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怪物
一只猫在月色下叫了几声，匆匆跑开了。风从碧水湖那边吹了过来，小美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她的秀发时不时调皮地钻进我的脖子，弄得我痒梭梭的。
她是小美的幽魂吗？她舍不得我，回来看我了吧？但如果说这是她的幽魂的话，那她的身体为什么是暖的呢？
她复活了吗？不，不可能，我亲手把她的骨灰撒入了河里，她不可能重新复活了。难道她是克隆人？那也不可能，她去世到现在，不到十年而已，就算是克隆人，她应该只有十岁。而现在的她，分明是一位活脱脱的、成熟的、充满魅力的女人。
我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昏黄的路灯从我的后方照了下来，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一对扭曲变形的魔鬼。
曾经逝去的人儿又站在了我面前，这是上天的安排吗？还是另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呢？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小美，回家了！”
我内心一震，这声音，像是地狱深处恶鬼发出的嘶吼，从地缝中传了上来。我回头一看，妈呀！！不远处，一个丑陋之极的男人出现在了眼前。他身形高大，驼着背，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的右肩像是驼峰一般，高高隆起。就算他驼着背，看起来也要比我高一个头。
他像一个巨大的怪物般缓缓向我靠近。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他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像被勒得更紧一分。他走到我面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几乎要窒息过去。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一头红色的头发，像是火焰般燃烧着。他长着一张国字脸，像极了数学课本上的几何图形，鼻子还算正常，只不过歪在了一边，像是被谁在鼻梁上打了一拳。而眼睛，看了一眼便不敢再迎上去看第二次——他是独眼，左边的那只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球，眼珠子像是被谁抠去了一般。
“小美，回家了！”他再次用沙哑的声音对小美说。他紧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阿祖，我作业还没有完成呢！”小美笑着对他说，像是面对自己的哥哥一般，“我要去那栋公寓取景。”
“干嘛非要去那里取景？”阿祖问，“你不知道那里是鬼楼？”
“我知道啊，嘻嘻，”小美调皮地说，“就是要这样才能拍出诡异的美感。”
“真是服了你了，我陪你去……”
“好啊！”
小美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不自觉地想到了她悲惨的童年。是啊，如果一个人从一出生起就是那么的不幸，还不如忘掉了过去，重新好好地活着。
“小美，他是？”那个叫阿祖的怪人问。
“喔，对了，”小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新朋友林天星。天星，这是阿祖。”
我伸出手，颤巍巍地说：“你好啊，阿祖。”
“你好！”他伸出大手，紧紧地握住我。他力量奇大，手上全是老茧，我感觉他只要稍稍一用力，我的手就会断掉一般。
此后，我们三人互换了微信，小美提议说：“我们去那栋鬼楼冒险，好不好？”
“听说那栋楼曾经死过人，传言那里有鬼呢！你不怕吗？”阿祖说。
“我怕！哈哈！不过，你们不是在么？你们会保护我的，是吧？”小美说，“对了，阿祖，你也怕鬼吗？”
阿祖笑道：“我这幅尊容，就算是鬼，估计也会被我吓尿吧！”
“哈哈，也是！”小美捂着嘴，笑着说。继而，她转过来问我，“天星，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我回答说，“那栋楼真的闹鬼，你们没有听说吗？前不久计算机专业的一个小师弟，就是因为去那里维护网络，被诅咒去世了呢。”
“真的吗？”小美皱着眉头说，“我怎么没有听说？”
虽然那栋鬼楼的诅咒已经解除，但为了避免万一，我还是准备阻止小美涉险。我用阴森的口吻对小美说：“你知道吗？当时和小师弟一起去这栋鬼楼维护网络的，是我！”
“是你？”小美和阿祖那个怪物异口同声地喊道。
“不错，只要一进入这栋鬼楼，你的手机就会被鬼魂附体，”我说，“我进入那间房间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打开手机一看，一个棺材出现在手机里面。突然，棺材里面钻出一个女人，一直往屏幕这边爬，似乎要从屏幕里面爬出来一般。如果不完成这个冤鬼的愿望，我们就只有死。所以，你们还是乖乖的，不要过去了吧！”
小美吓得花容失色：“真的吗？我看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就是就是！”没想到怪物阿祖也是个胆小的主儿，“这种事情是最恐怖的。有点像贞子。”
“比贞子还恐怖，”我继续说，“魂魄会附在手机上，又通过手机连接到互联网中，到时候魂魄会无时无刻地跟着你，直至你死亡为止。”
我话音刚落，那栋鬼楼突然传来一阵啼哭声，声音听起来真是惨极了。
别说是小美和阿祖，就连我，都吓了一大跳。林绫不是从湖心岛里面救出来了么？怎么会……
