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霸蛮乞讨因何由 巧遇佳人竟是谁2
书生合上画,闲庭信步地步至公子身旁,说:“在下些才手痒画了一幅画,想请公子过目。”
这公子瞧也不瞧书生,面色高冷,说:“我与公子相识吗?”
书生淡笑,说:“此前未谋面,此后不知。”只管将画纸递向二人。
书童接过画,定眼一看,瞠目结舌,分明画着他家公子,不,是她家小姐。
公子也瞥见画中的自己,脸上透出几分娇羞的红润,更添了几分醉人的韵味。
两位随从则恼怒地警惕着书生。
书童责备道:“你这公子好生无礼,我们并不曾开罪于你。”
书生说:“诸位多虑,我只是见诸位贵气,寻这么个机缘来有事相求。”
公子冷静地说:“我等外地路人,不晓哪里可以为公子效劳?”这声音明明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书生说:“我欲进京赶考,奈何身无分文,全凭这位善小姐周济,过意不去,想去赚些钱财,又缺些本钱,故想寻公子借点。”
书童厌烦地说:“你这人好怪,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为何借钱与你?”
公子止住书童,对书生说:“钱财我倒是有些,公子需多少?”她只当书生是拿发现她女扮男装来要挟她,她不愿生事,索性用钱消除麻烦。很多时候,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何况她不缺钱。
书生竖起食指,说:“一千两。”
众人均大吃一惊,盈盈简直不忍目视,心想,他这是想钱想疯了,又抱怨道,我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厚脸皮的怪人!
书童说:“一千两,你真开得了口,你若一走了之,我们如何寻你!”
两随从也是愤怒,觉得这书生欺人太甚。董随从说:“公子,我看这人行事不端,无需给他废话!”
书生根本不顾其它,只泰然自若地说:“本金越多,利润越大,回报越快,我只需借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必定双手奉还。”
书童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岂料公子却对书童说:“拿给他一千两。”书童不解道:“公子,这?”公子说:“这位公子虽行事费解,但未必没有真本事,若他做不到,我们权当被盗了,若做到,倒可结识一位奇人。”
这看似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彰显了公子不凡的气魄和智慧,平常人,怎么会如此想呢。书生感觉到这几人非同寻常,佩服地抱拳道:“公子好见解。”
公子已经发话,书童只得摸出一叠银票,在桌下数出十张,每张一百两,共一千两。书童把十张银票不乐意地递给书生,将剩余的银票揣回怀中。一千两对于许多人来说,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这几人却随手拿出了,必是大富大贵之家。
书生接过银票,笑着说:“你们若不放心,不妨与我同行。”
公子说:“我确实好奇公子又有什么妙招。”自始至终,这公子脸色都是平静,又彰显了她不凡的定力,只有一切尽在自己掌控范围内,才能做到如此。
一旁的则看得目瞪口呆,书生竟真从几个陌生人那里借来了一千两。天方夜谭的事在书生的魔力下似乎都能轻易变成现实,盈盈肺腑心中对书生有了几分佩服,他行事古怪,却绝非信口开河,难道他真的胸怀乾坤?
书生小声向小二打听一个地方,小二指了方向,书生随即带着盈盈、公子和书童等人出了客栈,直奔目的地。
书生与盈盈走在前,盈盈好奇地问:“一千两可不是小数,你如何知道她拿得出,还肯借给你?”书生说:“凡事都有它内在的关联,这公子是行事低调之人,除了衣襟华丽别无异常,但那书童,当然其实是个丫鬟,腰间别了一块玉佩,上等材质,试想,一个丫鬟都如此富贵,主人能差吗?他们的口气非本地人,又装扮赶路,这等富贵人家出门在外,身上会拿不出一千两?至于为何断定她会借给我,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有才,并且慕才,我说得越离谱,她越好奇,越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生说得振振有词,盈盈却冷冷一笑,说:“你心机真重!”
书生呵呵一笑,说:“这不是心机,这是智慧,你以后就懂了。”
盈盈虽依旧不屑地撇撇嘴,但书生的话确实有条有理,盈盈心中竟对书生滋生了几分好感。
阳光猛烈,如无数微小的热油粒淋在人身上。书童撑开随身携带的伞遮挡在公子头上,又摇着扇子为公子扇凉,服侍得极为体贴。这公子一脸安坦,显然习惯了这样的伺候。两个随从在斜后方一左一右护卫公子,密切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手时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如此尊贵,她究竟是谁?
