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契阔在野
苦李子疑心被追击的大兽就是月夜逃水的那两只野物。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这个朦胧的感觉,让他有了一份纠结。作为猎人,他需要竭尽全力追上这两只猎物,并猎获它们,食其肉,寝其皮,这是猎人伦理。如果一个猎人不能做到这一点,他要承担被同伴嘲笑与谴责的风险,甚至可能被伙伴逐出团队,这是由于他的不尽力或者技法不娴熟,导致整个团队的利益受损,显然这不符合猎人集体主义规则。
自以这次进山以来,苦李子早就认为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猎人,而且认为自己应该有一副铁石心肠去遵守猎人的游戏规则,那也是自己作为一个猎人应尽的义务与责任。可是面对昨晚的那对野物,不知咋的,自己动了恻隐之心。这好像不是一个猎人应该有的。
疤爷时常告诫大家,一个梅山猎人应该面对这样的规则:不擅杀一只幼兽,不打明知有孕的母兽,不滥捕群兽,不杀稀罕的野物。可是也不能随意放走应该猎捕的大兽,尤其是受伤大兽,野物受伤后,可能几个时辰或者数日后死亡,不找到,它就会自然朽腐,简直是暴殄天物。
猎犬们的叫声已经越来越响亮。
可苦李子的纠结,让他在喊山与追击中拉了其他猎人好一大截子。
还是卢贵看到苦李子不在身边了,便叫唤苦李子的名字,苦李子这才醒悟到自己掉队了,迅疾掠过一堆灌木丛,直窜向前,很快跟上喊山的队伍,挨到卢贵身边。
山鲶鱼一如既往地走在前面,充当喊山的急先锋,他的喊声变得更加尖厉,仿佛一根根声音的箭簇,射向那些逃跑中的野物。原来,猎人最锐利的武器并非就是猎枪,声音也是一把利器。
也许是野物逃得更快了,猎犬追得更急,吠声也急,猎人们的喊声更是火上加油,催动着猎犬奋勇向前。
苦李子也是极力地跟上队伍,本来,他年轻力壮,穿梭山林,追逐野物,不在一般人之下,更不会落伍于卢贵、山鲶鱼等老辈猎人,可能有些心态问题,他始终拉在后面。他喊山的声音没有力气,没有劲道,显得有些无精打彩。
一群人就这样追逐着正在隐约潜行的逃跑野物。如果把狩猎看作一篇起承转合的叙事文章,进山喊山,是起承转合的起,而现在的追逐,应该是起承转合中承的环节,推进情节,加往前展,就是堆卡猎人的铳击,大抵就是转的环节,搜寻受伤的野物,并收拾还家,就是结尾,即合。
这时,有人突然喊起来:“两只!两只!快点!快点!”
苦李子听到两只,也异常刺激地往前冲,他想看个究竟,莫非就是月夜里野性营救的那两只呢?不过,即便是,自己也不识得,何以证明就是它们呢?即便是它们,那又怎么样?难道猎人捕大兽,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苦李子一阵猛跑,一把尖厉的柴禾撕破它的衣物,他哪里在意,像旋风一样地跟上了山鲶鱼。山鲶鱼的眼里已经放出光来,那条打眼的鲶鱼须,又在招摇地摆动。苦李子觉得好笑,这是一个猎人中的精怪。
山鲶鱼突然边跑边举起铳,走到一个视野稍好的地方,停了下来,立定,瞄准,突然眼前恍惚了一下,瞄准的野物在另一只的冲撞下,倏地窜出了射击圈,没了影子,山鲶鱼懊恼地放下猎铳,又快往前追去。苦李子接着跟上,他眼尖,看到冲撞的野物身上还挂着伤。在他的想象世界里,挂彩的野物与其说是慌不择路的冲撞,不如说是保护了它的伴侣。
人、狗的奔突声,还有不明野物拚命逃窜而冲撞柴草的声音,而让整个山林里显得一片躁急。可在苦李子的想象里,疤爷正躲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潜伏,一声不吭,沉稳得像贴在地上的一块岩石。
喊山人愈来愈接近疤爷事先约好的卡子。喊山的猎人们心里都有些兴奋,今天这场围捕可能有两只大兽的猎获。喊山的劲儿更大了,尤其是山鲶鱼在山林里腾挪跳跃,甚至比一个青壮年猎人还要身姿矫健。他是整个猎人队伍最先现野物的。因为眼尖与感觉,他也最早现两只大兽中的一只受了伤,奔跑并不利索,还想卫护着另一伙伴。他打心里欢喜,自己今天吃定了这两只野物,他想整个猎人队伍太需要一场收获来提振一下士气。今天就是时候。想到这里,山鲶鱼那根独特的须子就动了。他追逐的步伐与节奏更加快了。他迅地检查了他的火铳,他今天要用这祖辈传下来的老铳获得属于猎人的光荣。
