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荣
隔日她当街被歹徒行凶受伤的消息传了出去,交情好与不好的人都上门慰问一番,上官玉没功夫理会这么多人,只接待了几位相熟的人,其余的都不见由她爹打发人。
“当街就敢有人行凶,这些歹徒真是越来越猖狂!可有抓到人没有?”霍英婵忿恨的唾骂不停,她受伤的缘由在散布之前武钧龙迅速改了假消息,昨日在场有不少人认出她来,今日上门慰问的人一半当真一半心知肚明。
“还没有。”
“真是可恨!”
上官玉转头看向一旁的宋心慈,霍英婵不知道,可阿慈心里定是一清二楚,此刻见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她,很多事情不明白。可上官玉没有开口,她如今再也不能亲密无间不论什么都同阿慈说了。
“阿慈,我听说江怀大哥要回京了?”
宋心慈笑着点头:“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
“那心庭也要回来了?”
“是啊,你们两个小霸王又能聚在一起了。”宋心慈想起小时候,她弟弟整日跟屁虫似的追在玉儿身后跑,上官府里待的时间恐怕都要比自己家里久。
霍英婵愣住,有些结巴道:“啊...他,要回来啦?”
瞧她这一副怕极了的样子,想起她从前经常被心庭捉弄得泪眼婆娑,上官玉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吧,他肯定不会再捉弄你了。”
霍英婵瞥了宋心慈一眼,有些害羞。
过了一会儿,瑞珠引着李元罗姐弟二人过来,李元志上前向清河郡主行礼,上官玉随后吩咐瑞珠带他去前厅。
李元罗开口就问:“武钧龙是不是早就来了?”姐弟二人进来之时正好见到他。
“早上啊。”
“我就说,瞧他一副在自己家一样自在的模样。”
上官玉疑惑的看着她,这语气有点不满啊,他们俩人结过梁子?霍英婵忍不住提醒她:“昨日是武世子救下郡主的。”
“呵呵,他若是见死不救今日我非得削死他不可!”
上官玉连连点头,“我赞同。”方才瞧见姐弟俩处的十分好,李元志在李元罗面前乖巧的很,全然没有平日里那副冷漠的模样。往常很少见二人一同出现,她一直以为这姐弟俩压根不相理会。
“你跟你这弟弟关系很好啊?”
李元罗眨了眨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家可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儿。”
“也对,有两公主坐镇岂能让那些鼠雀掀风作浪。”
“我那庶弟也明事理,母亲平日里对他极为严厉也是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公子,以后是要掌家的人,元志也知道是真心为了他好,不像他那姨娘蠢的很,一门心思劝他动歪心思,我曾偷偷听见元志毫不留情面开口骂他姨娘不懂好好享福非想家宅不宁。”
霍英婵从前未曾特意留意过李元志,只觉得他沉默寡言严肃的很,“别人家就算一母同胞出来都有不合一心的。”
宋心慈笑了笑,“那是他聪明。”
上官玉对霍英婵笑道:“你和你哥哥是一母同胞,你们关系如何?”
“当然很好,我哥哥.....今日知道我过来看望你,还托我替他问候你,我给忘了。”
“唔,有劳你兄长挂心。”
李元罗见她精神好的很,嘴里不停的吃东西,哪里有一点伤患的模样?“你当真受伤了?”
上官玉指了指自己的腰,又指指左脚,“这不是?”
“你见她何时受伤能有病恹恹的样子。”
“多大点伤,至于吗?”
宋心慈摇摇头,轻笑:“是不至于。可你再这样不安分,可就没那么快恢复了,我看你能耐住多久。”
上官玉哀叹:“我还能折腾多久?趁着养伤好好享受最后悠闲的日子吧。”
李元罗剥着橘子皮,睨了她一眼,“这话说的,我可不相信你成了亲就能安分下来。”
上官玉:“......”
“没错。”
霍英婵忽然想到了什么,敲了一下自己脑门,道:“呀我又给忘了!本来想跟你说,现在陵安城都传遍了说你和辽金玉两玉相争,为了武世子当众大吵大闹差点打起来。”
“噗!”上官玉一口热茶水全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据说是前日灯会晚上。”
灯会,就是投壶那里啊,那亭子里面有许多姑娘定是她们传出去的了,还传成这个样子?这些姑娘们的想象能力可真厉害,她从前怎么没发觉武钧龙还有当祸水的潜质,让他别过去非得过去!
李元罗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可笑死我了!诶这谁传出来的?两玉相争?争武钧龙?哈哈哈......”
“也不止,说她处处争不过你。该不会,就因为这个辽金玉恼羞成怒派人来伤你?”