“真的有鬼？”小美拉住了我的胳膊，躲在我了身后。
突然，我的肩膀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我回头一看，大叫了一声：“阿祖，你干嘛？”
他用那参差不齐的牙，正死死地咬着我的胳膊。
“我怕……”阿祖全身发抖，看样子吓得不轻。
小美拉住阿祖，说：“阿祖，别怕，我们不去就是了，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好……好！”阿祖颤抖着说。
“天星，对不起，”小美致歉说，“阿祖一害怕就会咬东西，我们不过去了。你也好好保重，我们微信联系。”
说完，小美扶着阿祖，离开了。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啊，怪物。”
小美不停地弯腰致歉着：“他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大全，他曾经患有麻风病的时候，也被陌生人这样排斥么？小美是不是像林绫一样，也是他的天使呢？
乌云遮住了月亮，碧水湖边瞬间暗了下来。风更大了，湖边的柳树像是鬼魅般舞动着妖冶的身姿。
风的呼声中，鬼楼里面女人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四楼的走廊上，什么东西被突然点燃。
我内心一震：难道上面有人？
我壮起胆子，爬上楼去，只听那声音越来越凄惨，我不禁心里开始发毛。
四楼，只见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正烧着冥币。她穿着环卫服，头发乱蓬蓬的，边哭边唠叨说：“顺子啊，你那么乖，怎么就这样走了，丢下妈妈一个人，你要妈妈我怎么办啊？”
顺子？不就是和我一起在网络中心工作的小师弟么？他的妈妈怎么跑这里来烧纸啦？
我慢慢走了过去，蹲在地上，拿了几张冥币，丢进火里。冥币在火中飞快地燃烧殆尽，化成了一阵黑烟，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顺子妈妈看到我，突然一怔，问：“你是谁？”
“我是顺子的师兄，当初我和他一起合作，维护校园网的网络。都怪我，要是当初我没有让顺子挨家挨户杀毒的话，他就不会……”
我内心沉重极了，希望顺子的妈妈能够狠狠骂我一顿。
“你是林天星？”顺子妈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孩子啊，你给的那笔钱，太多了，我退给你。”
小师弟弥留之际，托他的室友跟我说，把劳务费转交给他妈妈。我照办了，一共十万，全部劳务费都打给了这位可怜的母亲。
“这是顺子应得的，你好好存着养老吧。哎，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你可爱的儿子了。”我悲痛地说。
话刚说完，顺子妈妈嚎啕大哭。我这才意识到，不该刺激这位可怜的妈妈。
我默默地烧着纸，许久，顺子妈妈的情绪才平复了过来。她说她昨晚梦见顺子吃不饱，穿不暖，所以今天给他烧点纸。
这时，顺子妈妈的电话响了。她接完电话后，匆匆向我告辞。她说女生寝室那边又有学生表白，弄得满地是垃圾，领导安排她过去清理。
我拿过她手上一叠没有烧完的冥币，说：“阿姨，你先走吧，剩下的我来。我也想和顺子说说话。算是我对他的忏悔。”
“孩子，你言重了。”顺子妈妈说，“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我一把年纪了，唯一学会的，就是不跟命运抗争。顺子死了就是死了，我虽然悲痛，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啊。顺子生前最喜欢小猫小狗，我做环卫工作的时候，收养了不少呢！看到这些猫猫狗狗健康地生活，我就像看到了顺子一般。孩子，阿姨不怪你，你也不要怪你自己了。顺子的死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顺子妈妈温柔的言语，一下子宽恕了我的罪恶。一股暖流从我的心底冲了上来，我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强忍着眼泪，鼻子一阵发酸。这一刻，我体会到了母亲那博大的心怀。
顺子妈妈离开后，我独自一人为顺子烧着冥币。一张张白色的冥币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在风中散开了。
一个人，在极度孤独的时候，会忍不住自言自语。我一边烧着冥币，一边对顺子说：“顺子啊，你有一位好妈妈。你跟我比起来，幸福多喽。我现在，妈妈是谁都不知道。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妈妈，指不定，我跟林绫一样，是实验室里面造出来的都不一定呢！顺子呵，你放心，我会帮你照看你妈妈的。我每个月会暗地里在她银行卡里存一笔钱，从今以后，她不会因为钱的事情而苦恼的。如果我在那一边见到你了，再向你请罪。”
这时，鬼楼的4002室突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风把门吹得吱呀作响。一张冥币飘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飞进了屋内。我壮着胆子，走向4002室。我推开门，只见一个女人涂着红唇，踩着红色的高跟鞋，立在屋内。她用诡异的声调对我说：
“天星，欢迎你来到……恶魔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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