苦李子不再没精打彩,当然,这种劲头并非为了猎获那两只大兽。他觉得自己好像村子里唱大戏的观众,极想看到故事是怎么演绎下去,最后女主或男主的命运如何。今天这场大戏不过是在大山冲上演而已,主演是两只大兽,还有追逐得特别上劲的山鲶鱼等几个猎人。自己也参演了,只是一个配角,被主演们一直牵着走。
被驱赶的野物被经验丰富的猎人紧紧咬住。看起来,两只大兽并没有多少奔跑上的度优势。头犬一直尾随其后,没有拉下什么距离,有时,甚至可以扑咬上去。还有一点,两只大兽对于逃跑的路径并不太熟悉,有很多慌不择路的情形。如果等到全部的猎犬追上,逃窜就更难了。
受伤的大兽不时回头来看头犬。不知道是头犬惹怒了它,还是受伤大兽有丢车保帅的计谋,它骤然车转身来,头犬躲避不及,撞在大兽身上,顿时被抛甩在地,震得七荤八素。受伤大兽见到头犬倒地,又立即狂奔而去。
头犬毕竟是众犬之,尽管受到如此沉重的一击,但毕竟没有外伤,内伤暂且不明,好像不碍事,晕了那么十几秒,清醒之后的黑豹又倏地爬起,顺着大兽逃跑的方向追赶。
刚才一度停止的叫唤,使得其他猎犬不知所措,很多都不知所措地噤声,因为它们没有头犬的声音作为指引,是不敢乱叫的。又听到头犬的吠叫,其他猎犬仿佛得到什么指令,又一齐叫了起来。
就在头犬被撞晕的那段时间,头犬停止了吠叫,山鲶鱼、卢贵等几个有经验的猎人知道头犬出事了,极地赶过去,想保护头犬不要受到进一步的伤害。可等他们赶到时,头犬又满血复活,早就像一枝箭那样射出去,又粘上了那只大兽。
大兽又听到黑豹的吠声,有些着急,窜得更急了。这时,它现雌性野物正在不远处等它。受伤大兽有些蒙圈了,朝雌性野物出吼声,那意思就是警告它快点跑,不要再犹豫,巨大的危险随即而来。
看到雌性野物迅跑起来,消失在前面的密林之后,受伤大兽忽然往另一条小路跑去。按照兽类的直觉,那可能是一条死路,因为没有多少兽类的气息,一般野物都不经过那里,说明这条路可能是凶多吉少。可它打好主意,照着这条道往前奔。
奔了一阵,它回头一看,黑豹的吠声却没有跟上来,而它的吠声朝着雌性野物的方向而去。自己的算盘难道打错,为何头犬没有循着自己的气味与足迹跟上来呢?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放弃对受伤大兽的追捕,而转移了目标呢?可能这是一只雄性的猎犬,对雌性野物更为敏感吗?
它一想到雌性伴侣就要面对众犬撕咬的情形,那是多么可怕的场景。这时,它打定了主意,它要设法阻止头犬对雌性野物的追捕。受伤大兽立即撤了回去,去奔猎犬的方向而去。这时,它被一只落后的黄毛老犬现了,离着它六七步之远的距离凌厉地叫唤,这是老犬向同伴出有大兽的信号。
这时的头犬并没有追上雌性野物,正有些彷徨。当听到黄毛老犬的吠声,立即后撤,看到受伤大兽,立马眼神放光,扑了上去,咬了受伤大兽的脖子,其他猎犬见状,顿时勇气倍生,也各自扑咬起来。受伤大兽毕竟体魄不小,力气大,用力一甩,就把头犬与其他扑上去来的猎犬,摔了个干净,掉转头朝着那条死径而去,这时,杀气骤起的头犬没再转移目标,而是凶猛地再一次扑咬上去,其他猎犬也变得异常勇敢起来。
山鲶鱼擅长在山林里的穿梭,很快出现犬兽混战的周边,这时,几个年轻的猎人已随后赶到,目睹了这壮烈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由于年龄大了,卢贵与苦李子差不同时赶到。不过,卢贵一赶到,就经验老到地吹了一声口哨,所有的猎犬从大兽身上滚落下来。山鲶鱼说时迟那时快,拿起手里的铳对着大兽立即击,只听轰隆一声,随着一团硝烟漫起,大兽的后背中弹了,殷红的血冒了出来,负痛遁走,可是跑得越快,血流得越大。头犬已是飞奔而去,扑了上去,众犬也是围拢而咬。僵持了一阵,大兽没能挣脱众犬的凶狠攻击,终于倒地了。
这时,山垭口那也传来一声铳声。通过辨声,卢贵说是疤爷的铳声。苦李子想,莫非雌性野物也逮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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