六人行了一段路程,来到一栋砖房外,房门上悬挂着“通达赌坊”的牌匾,门口站了几个灰衣伙计,贼眉鼠眼的,一看就非善茬儿。
书生说:“就是这里了。”
公子冷言道:“我以为公子有什么妙招,却是靠赌,殊不知十赌九输,公子就断定今日赌运会眷顾你?”
盈盈也劝道:“你还是别去赌了,我听说赌坊都会伎俩,你若输得血本无归,我可没那么多钱帮你偿还,你真需钱,我拿给你就是。”
书生望着盈盈,心生感激,这个小姑娘,虽然时常责骂自己,对自己却是一片真心的好,这种好早已超越了护镖的义务。书生冲盈盈轻柔地笑了笑,认真地说:“我若输了,便不值得你再保护我,我也羞愧难当,必自行归隐山林!”又俏皮地一笑,说:“我就知道其实你很关心我。”兀自大步走向赌坊。
说得盈盈又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门口的伙计将书生等人引进赌坊。屋内摆了五六张大桌子,围满了情绪激动的赌徒,三教九流的人在这里都能找到身影,赌桌无父子,更将人的劣根性暴露得淋漓尽致。闹哄哄,乱糟糟,闷热难忍,骂声云云,这些倒好,却有人脱了上衣赤膊在赌,盈盈是女子,公子和书童也实为女子,甚觉尴尬和羞涩。
书童向公子央求道:“这里太脏了,我们出去吧!”公子微微摇头,将目光避开那裸着上身的男子,瞧向别处。盈盈和书童也只得如此回避。
伙计问书生:“不知公子想玩牌九还是色子?”书生说:“色子。”伙计说:“好,公子这边请。”将书生带到一张圆桌前。一群人围着圆桌喊叫“大”“小”,眼神死死盯着将开的色子。一旦揭开竹筒,露出色子的点数,便几家欢喜几家愁,唯有庄家始终笑容满面,输赢都在他的计划中。书生见这些人下的注多是一二两,难得有个五两的,然而别小看这一二两一局,一天也能输得倾家荡产,书生不禁感叹:“人世间有多少欢喜就被生生埋在了这两颗小小的色子中!”
书生问伙计:“你们这里可以押多大?”伙计说:“只要你拿得出银两,押多大都可以。”书生说:“你去已庄家说,我要单独赌几场。”伙计提醒道:“公子,单独赌可以,但一次至少得下注五十两。”伙计边说边伸出五指。书生掏出银票说:“我下一千两。”伙计见这是大肥羊,连忙笑和着说:“公子稍等,我马上去为你安排。”
伙计找到庄家,耳语了几句,庄家随即对周围人喊道:“不好意思,烦请诸位歇息几局,这位公子要单独赌几局!”一帮赌徒都知晓这个规矩,各自收起银两在一旁看热闹,伙计示意中间的人散到两旁,为书生等人让出一条道。
书生坐定身子,庄家问:“公子要怎么个赌法?”书生说:“赌最简单的,赌大小。”庄家问:“押多少?”书生说:“一千两可以押吗?”
哇声一片,众人都张圆了嘴。
庄家笑道:“只要公子输得起就能押。”
书生潇洒地说:“输得起。”干脆利落地把一千两银票拍在桌上。
庄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叠银票,恨不能变出一阵妖风卷走。
盈盈站在书生右边,一脸焦急,说:“你疯啦,万一输了怎么办?”
书生一寻思,说:“也是哦,我还不知道今日运势如何,这样吧,我先押一百两探探路可好?”
庄家嘿嘿一笑,说:“随公子意。”
书生抽出一张银票,说:“先来一百两,押小。”
庄家照例喊着:“押大押小,买定离手,豹子通吃。”将桌上的色子放进竹筒中,猛地一阵摇晃,扣在桌上,说:“公子可看好了!”
