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聂飞鹰！
北京城，内城，皇城城墙。
这座注定后世只会留存于记忆中的城垣建筑，在这个时代里，却是真真正正用它的存在诠释什么叫威名赫赫！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存在就象征着皇权的稳固。所有意图走进紫禁城，走向权力巅峰的人，都必须越过横亘在眼前的皇城城墙。而此时的皇城就成了某种激励人心的目标。因为能够走进皇城的人，就意味着一个人已经摆脱了世俗中绝大多数规则的限制，进入到一个美妙而欲罢不能的境界。这个境界只有权利能够带来。
而对于那些绝无可能走进皇城的人来说，皇城城墙就是关于权利和富贵的终极想象，这种想象最终都化为了真真假假的传言，向着四面八方传播开去。而皇城也很好的代表了那个核心的态度，威严耸立，不辨真假。然后在你蹦跶的最欢实的时候，单凭它巨大的阴影就能够让你永远的记住：冒犯皇权的后果就是让你永远生活在阴影里，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聂飞鹰站在皇城城墙的西南角上，他身后就是那后世成为权力代名词的***中的南海。粼粼波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的无忧无虑，淡看风月。
只有站在聂飞鹰的这个位置上，或者说只有站在皇城的城墙上，才能真正体会什么叫天上人间。皇城以外，人如蚁群。他们匆忙奔波的脚步里其实都有自己的特定目的。可是在这个高度看下去，就如同一群没头没脑的蚂蚁，在被限定死的道路上无意识的冲撞。也确实，他们的道路或者命运在某种意义上早已经被限定死了，而限定他们的人就在皇城之内。
而皇城之内，安静的没有天理，除了一个人之外，所有进入到这里的人，无论在皇城之外如何的呼风唤雨，如何的叱咤风云。在这里，都是用最小心翼翼的姿势和最谨小慎微的心态来衡量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们规划着皇城之外的那些人的命运。而真正主宰这里的那个人，却规划着他们的命运。是直上九霄，还是坠入地狱，全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聂飞鹰的眼睛盯着下方的人流，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在看一群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摆脱身上无形枷锁的囚犯。在底下人群看来，聂飞鹰就是那个站在云端，手握生杀大权的那个人。他的一喜一怒，就决定了下方的人到底是富贵盈门还是惨淡收场。
他忽然嗤笑一声，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苍蓝色的天空。一头柔软的白和他的年纪比起来应该是非常突兀的。可是真的放到了他身上后，却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觉。似乎他就应该如此。这也许是因为他眼睛中那浓的化不开的忧郁。
在别人眼里自己是命运的操弄者，可是自己的命运又操弄在谁的手里呢。是背后紫禁城里的那个人吗！还是那个被自己叫了十几年义父的聂公公！又或者是头顶星空的轨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聂飞鹰的心绪格外的不稳定，这可是他十几年严格修行以来第一次出现。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傲云的那一句话吧：
“我不跟太监的儿子说话！而且就你的身份而言，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来神机营，只是出于简简单单的保家卫国的目的呢！”
对于一个身背秘密任务的人而言，最大的羞辱就是，谁都知道他有秘密任务，但是所有知道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说破，而且还得假装不知道！
他进神机营，还真不是简简单单的保家卫国。他的另一个目的或者说是任务就是牵制，帮助聂公公牵制神机营。而这个任务之所以变成秘密任务还不是因为聂公公，而是聂公公上面那个人——皇帝！
皇帝要在各方势力中搞平衡这是个谁都知道，但谁都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尤其是当他要平衡神机营这种时刻关系到自己安危的势力的时候。
如果不做，实在是不放心，毕竟一旦出现一家独大的状况，那可是随时会把自己拉下宝座的势力啊！但做的过分了，那就是猜忌，也会惹祸上身。所以这件事不但不能说，为了避嫌，还只能假手他人来做！而身边的太监自然当其冲。
而现在就轮到聂公公来做了，而聂公公的人选就是聂飞鹰。
所以聂飞鹰能怎么办呢！
所以他的位置就在四大宗门的协议里多少有些尴尬！关键时期，四大宗门自然不允许任何的外来力量影响他们的布局。而聂飞鹰背后的聂公公，谁知道会在这场变局中是什么样的一股力量呢！所以对傲云的话，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还知道，自从经历了魏忠贤之祸后，天下人对于太监是个什么印象！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出于一个简单地仇恨心理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心理通病，就能把所有的太监都归到了邪恶的名义之下。
“那你是怎么看我呢？”
聂飞鹰至今都记得义父问出这句话时他心底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思绪已经乱了，那就索性乱个彻底吧！
他莫名其妙的回忆起来自己五岁时，被瘟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父母那蜡黄的脸！那是几年前了？聂飞鹰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过这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那个小村庄因为那场瘟疫已经荒废了。而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一年的瘟疫，险些把大明朝的北方变成了一片鬼蜮。
而当时在紫禁城里被魏忠贤死死压制的聂公公，自己请命到民间寻找克制瘟疫的方法。当时已经是焦头烂额的大明皇帝自然格外恩准。
其实当时更多的人都认为聂公公不过是看在宫中没有出头之日想离开而已！
于是聂公公和聂飞鹰的命运就此相会。有意思的是，当时聂公公完全一副民间郎中的打扮！直到十一岁时，聂飞鹰才知道聂公公的太监身份！
而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聂公公竟然在这个已经接近死绝了的小村庄的附近，现了克制瘟疫的草药！只是这个草药来的太迟了，对于那个村庄和聂飞鹰的父母都没有回天之力。
