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闲庄醉酒
关安行记得秋的夜是凉的，今晚站在窗口却没怎么觉得。甚至连风都没有，还真是适合出门赏景。
就是不知这幻境中的官宦子弟今夜有没有这闲情逸致了。
“关安行，你还记得自己在这里的事情吗？”温还赐的目光没动，还是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似乎只是突然兴起，问了一个这么问题。
关安行浅笑，伸出一只手探出了窗子，像是抓了一把故土的夜风，“当然记得啊，你看街边那个卖灯笼的。”
他指的地方离他们不远，红彤彤的灯笼在下面那一处角落很明显，一个青年人就那么站在那，被红火掩盖着。
“这会中秋刚过，记得以前我阿爹总会带着我和阿娘出来玩，街边吃了一串不说，我小时候比较信奉这种礼节的东西，红灯笼还必须一手抱一个。”
温还赐将画面跟眼前的人结合了起来，猝不及防地笑出了声，“抱着两个灯笼，还看得到路么？”
关安行不满了，“看得到，我也没有那么小。”他用手比划了圈圈，示意道：“这个灯笼只有这么大，抱在怀里刚好抵到下巴，再说有时候我也是提着的。”
他认真解释的模样看的温还赐笑意更深，“这么乖啊。”
关安行显然一怔，乖吗？不就是提着个灯笼吗？他支支吾吾地说话，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没有，很多小孩都这样的，趁着过节出门凑个热闹，还在一起猜灯谜。”
“你猜灯谜肯定很厉害。”温还赐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
温还赐先是没说话，身子向前，将窗户关了起来。关安行眼睛跟着他的动作，便也跟着他往屋里走。
走到桌边便停了下来，这屋子里的茶水在两人进门前刚换过，水温正好。温还赐便倒了两杯，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回答他，“因为你是誉岑啊。”八位仙尊之一，文官关安行。
关安行没有言语，如果实在想说的话，就是他也想问问温还赐的以前。可是温还赐刚刚把窗户关了，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他也不好问了。
“怎么了，没话说了？”温还赐挑眉，看向他。
关安行依旧沉默。温还赐将倒好的茶水往他面前一放，“先坐下，喝喝热水。起风了，凉。”
两人同时坐下，关安行一手提着袖子，一手捏着茶盏喝了起来。温还赐还没喝上一口，眼神望着空气中的一个虚影，喃喃说了起来，“我以前也是一官宦子弟。”
关安行眸光微动，他轻轻放下了茶盏，杯子里还缓缓地冒着热气，“是做帝君之前吗？”
温还赐先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是飞升之前。那会我性子桀骜，家里人都管不住我，我爹气得不轻，常常拿棍棒追着我打。但到底是温家的嫡出大少爷，我娘亲既怕传出去不好听也怕我身上真的被打疼了，所以总会拦着我爹。”
“但多少还是会受点伤，每每这个时候我娘亲总是含着泪的教训我。”
温还赐低低地嘲弄了一声，看着关安行说：“我那会很不听话。”
屋内烛火通明，关安行轻轻嗯了一声。
以为聊到这里就结束了，温还赐又道：“后来我爹给我找了个陪读的书生，说是书生，其实就是给我找了个监管我的人。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也很老实，我很不服他。”
这的确像是温还赐的性子，关安行也能想象的到他不服气的样子。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温还赐没有继续说了。关安行抬眼望去，看到他竟是盯着烛火重新发起了呆，关安行忍不住问，“后来呢，他一直待在你家吗？”
按照温还赐这样的脾性，怕是那个书生也呆不久吧，谁知温还赐却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在，他一直在。”
话音刚落，门就被叩叩两声敲响了，“关兄，温兄，你们在里面吗？菜都叫好了，出来吃饭吧！”陈玉别在门外喊道。
温还赐叹了声气，“走吧，这会该饿了吧？”
他说完就走过去开了门，关安行跟在身后，总觉得他这个背影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感。是不是日子过得太久了，想家了呢？
关安行低着头不言不语，这种感觉他体会的到，尤其是这段时间。那像温还赐这样的，飞升有上千年了，思念岂不是淹了山海。
这个客栈的人没那么多，但也不算冷清，一眼望过去，大概有六七桌人的样子，掌柜招呼的也都很周到。
他们坐的是个四人桌，桌子方方正正的，正好一人一边。桌面摆了五个菜，不是什么大鱼大肉，类似萝卜土豆这样的素菜，再炒点小肉，配上一碗热汤和饺子，还有两壶酒。
裴叹青道：“这个客栈做的都是小本生意，看看菜系有没有什么不合口味的，我再去添。”事实上能添的菜也没有多少了。