旁人无不捏了一把汗,盈盈拳头紧握,俨然在为书生打气。
书生依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庄家揭开竹筒,众人瞪大眼瞧着色子,一颗一点,一颗三点,总共四点,自然是小了。
庄家佯装失意地摇头道:“四点小,公子好运气,这局是你赢了。”
周围的赌徒纷纷眼红,有人说:“运气真好啊!”
盈盈好歹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拳头。
庄家将两锭五十两的银元宝大方地搁在书生面前,这不过是鱼饵。
盈盈开心地说:“看来运气挺好,再来,多押点!”
书生却笑了笑,收起银两与银票,起身准备离开。
庄家一瞧,急问:“公子这是何意?”书生说:“不赌了啊!”庄家勃然变色,阴沉着脸说:“哪有这道理,赢了钱就走人!”书生笑着说:“莫非你们这里赢了不准走,只有输光了才能走?”
书生这话说到了其余赌徒的心坎上,赌场往往都有这么一个潜规则,不少人深受其害。有人附和道:“对呀,赢了怎么不能走!”
庄家凶狠地说:“反正公子不能这般说走就走!”
书生不作理会,只管将一千两银票递向公子,说:“有劳本金,原样奉还。”
公子已然看穿了其中的缘由,夸道:“好手段!”收下银两。
书生赞道:“好眼光!”随后转身对庄家说:“你看,这是我借的钱,现在还了,没钱赌了!”
庄家火冒三丈,朝伙计们大喊:“快把这几个捣乱的抓起来!”
此言一出,十来个伙计从四方冲来逮几人。一人先扑来抓书生,盈盈抬脚就将这人踢飞了出去,这人在地上捂住腹部翻滚。又有人去捉公子,董随从对着那人肚子就是一拳,那人跌在地上爬不起来。另一名随从却不参战,只牢牢护在公子身旁。这二位随从整个护卫过程中纪律森严,有章有法,哪像盈盈打得起劲,离了自己丈远!
两名伙计朝董随从冲来,董随从腾起身子展开双脚,踢在两人的胸口上,董随从脚上力重,两人直挺挺摔了出去。就在董随从腾起身子时,书生瞅见他的腰间有一道金光闪烁,仔细打量,竟是一块四边镶龙的金质腰牌。书生心中一合计,更断定了这公子绝非一般人!
这些伙计不过有几分蛮力,仗着人多势众,平常耀武扬威,此时遇到盈盈和董随从,哪里是对手,二人刀剑尚未出鞘,只三拳五脚就将他们尽数打发了,十几人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哼哼痛叫。庄家见对方勇猛,不敢再阻拦,由着六人大摇大摆出了赌坊。
出赌坊后,书生刚赢了一百两,嚷嚷着要请他们喝茶,几人也不推却,寻了一个雅致的茶社坐下,点了两壶好茶品饮。
盈盈不解地问书生:“你怎么知道自己会赢?”
书生笑了笑,说:“这位公子早已看破。”
公子说:“公子故意用一千两引诱他们,他们想赢光这一千两,于是下了一个套,让公子先赢一次,尝到甜头,引诱公子再下大注,他们想利用公子的贪心,反倒被公子利用了他们的贪心,好一个套中套,高明,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她居然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书生不禁对公子再露出佩服的神色。
盈盈恍然明悟,说:“所以你只赌一局,因为再赌下去你必输无疑。”
书生笑道:“你总算开窍了。在我看来,赌徒有三等,下等赌徒,赌运气,中等赌徒,赌手段,上等赌博,则赌心思,庄家以为我赌的是运气,便用手段对付我,却不料我赌的是心思,赌的就是他们那颗贪婪的心啊!”
盈盈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如此老辣!”
书生纠正道:“这不是老辣,是智慧!”
盈盈又不屑地撇嘴,内心深处却对书生更为钦佩,这个家伙,总干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事情,可当他给你解释透了,你又会发觉,咦,真是这么回事!
