去向书生禀报道：“大人，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玉婉问：“王大哥，出了什么事？”
王海说：“严嵩在门口，说要探望大人！”
黄大姐没好气地说：“不就严嵩来看望大人嘛，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王海灰溜溜地垂下了头。
玉婉解释道：“大姐莫怪，严嵩这些年里只探望过一人，那就是皇上，他突然来探望相公，别说王大哥，连我都觉得惊奇！”
黄大姐笑道：“你呀，就知道护着他！”
书生吩咐道：“玉婉，你和王大哥去恭请严相，盈盈、灵儿，扶我起来，大厅迎接！”
听圣旨时，你躺在床上，我爹爹来探望你的时候，你也躺在床上，严嵩来探望，你居然要让人扶你去大厅迎接！
玉婉提示道：“你有病在身，躺在床上见他不算失礼！”
书生不满地说：“你快去做你的事！”
玉婉心中又生寒意，不敢多言，与王海出了屋子。灵儿和盈盈扶起书生，他的身子还很虚弱，灵儿和盈盈一左一右搀扶着他缓缓行至大厅。
玉婉和王海来到院外，玉婉强装笑颜拜道：“相公因病不便行走，徐玉婉代夫恭迎严相爷！”
随从掀起轿帘，严嵩拄着拐杖慢步走出，却是和蔼可亲地说：“原来是徐大人的掌上明珠、段大人的得力助手京城‘徐娱玩’，免礼！”
严嵩居然和玉婉开了个玩笑。
玉婉微微笑道：“当初一时顽皮，令相爷见笑了，相爷请！”
严嵩只由领头的随从搀着他进入院中，另一人提了礼品跟着，对其余随从吩咐道：“你们就在外面等我！”
严嵩边走边问玉婉：“嫁到段家后生活过得习惯吗？”
此时的严嵩完全是一个敦厚长者。
玉婉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问她嫁到段家后过得怎样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人，而竟是徐家的死对头，严嵩。这是多么诙谐的事！
玉婉答道：“谢相爷关心，我过得很好！”
严嵩道：“那便好！”又打量了一番旧宅，说：“二十几年前我来过一次这里，那时你还没出生，二十年过去了，这里除了变了主人，其它还是原样。”
玉婉应道：“相爷的记性真好！”
这是玉婉第一次和严嵩正面打交道，她强烈感受到，这个老头儿比自己想象的高深莫测！难怪爹爹隐忍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把他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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