“没有的事。”
“估计她这会儿真的恼羞成怒了。”好不容易止了笑,一想到辽金玉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屋里大发脾气砸摔东西,李元罗又忍不住继续笑:“笑死我了……她此次来京不就是想择婿的吗?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武钧龙,就算你和他没有亲事那武钧龙也不可能选她呀。”
上官玉抬头看她,“你又怎么知道?”
“他眼光再差也不能差到那个地步,辽金玉那娇纵跋扈样儿,武钧龙心里肯定忒嫌弃。”
霍英婵道:“我倒是觉得,武世子不会看上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父王,远在边境的藩王谁愿意放着眼前的富贵不要跑到边境去。”
宋心慈眉头微皱,也跟着猜测:“她为何要入陵安择婿?或许是义山王想入京,寻着由头设法调入陵安来。”
“这个理由如何能来?”
“这可说不准,一切还是要看咱们陛下的心思。”
李元罗也点点头,“那渭阳本就是贫瘠之地也难怪义山王想入陵安来,可惜了,人家看不上她闺女,这高枝儿攀不上咯。”
上官玉:“......”什么乱七八糟。
“这棵攀不上不是还有其他呢,陵安世家这么多未娶妻的公子,庸伯侯的世子、平阳侯世子、太尉大人的公子、还有文远大人的公子都未曾娶妻。”
“诶呀,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李元罗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近,小声说道:“文远决恐怕要娶那车离国丞相的千金。”
“那个褚薇?”
“怎么回事?”
“当真?”
三人齐刷刷的看着她。
随后上官玉反应过来,跟着问:“难不成是她遭劫虏被文远决救下后......以身相许?”那姑娘可不是会以身相许的主儿。
“是这个原因,不过不是以身相许而是迫不得已。”又剥完了一只橘子,李元罗停顿下来先尝一片,甜得眉头飞扬,接着道:“她被文远决救下之时正好没了鞋子,光着脚被文远决看见了,车离国的女子双足若是被外男见着了就必须得嫁给那人,即便是他国之人对她们来说依然如此。”
这的确是车离国的俗制,女子的双足若是被外男看见了,其男子就必须得将她迎娶回去。贫民女子倒是没什么,就是一些身份尊贵的小姐若是双足不小心被人看见了又不愿嫁此人,那便会将人杀之,故此车离国的男子也不会轻易去瞧人家姑娘的脚。并且,车离国有风俗,若哪位男子看上哪位姑娘了,经得姑娘同意后与她比试,若能夺过她的鞋子便可上门迎娶。
上官玉了然,“还真是迫不得已。”
“文远决出手相救也只不过是路见不平,哪里想过要娶她。”
“我猜那褚薇自己也不想嫁来大燕,双方达成一致不就可以了。”
宋心慈看着天真的霍英婵,摇摇头,“她不嫁对方就得死,文远决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杀之的人。元罗如此清楚想必是事情已经传入宫中了,一个是大燕光禄勋文远大人的嫡子,一个是车离国丞相的千金,虽说车离国乃北境小国,可到底也是一国丞相的千金,这婚事恐怕必然得结的了。”
李元罗长叹一口气,“幸好他要娶褚薇不然我就倒霉了,我母亲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看上了他。”
宋心慈笑着,“决公子玉树临风又才学渊博,不怪乎那么多人都想选他做夫婿。”
“还有谁?”
上官玉道:“陵安好多姑娘都对文远决芳心暗许,你瞧不出来?”
“哦,那她们可都要失望了。”
想起褚濓那晚的姿态,气愤无比却没有几分担忧,上官玉当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看来更加不对劲了。
三人在她府里聊了好久才离开,原本是来看望她结果反倒是她陪着那几人,听她们畅谈,就这么坐了大半天可把她累坏了。好不容易一个个送走了正想回去歇着,瑞珠又过来告知武钧龙仍未走,这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伤患需要静养休息?
“……去前厅。”
武钧龙已经自己走了进来,见她神色疲惫,上前替走瑞珠过来扶她。
“明日无需再见其他人,你需要好好休息。”
上官玉相当赞同:“你也是。”
武钧龙看了她一眼,无奈点头。
“小姐,新月二王子来看您了。”
这还是那幕第一次上门造访,上官玉对武钧龙道,“那幕需要见的,去前厅。”
那幕等候在大厅里,见武钧龙扶着上官玉走进来,怔怔的愣了一下,随后拿出随身带的小方盒子,说道:“阿玉,我听说你受伤了,这是我们漠北治疗外伤所用的膏药,很有效。一日敷两次不日便痊愈,若是伤口浅显还能祛疤。”
上官玉不客气地接过盒子,“多谢那幕,我这伤口很浅不严重,你放心。”
“那就好。”
上官玉指了指椅子,武钧龙扶着她走到那幕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来,开口问那幕:“二王子,你们近日也将要离开大燕回国了吧?”