聂公公带着草药和改了名字的聂飞鹰回到了北京城。而接下来他就开启了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修行，参军，入锦衣卫，再入神机营。
多年后，聂飞鹰不得不承认，聂公公是一个很合格的……父亲！尽管他有一段时间很逃避这两个字。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太监的身份的话，聂飞鹰一直都觉得，聂公公本应该成为一代宰相的！聂飞鹰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关于五岁时的记忆过于深刻，那么他完全认为自己就是聂公公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
看来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面对义父的询问，聂飞鹰只能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你记住！你的心魔不是来自于你如何看我，或者是如何看待太监！也不是来自于外面对我，或者是太监的评价！更不是来自于外面对我的评价是否影响到了你！你的心魔来自于你的心乱了！”义父用少有的严厉口吻道：“你就是你！看来你还是没有理解我说的这句话！修行一途看似复杂，实则再简单不过！天地大道，无需外求，只在本心！如果你连你就是你都理解不了的话，何谈堪破本心！既然你连本心都找不到，那还是放弃修行吧！”
聂飞鹰慢慢的收回了散乱的思绪。不留痕迹的笑了一声，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一直在捻动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筒。这是昨天他收到的密信，是萧红玉传来的。大致内容竟然是要让他留意近期北京城里的萨满痕迹！
如果不是因为这封密信是他们独有的联络渠道送回来的，而且上面的加密方法外人根本无从模仿的话，他都要认为萧红玉根本是在开玩笑！
考虑到在这方面，萧红玉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所以尽管密信的内容让聂飞鹰觉得很滑稽，但还是要认真以对。
萨满！真是一个生僻而不知所谓的名字。自己好像还是在义父讲解天下修行流派的时候听到过关于它的只言片语。以义父严谨的个性，都觉得萨满不过是一个被夸夸其谈和无知而捧起来的怪胎罢了。现在萧红玉竟然让自己在北京城里留意萨满！而且她的口气还很严肃。好像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萨满越过了山海关，目标不明，很有可能是北京城。
聂飞鹰叹了一口气，能越过萧红玉把守的山海关，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萨满，至少实力不浅！值得自己严阵以待。
“聂将军，六扇门杨林夕杨大人求见。”一个装束整齐的禁卫军小跑过来道。
聂飞鹰眉头一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已经因为傲云的话以及身份的关系，和昆仑山的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而且，因为以太的原因，一向中立的昆仑山最近和神机营走得很近。但不管怎样，那都是两大宗门之间的事情，自己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给他们的合作带来什么芥蒂。再说了，这也和义父交给自己的任务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对昆仑山的人一直是避而不见。而正好因为萧红玉的密信，他自请在北京城内城防护。
可是自己不去找人家，不等于人家不找他。这似乎已经是杨林夕两天来第三次求见了！自己再不见，就显得是心虚或心中有鬼了。
“知道了。”聂飞鹰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
可是那个禁卫军没有走，而是踌躇了一下道：“杨大人已经上来了。”
聂飞鹰回头看着他，那个禁卫军在他锐利如鹰的眼神中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聂飞鹰迅收敛了自己的眼神，看来今天的思绪还是没有整理好，连最基本的情绪掌控都有些乱了。如果这一幕让义父看见，少不了一顿训！而且他还犯了义父的大忌——不要把怨气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移开目光，刚好看见登上了皇城城墙的杨林夕。
“聂将军好雅兴。竟然能够在这里欣赏景色欣赏这么长的时间。”
聂飞鹰心底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杨神捕。”
永远不要小看杨林夕！这是聂飞鹰和杨林夕打交道以来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相信不管是谁，第一次见到杨林夕都不会把她朝着神捕的方向想，小小的个子，少女的容颜，无害的眼神和长长的睫毛，她给人的只能是一种无法遏制的保护欲。而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天天和疑难大案打交道的捕头！
“聂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杨林夕轻松地道。
“我也是随口一说而已。”应付杨林夕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少说话或者是重复她说过的话！“杨大人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聂将军聊聊天。”杨林夕笑嘻嘻的道。
“聊天！”聂飞鹰笑道：“杨大人百忙之中找我就是为了聊天！”
“怎么，聂将军也知道我最近很忙吗？”
“谁不知道杨大人最近一直在找东厂的麻烦。”
“你倒是心直口快，你不介意？”杨林夕有些意外的道。
“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聂飞鹰理所当然的道：“我现在隶属神机营。杨大人找的是东厂的麻烦，与我何关。如果哪天你找神机营麻烦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介意一下！”
“看来聂将军也是个妙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见聂公公。”
聂飞鹰眉头一皱，道：“您要见聂公公为什么找我呢？”
“聂将军没意思了吧。”杨林夕语气有些不悦。
聂飞鹰微笑了一下，道：“杨大人为什么不走官方通道？”
“因为我见聂公公是为了私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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