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人行道上绿灯亮了，陈开跟着行人穿过马路。
离的近了，他若有所思的打量姜楠。
她穿了件米色风衣，卷发随意的用发圈扎在脑后，白净的脸上化着淡妆，陈开知道她长得好看，但前几次见面都是素颜，此刻这样给人一种移不开眼的惊艳。
她在讲话，忽然很浅的笑了下。
那个笑一晃而过，却让陈开反复回想。
姜楠谈完事情挂了电话，余光扫到半个人影，略微有点眼熟，不等她调取记忆，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又见面了，咱们真有缘份。”
姜楠看着陈开，说话的语气低沉清冷：“陈开，你是有窥视别人的嗜好吗？”
这是认识以来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和他说话这么多字。
陈开的笑容更大了，四目相对，他朝姜楠耸肩：“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你，想着毕竟认识一场，总要打个招呼，谁想这边风景太过好看，看出神了。”
姜楠有片刻没作声，而后漫不经心的开了口：“既然如此，招呼打过了，不打扰你看风景，先走了。”
陈开抬脚跟上：“你要去哪里？”
“跟你没关系。”
“我好奇。”
“没人告诉你不要对别人的事情——”
姜楠的声音突兀的中断。
陈开心里奇怪，一扭头，发现她身体僵硬，面色发白的盯着前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距离不远的地上蹲着一条巨型犬。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姜楠的秘密，眼珠一转凑到她耳边：“原来你怕狗啊。”
姜楠冷冷的瞟一眼，示意他闭嘴。
陈开不由乐了，往旁边一站，饶有兴致的观看起来。
这只狗的毛是很纯净的黄，无一丝杂色，衬得那对眼珠漆黑如墨。
它直直的盯着姜楠，看的她心慌。
很小的时候她被狗咬伤过，直到现在腿上还隐约可见那道疤痕，那次经历让她产生了阴影，从那以后见到狗这类生物就害怕。
狗动了下，姜楠的手跟着抖了抖。
陈开被眼前的场景逗笑，忍不住发问：“需要帮忙吗？”
姜楠深吸口气：“条件。”
“请我吃顿饭吧。”
“成交。”
二十分钟后，街边的米粉店。
顾客不多，他们点的两碗牦牛肉粉迅速做好端上了饭桌。
陈开的胃口很好，充分表明此刻的心情同样不错，他吃完习惯性点上一颗烟，视线从姜楠的捏着筷子的手上移落在她脸上。
她吃饭头也不抬，很专注，手上的动作不急不缓，缓缓上升的雾气中，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像一片羽毛扫在他心上，让他的的心泛起涟漪，犹如平静的海边骤然鼓起海浪。
也是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结完账出来，天色已经深了，路两旁的老旧路灯一盏盏亮起，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行人脸上。
陈开双手插兜神清气闲的走在姜楠身侧，一路无言。
到了路边，姜楠招手拦下辆出租车，坐进去刚要关门，一只修长的手横叉进来。
陈开俯身问：“送你回去？”
“用不着。”姜楠拒绝的很干脆。
陈开也不生气，闲闲开口：“行，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踩下油门，呼啸着向远处驶去，惊起一地尘埃。
回到居住的客栈，客厅很热闹，电视机开着，敏敏和几个客人围着茶几边嗑瓜子边聊天。
她从旁边经过，有人拿遥控器换台，刚好换到财经频道，上面正在播放最新的一则采访。
“林先生，请问c大的百年校庆您是否会参加？”
姜楠脚步顿住。
一道低沉的声音回答说：“会。”
姜楠在原地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出去。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几天过去。
这天姜楠从泽当采完风回到拉萨，卸了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茶馆一别后连着消失数天的高远跑来敲门，邀请她一起去耍林卡。
她跑了一天，身心很是疲惫，明天想留在房间休息，便出言拒绝了这个提议，没想到高远不依不挠的开始撒娇。
客栈二楼的过道里，开始上演起一场拉锯战。
高远脚抵着门，双手抱住她的胳膊晃：“去嘛去嘛，我后天要出发去墨脱，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就当给我送行，好不好嘛？”
姜楠抬手按住太阳穴轻揉，她看向满脸期待的高远，无奈叹气，任谁被这样眼巴巴望着，都会不由自主心软。
于是她松了口，问：“明天什么时候？”
高远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姜楠：“我可以不答应吗？”
“不可以！”高远兴高采烈的说，“那我们明天十点钟准时出发，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人去就行。”
姜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高远心满意足的晃着手走了。
翌日，姜楠醒来时辰尚早，她叠好被子洗漱完，出门散步。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温度也刚刚好，枝头树叶沙沙作响，发出好听有节奏的声响。街上有不少商铺还没开门，路边公交站旁零散的站着几个行人，偶尔有环卫工人路过，开始日复一日的工作。
姜楠在周围这边区域随便逛了逛，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她听到两个中年模样的人聊天说想去大昭寺给家里过世的老人点盏长明灯。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意动。
这个时辰八廓街人头攒动，藏族信徒们摇着转经筒，捻着念珠，边走边念佛语。
大昭寺殿前的炉膛里燃着松柏枝，香火弥漫了整座街道，正在磕长头的人们手掌与地面摩擦间，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沙沙声，那是虔诚祈祷的声音。
姜楠咨询了大昭寺门口的工作人员，被告知供灯楼并不是每天都开放，最近开放点灯的时间是大后天，让她那时候再来。