那幕点头:“是,五日后启程回新月,今日也是特地来跟阿玉辞行。”
此行一去或许再也不会相见,她顿时有些怅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很高兴能认识到那幕你。”
“我也是。”
“他日若有机会到新月国,你可要好好招待我,带我赏尽你们新月风光。”
那幕脸上的微笑顿了一瞬,接着点头答应:“一定。”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不想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上官玉回头转了话提问武钧龙:“你前夜去追寻褚薇后来可有见到她了?”
武钧龙点头:“我寻到之时她已经被文远决救下来。”
她忍不住想要说“算你走运”,最终还是忍下没开口,又继续问:“可有发现什么?”
“殷栢说他曾凑巧追上一个贼人,与他交手不敌此人,那人不是一般的采花贼,身手是漠北之人。”
宴试当日殷栢同漠北诸国多位武士比试,恰巧对他们的身手有所了解。
“漠北?”
那幕干咳了一声,有些赧然道:“......那三人其实是我王兄的手下。”
上官玉惊诧:“是你们掳走褚薇?”
武钧龙亦是好奇抬头看他。
“是,不过是他们兄妹二人特意找我们派人去劫她。”
“果真有问题,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得从车离王室说起,车离王室立储都有一个传统,那便是去母留子,哪一位王子立为储君后,生母就必须得极乐身殒。”
上官玉听得一脸震惊。
“世家贵族里最不缺的就是子女,牺牲一女便可享受无上尊荣,因此车离国那些公卿之家都会培养一位未来的**,正好褚薇就是。”
武钧龙猜测:“下一任国君是元勋王?”
“不错。元勋王选了她为妃,兄妹二人胆子大的很,在元勋王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倚靠大燕这棵参天大树,的确是不错的计策。”那幕停顿了一下,瞥了武钧龙一眼,干笑,“原本,他们打算要让武将军你恰巧相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文远决公子救下。”
“难怪......”上官玉睨了某人一眼,祸水,真是祸水。
想不到这车离国王室竟有这般残忍的祖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然而她见那兄妹二人与元勋王关系甚是亲密,谁知背地里满满的算计,都是一群会演戏的人啊。
此时驿馆里车离国的使臣们个个面色愁云惨淡,都已准备启程回国,岂料突然来这么一下,众人心照不宣的看着元勋王。
从前一直温文尔雅的元勋王,此刻不再对他们言笑晏晏,脸色阴沉至极。褚薇独自坐着,双眼红肿的厉害,一看就知哭了许久,茶盏瓷瓶一堆器皿被她任性扔了一地。褚濓看了妹妹一眼,上前小心翼翼的对元勋王道:“殿下,不怪小薇,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所以,小薇要嫁在大燕了?”
“我不嫁!”褚薇带着哭嗓吼道:“我不要嫁给文远决!”
褚濓狠狠地瞪她:“你闭嘴!你不想嫁难道能把人杀掉么?”
元勋王紧紧的盯着褚薇,她的模样作不了假,是真不想嫁。“文远决,文远蔺的嫡长子。”
“谁叫她偏偏被文远决看见了脚,殿下......”
“阿濂,你应当清楚,丞相的四个女儿当中小薇最受荣宠,丞相对她寄予厚望,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该想想回去怎么和丞相交代。”
褚濓连连点头:“只希望能得到殿下谅解,至于父亲,或打或杀我一人承担。”
“哥哥!”
“小薇她也不想的。”
元勋王来回看着兄妹二人,缓缓笑开:“一切回去再议,你们先好好休息。”说完转身沉着脸离开。
等所有人离开后,褚濓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走到妹妹身边坐下。
“哥哥,我不要嫁给文远决。”
“你没得选择。”
“我不要!”
“当初你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该想到出了错也得承担,这是你的选择!”褚濓高声吼她,他脑子昏了才会跟着她胡来!早在她从前为了尊荣愿意做未来王妃的时候他就该想到她脑子里早就盘好了算计,嫁来大燕脱身可真是好计策。“也幸亏错了他才不怀疑你,如今已到这番田地,你该好好想清楚了。”
褚薇低头沉默了许久,最后抬头眼神坚定回答:“好,我嫁!”
各人有各人的苦楚,每一个人想要享受尊荣地位,就得承受代价,可是有些代价未必能承受得了。
送走那幕,上官玉转身见武钧龙慢慢朝她走近。
“阿宁。”
“怎么了?”
武钧龙温柔的看着她,眉梢轻扬浅笑:“以后我可以陪着你去赏看大燕山河,周游列国风光。”
有些代价承受起来或许也没那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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