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鸡(5)
于寻张了张嘴像是像说什么,然而又立马闭上了嘴;继而低下了头,右手在身后暗暗攥成拳;只有微卷的鬓发垂在眉前,让人看不清表情。
荀彧眠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直到时间长到令人不安的时候,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于寻咬了咬下唇,突然转身打开一扇门跑上了楼梯。
门后面是蝉声聒噪和夏阳炎灼。
“诶!”荀彧眠刚想追上去,那扇门便被“嘭”地关上了。
“呼——”他惆怅地吐出一口气,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露骨把人家吓跑了。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于寻特意借给他看《安娜卡列尼娜》,荀彧眠辗转反侧多夜并听了多场昏昏欲睡的讲座后,勉强懂了她借书的意思。
“那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不喜欢。”
她也许不止不喜欢这本书,更不喜欢主角安娜;不喜欢安娜孤注一掷地贪恋爱情,也不喜欢她如此不圣洁的作风。
于寻热爱洁白的桔梗花,喜欢遗世独立的菊花君子;穿衣喜欢偏浅色系的衣服,而且就算在炎热的夏天,裤脚或裙角也总会垂到脚跟,这都显示出了她保守、崇尚纯洁的一面。
所以这本书借给他,也是警告他不要在她身上动心思的意思;但当他好不容易明白这意思之后,却久违地感觉到一种独特的兴趣感,就像一道难解的化工题一样,探索起来就像一种独特的魔法,只有特定的“符咒”才能将它打开。
所以他锲而不舍地找来了好几次,但人总“不在”;好不容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自己又貌似给人家吓走了。
就像好不容易貌似找到了化学方程式,找出了一种可溶于水的溶质,结果告诉我这玩意是个沉淀一样。
但幸好,自己最喜欢研究这种需要想象力的“题目”了。
他转身打开冰箱,把那瓶洁白的桔梗花放回去,从上面翻出了一盒牛油;又在灶台下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个坛子,坛子上面贴了个字条,“的酸菜”。
荀彧眠皱着眉,把这张字条拿下来,对那几个黏在一起的狗爬字仔细辨认了许久,终于拆出了四个字,再合在一起看应该是“邱姨泡的酸菜”。
他把牛油塑料盒上的字条扯下来,上面就用行楷端端正正地写了:“牛油,储存日期:20年月日。”
这上面的字体和黑鱼塑料盒上的字体相同,再一看,又显得格外眼熟。
他边洗着酸菜,边思索最近看过的文字,忽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厅门上匾上的字体嘛!”
他又拿着装牛油盒子上的字条仔细端详了一下,感觉这字体苍劲有力、熟练老成,虽没有专门学过,但还是挺好看的。
总之不太像于寻那样的女孩子写的。
但……他拿起了酸菜坛子上的字条,感觉这狗爬字更不像是女孩子写的。
这样想着,灶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荀彧眠直起了身,看见这部装着浅蓝色的手机壳,好像是于寻的手机。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上面显示了两条qq信息,是用qq电脑发给手机的:
“荀彧眠”
“对不起”
荀彧眠边用压力锅炖着大骨汤边看着屏幕上的信息,蓦地松了口气,擦干手快捷回复道:“是我没顾忌你的感受,你没事吧?”
那边沉默了一下,手机的屏幕骤然暗了;荀彧眠也不急,“当当当”切起了酸菜。
过了一会,屏幕又亮了起来:
“我没事。”
“等下我爸问起来就说我衣服弄脏去洗澡了。”
荀彧眠不自觉地笑了笑,在围裙上抹干净手,回复道:
“好。”
厨房上面的阁楼。
不透光的窗帘泻不入一丝天光,屋内晨昏莫辨,只有角落头的电脑桌有点刺眼的亮光。
于寻咬着嘴唇,等到荀彧眠回复之后将电脑关了机,抱着膝盖坐在电脑前,看刺眼的亮光骤然变暗,感受迟钝的视觉器官在受到骤亮和骤暗刺激下放映的万花筒。
四周只有重如铅尘的黑暗和被关在窗外的聒噪蝉鸣,但在她的耳边变奏成了恶魔般的低笑和疯狂的吼叫,黑暗中仿佛伸出了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她紧闭上了眼,感觉胸口格外地堵,右手甚至还在发颤,过了许久都不好,仿佛在黑暗中失去了控制;她忍无可忍地低低呜咽了一声,重重地捶了一把头。
“咚!”
这一拳砸在她的顶骨,硬度恰好,既能让她一瞬间清醒过来,也不会很疼。
她睁眼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跪在地上拉出了木柜的抽屉,掏出了一个火机和一包烟。
这是丛叔的东西。
虽然自己没抽过烟,但也见过丛叔怎么操作;还好这包烟已经拆了封,于寻拿出一根,颤颤巍巍地把它点上了。
火舌舔上了烟草,散发出一种陈年的清香;偏要形容的话,有点像微微发酵的陈茶,并不难闻。
于寻试探着吸了一口,立马被烟呛了个半死,但意外地,脑子中的筒子楼和黑夜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只剩当下。
于寻拿下了烟,看着它在黑暗里静静地烧,感受着烟缓缓上浮。
“我想给你种一束花。”
刚才荀彧眠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有很大触动的;但这样的心理波动,也让她想起了一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旧伤和荀彧眠,就像食人花和紧紧缠附的牵牛花,每每想起牵牛花的温柔美丽,就不能忘记它骨子里淬着的毒。
荀彧眠长相帅气,对谁都几乎是一视同仁的微笑,眼角也有一颗显得温柔多情的泪痣,倒是和于寻记忆中的一个少年很相像;但他偏生又生出许多机灵,享受拿捏情感带来的快感,显得格外地成熟、也格外地危险。
但她知道,荀彧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尽管丛叔和她说过他靠近她是有所企图,但每天中午荀彧眠送来的松软白胖的馒头是真的香甜,荀彧眠每每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明亮认真的。
但她不敢赌。
不敢赌他是真心待她的,不敢赌他对她是否有那种特别的情愫,更不敢赌,他不会对自己当年的事毫不介意。
烟一直在烧,直到于寻的手边,被她掐灭了。
一截烟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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