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月亮城
罗严明明记得他已经死了，却不知道怎么又活了过来。他只记得他在万念俱灰的状态下选择了自杀。
妈妈的日记像是一把白色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窝。
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黑暗之中，四周散发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黑夜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不必担心紫外线照在他的身上，也不用在意别人的鄙夷的眼光。他可以在黑夜中偷偷地做自己，想哭想笑都可以。
他抹黑走出门外，仁慈的月光像轻纱一样罩在他的身上。他一抬头，只见一个硕大的月亮悬挂在半空中。
这个月亮也太大了吧！大得如同一张桌子。并且低得出奇，感觉近在咫尺，踮起脚来就能摸到。
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吗？他想，他只在动漫中看到过这种场景。
他掐了下自己，生疼生疼的。
“这不是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位病怏怏的女人，穿着白大褂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是谁？”罗严问。
“我叫林玥，是这里创始人。”女人回答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叫月亮城，”林玥说，“你死后，被送到这里火化，是我们救了你。”
“死后？救了我？”
罗严糊涂了，人都已经死了，怎么还有救？
后来，罗严才知道，这里叫月亮城，是林玥的秘密地下实验室，地上是景云山，林城最大的殡仪馆。他们牢牢控制住了景云山，利用死尸做着各种人体研究。
“你很有天赋，我希望你加入我们！”林玥单刀直入，邀请说，“月亮城的环境很适合你，你应该可以在里面找到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罗严喃喃地说。
第一次，这还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被肯定说自己还有价值。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月亮城。
那一年，他十二岁，成为了月亮城里面年龄最低的研究成员。他像海绵般疯狂地吸取着知识，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之中。他寄情于科学研究，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技术难题，得到了月亮城科学家们的一致肯定。
曾经他的妈妈和女老师在他心上的伤痕，已经渐渐结了疤。
他以为他的一辈子就会这样过去，默默在月亮城中，了却残生。
但命运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罗严十八岁那年，林玥安排他去上大学，对生物工程进行系统性的学习。
起初，他很不情愿，他害怕灼热阳光，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他觉得在月亮城挺好，没日没夜地进行着人体试验，累了网上玩几盘游戏放松。他最常玩的游戏是LOL，最喜欢的英雄是寒冰、风女、皎月女神。他喜欢这些英雄的角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们有一头迷人的白色头发。他一度以为白色让人恐怖，但他没想到这些英雄角色的白色头发能够这么美。
“罪恶的不是他，而是命运，是命运的设计者。”罗严心想，“如果能把命运的设计者从幕后揪出来，那么，这个世界将非常美好。”
罗严不愿意走出月亮城，林玥也没有强求。她开始加重罗严的研究任务，给了他一个更高级、难度更大的课题——灵魂转移。
“他还是个孩子，这个课题对他而言，太难了，”月亮城的老教授建议林玥说，“还是让他循序渐进吧！这孩子是个苗子，操之过急恐怕会打消了他的积极性。”
“十八岁，正是思考人生哲学的最好年纪，”林玥说，“我想培养的是科学家，而不是研究员。正因为他是个好苗子，所以我才要逼他一把，让他思考一些终极的问题。”
“终极的问题？不用你逼，他已经开始探索了，”老教授笑着说，“这小子前不久还大放厥词，说要揪出命运的幕后设计者呢！想来是过去伤得太重了。”
“疼痛对人有好处。这是我从隔壁邻居那里学来的，”林玥严肃地说，“生命的本质，一定不在绚丽的天上，而是在幽深的地下，在黑暗的深处，在孤独的深处。一切静止的物体都很美好，不过，一旦有了生命，为了活下去，随之而来的就是痛苦。”
老教授微微一怔：“林玥啊！这种想法很危险，难道你否认了人类的爱与幸福？”
“不可否认，人类爱与幸福具有强大的力量，”林玥说，“但爱与幸福的背面是什么呢？是痛苦，是失去！可以说，生存是和死亡同时发生的，爱只是一个衍生品而已。试想一下，如果生命不会死亡，那将会发生什么呢？”
“发生什么呢？”老教授问。
“如果生命不会死亡，那么一切都将死亡。”
“一切都将死亡？”
