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五杀
罗严叽里咕噜，自顾自地说了一个多小时。他一会说自己是猫神，一会说自己是如来佛祖的大弟子。要么就说自己是某某星系的大领主。
终于，他停了下来。叉着腰走向墙角。
“靠！这只苍蝇总算消停了下来，”龙鸣说，“这傻逼他一个人唠叨这么半天不累么？”
墙角传来流水的声音，一股浓烈的骚味传了过来。
“X，那疯子随地小便？那边不是有马桶么？为什么要呲在墙面上？”龙鸣夸张地捏住鼻子，“完了，我快晕倒了，这酸爽……”
不得不说，这味道确实毁天灭地，我都恨不得把罗严这家伙给杀了。看来，这个曾经要报复宇宙中所有生灵的男人真的疯了。
我竟然有些羡慕起失去理智的罗严起来。
这一刻，不知道是由于这股气体太浓烈，熏得我失去了理智，还是由于我的内心本身就喜欢这些放纵的生活。反正在这一刻，我觉得失去理智挺好，最起码可以忘记那些烦心的痛苦事儿。罗严的身世，搁谁的身上也不好受。失去理智，或许是摆脱痛苦的最好方法。
这时候，罗严从墙角回来，笑嘻嘻，乐呵呵地唱了一首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一听歌词，是红楼梦中让甄士隐大彻大悟的《好了歌》。罗严唱得欢欢喜喜，不禁让我也有些疯魔起来。
世态终究是炎凉的，人情冷暖，无非都是各取所需。不去一切都抛弃掉，痴痴傻傻，得个太平安稳。
多年以前，我们见到罗严，就像见到瘟疫一般躲着他。提到他的名字，就不自觉地把他和魔鬼联系在了一起。如今，看到了他成了这幅模样，也不禁开始唏嘘世事无常。
我的思绪一下子转到了爷爷在建设“地球模拟器”的那一刻。那时候，他们只是为了寻求生命的来源，满怀着好奇去探索这个世界。不想自己创造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哪怕是造物的主，也有控制不了自己创造出来生命的可能性。”
罗严突然说。不知道是他偶然和我的思想对接在了一起，还是疯疯癫癫的他看破了我的心事。总之，在浓烈的味道之中，我有一种得到升华的感觉。
“难道造物的主，就有审判自己创造出来生命的权利？”我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内心豪气万丈。若是让教会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一定会像布鲁诺那样被架在十字架上给活活烧死。
但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把信仰丢弃的地方。我不必担心受到了宗教迫害。所以大声依照平素的习惯，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黑暗的地下堡垒传出了杨雪老师的声音：
“天星，我问你，如果上帝没有资格去审判人，那么谁有？”
杨雪突然出现在墙上的屏幕上。借助显示屏的光，我才看清楚周围的格局。
其实这个地下堡垒并不糟糕，中央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个两套咖啡杯。不过，茶具和咖啡杯我可没有用的勇气，因为我担心罗严这家伙在这里面方便。
四周，几张白色的小床摆放得整整齐齐，东北角还有一间厕所。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如果说这里是监狱的话，那么至少是干部级别的。看来，杨雪老师对我还不算太糟糕。
杨雪的突然出现，吓坏了罗严。罗严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被子里面：
“恶婆娘，恶婆娘，不要害我，不要害我。我不是杀人狂魔，我不是杀人狂魔，我只是一直可怜的小猫咪，喵……”
罗严看到杨雪，就像看到鬼一般。杨雪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
“天星，你看，曾经那个把人类变成吸血鬼的始作俑者，现在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杨雪不屑道，“当初我还以为他是条汉子呢！没想到如此怂包。凭他这个鸟样，也能把宇宙所有的生灵都灭掉？太自不量力了！”
“他的内心只是深埋了太多的苦痛，才……”不知为何，我本能地为罗严申辩。
“苦痛？那算是什么苦痛？”杨雪冷冷道，“就因为她的妈妈是个婊子，还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家教要置他于死地？还是那一句我宁愿生下蝰蛇一团，也不愿生下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孬种让他痛苦不已？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扎扎实实地去毁灭这个世界好了，为什么还要去爱上吴绿那个克隆人呢？爱上了她又杀掉了她，杀掉了她又为她愧疚一生，你说，这是不是作？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没用了。没有坚定的信念，跟我家飞哥比起来真的差太远了！我本指望着他灭掉天网，没想到被天网控制得死死的。你知道他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吗？说来让人笑掉大牙，居然是吴绿的灵魂。”