公子说:“今日我这一千两赌注同样赚了,赚到了二位奇人的风采,一位聪慧无比,一位武艺高强,在下——不,小女子徐玉婉,不知二位尊姓。”语气十分恭敬。
书生说:“免贵姓段,段世昌。”
盈盈也说:“我叫秦盈盈。”又说:“你果然易了装。”
玉婉不好意思地说:“出门在外,免惹不必要的麻烦,故而易装,既然两位早早识破了,不必再对你们伪装。”接着又介绍了丫鬟小豆和随从董泰、王海。
书生掏出两锭战利品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说:“多亏徐姑娘借我的本钱,我才能赚钱去听宁美人弹曲。”盈盈问:“宁美人是谁?”书生说:“是本地宜春院的当家花魁!”盈盈欢愉的脸色立马黯然了下来,失望地斥责道:“没想到你真是这种人!”书生不以为然地说:“我非圣人,七情六欲再正常不过。”盈盈一脸的不开心,恨着书生。
玉婉见状说:“段公子,容我说一句,你今日先惹了丐帮,又招了赌坊,处境危险,你总不至于秦姑娘与你一同去那种低俗地方吧!”
盈盈负气道:“我才不去,他要死要活随他!”
玉婉说:“若段公子好听曲,小女子不才,虽不及那位宁美人弹得风雅,也勉强会弹几首。”她终于一改高冷的表情,换作温暖的微笑,如蔚蓝的天空中飘来了美丽的云彩,把天与地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书生只觉有一双隐形的手狠狠捏着自己的心脏,舒张全乱了节奏。
小豆不乐意地说:“小姐你干嘛把自己说得这么不济,与那风尘女子相提并论!”又冲书生说:“我们小姐可是大名鼎鼎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书生回过神来,欢喜地说:“那我倒很想在徐姑娘的琴声中大醉一场了!”
见书生对玉婉这般神态,盈盈心间突然涌出一阵难受,像有一只小虫子在乱钻乱拱。盈盈气努努地讽刺道:“又开始不要脸了!”
玉婉只微笑着说:“这并非难事,不过公子得先做到一件事!”
书生问:“什么事?”
玉婉说:“公子也知道,此地有许多被拐骗而来的小孩,被残害后当作乞丐利用,公子可否想个法子解救他们?”
书生说:“我本有此意,难得姑娘同有此意,不妨我们一道努力解救他们,姑娘以为如何?”
玉婉说:“我等不才,只能配合公子。”
书生说:“这事该官府作为,还需借助官府为好,多少要靠姑娘。”言毕瞥了一眼玉婉。
小豆和董王二位随从都是一惊,望向玉婉。
玉婉面色镇静,心中却十分疑惑,难道他看出了我的身份,又想,这不可能,便说:“小女子不懂,还望公子明示。”
书生轻笑着说:“姑娘你懂的,因为你知道我懂。”
盈盈在一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哪需要官府,只要找到贼窝,我们将歹人尽数解决,不就可以救出他们了吗,多简单!”
书生摇摇头,说:“不可,那是江湖的行径,不适合官府,反倒会把我们变成匪徒,再说了,这些小孩的后续处理还得全赖官府。”
自己的想法被否定,盈盈脸露失落。
书生又语重心长地说:“盈盈,我知你侠义心肠,可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你的本领越高,越只能用在最关键的时候,懂吗,不能只当一个打手!”
书生这么一说,盈盈不再失落,却随即白了一眼书生,责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书生糊涂地说:“盈盈呀,怎么了?”盈盈训斥道:“我有给你这么叫我的权利吗?”书生哈哈一笑,说:“那叫秦臭丫头也可以!”盈盈瞪着书生说:“你敢!”将那股刁蛮、霸道和任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却无不融于可爱二字。
玉婉笑着说:“秦姑娘真是率直,你若不嫌弃,玉婉想你结为金兰。”
盈盈开心地说:“好啊,我有两个哥哥,一直希望有个姐妹呢!”
玉婉说:“我甲辰年生,你呢?”
盈盈说:“我也是甲辰年。”
两个女子今年都十七岁。
玉婉说:“我二月的。”
盈盈说:“我六月的,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姐姐你好!”
玉婉说:“妹妹好!”
几人都乐呵呵的,书生打趣道:“我辛丑年生,比你们都大。”盈盈又白书生一眼,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呆一边儿去!”众人笑得更欢。
到底书生等人会怎样解救这些苦命的孩童,丐帮的人又会怎样对付他们,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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