老教授扶了扶眼镜，彻底糊涂了。作为一个国际知名的学者，被其他人说得一愣一愣的，他还是头一次。在世俗人眼里，他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但他总觉得差点什么。直到他遇见了林玥，才知道自己缺乏的是野心，探索生命本质的野心。曾经他最大的野心，不过就是当个名校的教授而已。
他曾经也高喊过，为了科学而奋斗终生。实际上内心盘算的是，升了教授后能涨多少工资。直到老了，才幡然悔悟，自己虚度了多少光阴。
刚进入月亮城的时候，他带着骄傲而来，后来才知道，他在月亮城，充其量只不过是林玥口中的研究员而已。虽然大家很尊重他，但他内心还是空荡荡的。
“生命的设计者是精巧的，”林玥说，“死亡能够给予人巨大的动力奋进。让人珍惜眼前的时光，珍爱身边的人。如果人类可以永远不死了，那么，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那么，一切都将寂灭。五蕴皆空，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老教授脑袋有些微微发胀，脑袋里面那些顽固的思想抵制者这些新东西的入内。他转移话题，问：“这些东西，之前都没有听你讲过，是最近才想到的？”
“不错，”林玥回道，“我隔壁一个叫陈峰的男人，让我想到的这些。他为了戒毒，把自己折磨得半死。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又招到《窃魂卷轴》里面天网的追杀。我暗地里在他们夫妻俩的身上注入了“窃魂疫苗”，疫苗产生的抗体可以干扰天网杀人的信号，保住了他们一命。可惜，他的妻子秦秋君和女儿小野，还是被天网在人间的组织杀害了。”
（原来，天网不能通过网络杀死大师兄和秦秋君，是因为林玥。）
……
罗严拿到林玥的课题后，立马陷入了困境。
灵魂转移？这种事情他从未纳入科学研究的范畴，为什么林玥要让他研究这个东西。他对尸体的研究更加感兴趣。
他跑去找林玥要求改变研究课题。
“我不要研究迷信！”罗严开门见山地说，“灵魂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拿来研究？”
“为什么不行？”林玥反问。
“看不见，摸不着，怎么研究？”罗严问，“我倒更喜欢实实在在的尸体。”
“就因为看不见，摸不着，才更要研究。”林玥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怎么复活你的？”
罗严内心一震，问：“怎么复活的？”
“当时你服用安眠药，只是停止了呼吸，脑部还没有死亡。但寻常手段是救不了你了。所以警方鉴定为死亡，立马转交给了我们。”林玥说，“你试想一下，如果当时你已经脑死亡，谁能救得了你呢？用电视剧里面的话来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罗严沉默了半响，皱着眉头说：“玥姐，你们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你也并不能因此来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林玥看着他，他迎上她的眼神，更有力地盯着她。两人用眼神交锋了片刻，林玥问：“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骨头都化为灰烬的人，也能在这个世界复活。”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罗严高傲地说，“只有那些小说家和幻想家才会去瞎掰呼这些无聊的东西。”
林玥冷冷地一笑：“无聊的东西？那是你太浅薄了。”
“我浅薄？”罗严怒道，“有本事你去研究那个鬼打的灵魂去。”
林玥定定地看着罗严，说：“如果我告诉你，曾经有人在二十多年前，已经实现了这项技术呢？”
罗严内心一震，呆呆地看着林玥，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玥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突然，她睁开双眼，就像深夜里的猫，发出两道闪亮的光。
“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实现灵魂转移这项技术的人，叫做林振华。”
“林振华？”罗严喃喃道。
“他有能力，复活他想要的任何人。”林玥说，“只不过，他最后放弃了这项技术。”
“放弃了这项技术？”罗严惋惜道，“为什么要放弃呢？”
“有机会再跟你讲！”林玥说，“我今天想要告诉你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科学家，不能自满。你想想，你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你有这个天赋，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它。”
这一天，罗严感觉一向温柔的林玥异常的严厉，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有些喜欢严厉起来的她。
为了报答林玥这种温柔的严厉，他下定决心说：
“好，我答应你，去林城大学学习！早晚有一天，我也能够研究出灵魂转移的技术。成为不输给林振华的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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