了解清楚需要的准备工作，她没急着离开，在广场找了块地方坐下，看着来来往往诵经的行人，什么也没想，就那样感受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走。
走着走着，姜楠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想到还没吃早饭，走进路边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早餐店，点了份特色牛肉饼和白粥。
店里基本满座，但没人交谈，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吃饭。
她慢吞吞的吃完，去结账时想起高远，又点了一份打包带走。
回到客栈，隔壁商店的阿婆每天这个点雷打不动的坐在门口听广播，瞧见姜楠，热情的招呼她：“闺女回来了？”
姜楠不太自然的说：“阿婆好。”
因为距离近，日常她需要什么经常在这家商店买，几天下来阿婆记住了她，每次见面都要拉着她聊一聊。姜楠自身性格的原因，不太习惯陌生人的热情，总是有些不自在。
阿婆瞧见她手中的食品袋，指着马路对面说那有家青稞牛肉饼做的特别地道，是很多年的老字号，让她有机会可以去尝一下。
她点头说好。
客栈大门外原本空着的地方停了两辆车，姜楠略略扫过，一扭头，和斜靠在大门上的陈开对了个正着。
陈开噙着笑意上前：“真巧，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好像总能遇见，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挺深。”
姜楠本能的皱眉：“你怎么在这？”
他眼角微扬：“姜小姐这是在关心我？”
姜楠：“……”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姜楠没搭理，侧了身子绕过他往里走。
陈开存了心纠缠，瞧见她的动作，先一步伸出胳膊拦住她的去路，趁她没防备，顺手拎走了她手中的早饭。
他晃晃包装袋：“姜小姐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姜楠面无表情的抬眼：“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还能是给谁？”陈开拆开牛肉饼，慢条斯理的咬了口，感叹道，“真好吃。”
“当心噎死。”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语气冷淡的没有起伏。
陈开咽下嘴里的食物，笑意不减：“谢谢关心。”
“……”
姜楠彻底无言以对，快被这人的厚脸皮气笑了，她算是发现了，遇上陈开，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歪曲成别的意思。
她不耐烦和他上演这种浪费时间的无聊游戏，转身打算进门，刚往前迈一步，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高远和乔雅昀并肩出现在眼前。
高远看到她，眼睛一亮跑过来：“楠楠你回来了？”
“嗯。”
“那咱们等会就出发。”
姜楠闻言愣了愣，看了眼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两个男人，迟钝的反应过来：“——咱们？”
“是啊，我俩还有他们。”
果不其然，高远的话证实了心中猜想。姜楠抿了抿唇，后悔昨天没有问清楚就答应，现在也不好再反口推辞说不去。
高远没发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那个地方距离拉萨有点远，可以让他们轮番当司机。”
姜楠：“我会开车。”
“不行，那样太辛苦了，像他们这样皮糙肉厚的才适合做苦力。”高远边说边指向另外俩人，忽然看到陈开手中捏着的牛肉饼，她惊讶出声，“你不是刚吃过早饭吗？”
陈开没想到这么快被人拆穿，他下意识朝姜楠看，碰上她浸着凉意的眼神，脸一黑，没好气的反问：“我胃口大不行？”
高远撇撇嘴：“行，怎么不行。”
姜楠忽略那道极有存在感的注视，扭头和高远说了声，独自走进院子。
她走后，高远来到路边，原本想看自己清单上备注的物品有没有带齐，没想到外面出乎意料的停了两辆车，她不禁愣住，疑惑的问：“总共加起来四个人，你们怎么还开了两辆车？”
乔雅昀别有深意的瞥了眼某人，抬脚走到她身旁：“带的东西比较多，担心后备箱放不下。”
高远哦了声，没多想。
房间里，姜楠洗完脸擦了点护肤品和防晒，从登山包里翻出一身轻便的衣服换上，临出门前，她看了眼今天的天气预报，以防外一又往包里塞了把雨伞。
掐着时间出来，大门外只剩下靠在墙上低头抽烟的陈开。
“这里。”
前面那辆车的窗户摇下来，高远坐在副驾向她招手，姜楠跨过门槛往那个方向走，擦身而过时又一次被陈开拦住。
她恼了：“让开。”
陈开朝她笑笑：“乔雅昀让我拦住你。”
“为什么？”
“你这么聪明，看不出他俩之间的关系吗？”
“所以？”
“那家伙特意多开一辆车就是想单独和高远待着过二人世界。”陈开说着指了指另一辆，“你就当行行好成全他这番心思，坐这辆车吧。”
姜楠停在原地，有一会儿没出声，其实从那晚在酒吧看到他们之间的相处，她便猜到一些。她坐在对面，能清晰的瞧见乔雅昀望向高远的每一个眼神，眼底藏满爱意和温柔，是打心眼里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
那样似曾相识。
曾经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车里两个人不知说到什么打闹起来，一个闹一个笑，姜楠沉思半晌，转身朝后面那辆车走去。
留在身后的陈开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兜里手机嗡的震了下，他掏出来，是乔雅昀发来的短信。
这回你可欠我个人情，想好怎么报答了吗？
陈开掐灭烟丢进垃圾桶，敲字回复：报答？我告诉高远你默默喜欢她好多年怎么样？
没多久，对方回了一个字。
滚。
陈开欠嗖嗖的哼了声，想让他欠人情，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他也没撒谎，只是成全乔雅昀的同时，顺便成全一下自己而已。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哼着小曲大步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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