“吴绿的灵魂？她不是死了吗？”我大惊。
“天网重造了吴绿的灵魂，”杨雪说，“他们诞生了一个强大的数学家，用数学搭建了一个灵魂建模，用计算机技术，可以让任何人都可以从中复活。你的爷爷可以，小美可以，贝贝也可以。这项技术我势在必得。我要用这项技术，让飞哥和我的孩子从那个世界复活过来。”
我叹了口气，对杨雪说：“杨老师，这项技术在十年以前，天网就已经掌握了。灵魂这个东西太过复杂与庞大，用数据是无法完全恢复的。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同样的道理，世界上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灵魂。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不可能在复活了。我们只有向前看，才能……”
“不……”杨雪粗暴地打断我，“灵魂一定可以复活。诚然，我不敢保证复活出来的那个人，跟我想要的那个一模一样，但只要有那么一点相似，我的爱就可以继续下去。我的灵魂才能苏醒。我一个人太孤单了，天星，你不明白。没有爱上一个人之前，我还不知道我会那么孤独，现在我明白了。我不希望这样一个人，看着这个苍茫的宇宙，孤零零地活下去。我只要他，只要我的孩子，就足够了。”
曾经那个自我奉献的杨雪老师不见了；那个为了孩子，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跟吸血鬼战斗的勇敢的女人不见了；那个无私的，一心想着他人的光辉女性不见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身上不必背负着那么多东西，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如果她幸福，我愿意祝福她一声平安。
不过，当她失去心里面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曾经的那种倔劲，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又重现了，她的勇敢变成了残忍，光辉变成了怨毒，曾经的浓烈的爱变成了强烈的恨。
她的精神过于强大，强大到让人害怕。以前，我很敬佩她，如今，我对她的，只有畏惧。
突然间，我觉得伟人这个东西，也未必那么值得称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万物，大贤大恶，不过都是在某种规律下运行罢了。谁也无法控制，谁也无法道出个所以然。凡事都经不起推敲的，如果多问几个为什么，一切美好的，恶毒的，都将变得平淡无奇。如果追根溯源，一切伟大的不会再那么伟大，卑劣的也不会那么卑劣。万事万物，只不过都在一定的规律下运行罢了。
我大彻大悟，一切都有其规律，我们活在一个阴阳两界的世界之中。有的人在阳，有的人在阴。如果要看清楚这个世界，无论站在那一面，都无法看清。
站在阳面，看活在阴面处的人，会绝对太过阴冷而害怕；阴面的人会觉得阳面的人太过刺眼和虚伪。只有站在阴阳两界上的人，才能真真切切地看清楚这个完整的世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类世界的阴阳两界对立了起来。
我们过多地去歌颂善良，歌颂正义，歌颂那些美好的食物，只会让这些东西变得虚伪。我们过多地疏离那些活在阴暗处的人，只会让这些人变得越发的偏激。
杨雪老师就是个例子，她活生生地从阳面跃迁到了阴面。曾经她有多么的耀眼，如今就有多么的暗黑。
人生来就是悲哀的。不管是谁，都逃脱不了悲哀的命运。谁能够保证活一辈子，不会碰到点伤心事？
但是，依靠他人来获取幸福，这是悲哀的源头。因为评判幸福标准不是金钱，不是学识，不是这个花花世界的万事万物，而是自己的那颗内心。
对！幸福就是那么简单。
我突然想到大一那年，和大师兄去黔灵山面壁的事情。那时候青春年少，面壁只是为了好玩。这一刻，我陡然间明白，面壁这间事情，为什么要去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的洞穴里面呢？为什么在家里不能完成呢？
现在，我明白了。人，需要在特定的时候，摒弃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直面自己的内心，去寻找自己内心的需求和渴望，去自己的内心寻求力量。
只有自己的内心，才是坚定的力量之源。为父母，为孩子，为爱人，为祖国，为人民都或许都不是发自你内心的声音。
杨雪老师变成了复仇女神，激发起了我对生活的思考。
苦思良久，我终于得出了答案：我人生的理想，不过就是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在电脑面前完成五杀，默默截个图发个朋友圈而已。还有就是用黑客技术破解一个又一个的秘密独自欣赏。仅此而已！
拯救世界这样的小事，等有空再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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