陈玉别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吃的很香，“我觉得味道挺好的，你们两也赶快尝尝。”
关安行口味也不是很挑的人，从前在飞升前吃的就是差不多这样的，偶尔过节日的时候家里的菜肴会准备的丰盛一些；更别说上一世历劫了，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温还赐扫了眼桌上的菜，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倒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关安行把偷偷瞄他的目光收了回来，还以为他挺挑呢。
关安行和裴叹青不喝酒，这两壶酒最后都进了温还赐和陈玉别的肚子里，烧的人胃里火辣辣的。
喝到最后，陈玉别显然是喝高了，身子时不时地往裴叹青身上倒。嘴里还含糊不清道：“裴兄，你说这个幻境历劫，好像一点都不难啊，到了现在了，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裴叹青的肩背挺了挺，道：“没有事情最好，你喝多了。”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温还赐和关安行，那意思明显就是这孩子喝多丢人了，你们不要介意。
关安行微微一笑，当然是不介意的。只是温还赐跟陈玉别比起来，那就是好的太多了，明明两人喝的酒差不多，温还赐不仅神志清醒，连脸色都很正常，一点红都不见。
真是能喝啊。
关安行一直觉得酒这个东西不好喝，以前偶尔会喝喝自己家酿的果酒，但也只是浅尝。而且他经常看到醉酒之后的人会很痛苦，他就更不明白酒这个东西了。
吃完饭上了楼，温还赐一直不声不响的，直到关安行问：“你睡床边还是睡床外”他才扭了扭脖子说：“睡床边。”
关安行点点头，将腰间别的昭恩拿出来放到桌上，就开始脱衣服。刚把手放上去，还没来得及解，就觉得背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在盯着他。
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对温还赐说：“你不准备睡觉吗？”
温还赐听后果然别了目光，关安行松了一口气，继续脱起衣服来。
关安行很瘦，脱到里面只剩一件单衣，若隐若现的，能看到他雪白的肌肤。腰间更显，他挪着步子翻上了床，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墙边。
温还赐应该是听到他翻身上床的声音了，便也脱了外衣，坐在了床沿。
一时无言，关安行有些尴尬，正要开口找话题的时候，温还赐直接倒在了床上，身子半蜷缩着，一动不动。
关安行吓了一跳，以为是他哪里不舒服，忙探出身子爬了过去。一部分长发垂在温还赐的脸上，他语气焦急，“温还赐你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温还赐不说话，关安行继续说：“你等着，我去叫裴叹青过来。”正欲下床，胳膊却被温还赐拉住了，关安行诧异地转头，看到温还赐那双红透了的眼睛，他嘴角向下撇，闷着声音道：“不要去。”
关安行仍旧拧着眉，“可是你不舒服。”
温还赐摇头，“不想你走。”
关安行解释，“不是走，我一会就回来。”
温还赐还是摇头，甚至把他往自己这个方向拉，语气低到近乎像祈求，“别走。”
关安行叹了口气，他僵在床边坐了会，温还赐也一直没有松手。直到这个时候，关安行才意识到，温还赐这是喝醉酒的表现。
刚刚在饭桌上他就没吃几口饭，几乎是一直在饮酒，还以为他酒量多好呢，原来是早就醉了。
他跟陈玉别不一样，陈玉别是喝后就上脸，说话神神叨叨的；而他不上脸，只是木木地不爱说话，然后还还爱粘人。
知道温还赐没事了，关安行才朗朗笑出声来，揉着他的脑袋说：“我不走了，先躺好，好不好？”
温还赐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他的手，生怕关安行骗他一样，眯着眼睛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关安行真的不会走了，他才躺好。
关安行失笑，也重新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两个人就这么并肩靠着。
温还赐应该是醉迷糊了，没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关安行见状便想帮他掖一掖被子，刚捏起被子的一角，就听到身下的人说起了梦话，“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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