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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4章 日行一善紫煞星,岐山碧穹神女花


上元节,又称元宵。

意味着团圆。

雪渐渐弱了许多。

伸手摸着冷风,就知是冬末了。

界天宫,羽界主为楚月开辟出了新的侯府。

这些日子里,楚月便在武侯府处理军机事物。

元宵佳节,她只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

抱枕、阿兄,两府家人,以及夜罂、萧离、屠薇薇。

恍惚间,仿佛还在下界。

满桌的珍馐美味,烈酒醇香。

慕临风脱口而出:“要是小宝在就好了。”

远在龙吟岛屿的小宝不能随时出现。

平日里,亲人对小宝的思念都藏在心底,但新年过去,又是一个元宵,总归会想到那个孩子。

慕惊云皱眉,用胳膊肘撞了撞慕临风。

慕临风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举杯敬向诸君,“来,喝酒喝酒。”

却没人动杯盏。

是啊,要是小宝在就好了。

此次相逢,已是最后的期限了。

每个人都很珍惜家人的团圆。

差一个小宝,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团圆。

楚月不提小宝,就是不愿看到父母长辈的面上流露出伤心之色。

“不知道小宝那孩子怎么样了。”太夫人红了眼睛。

慕老夫人对着满桌的佳肴,毫无动筷子的想法,只道:“小宝那孩子,最喜欢吃酥肉了,他还喜欢攒金子。”

在人屠宫的时候,每个人都给小宝备好了礼物。

长命锁,如意圈,璎珞条……

都是纯金打造的。

小宝一定会喜欢。

慕老夫人拿出了纯金长命锁。

这锁做得厚重,有手掌大小,而且她注入了血鬼族的阵法,能够护着小宝。

战争结束,龙非烟回到龙族的时候,她并未托龙非烟带长命黄金锁回龙吟岛屿,只带了其他的灵宝好物。

她总想亲自交给小宝,对于老人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楚月指腹摩挲着杯盏,睫翼微微地垂下,体内龙族血脉隐隐而动。

等她把龙族血脉彻底修行到登峰造极,龙祖需要的时候,便能以龙太子的身份出现。

“娘亲!”

颇为软糯的声音响起。

就出现在冷风交织的门外。

熟悉的孩子声,倒像是幻觉。

楚月蓦地看去,却是诧然。

小宝穿着合身的紫色华服,袖袍绣有乳白色祥云纹,袍摆则是苍龙纹,一针一线聚有灵力,可见不凡。

一双水汪汪圆溜溜如宝石般的眼眸,是这黑夜晚风里的唯一星辰。

男孩儿用玉冠一丝不苟的束起了墨发,两捋龙须刘海随意地垂下。

龙族下,绑着石青色的额饰发带,颇具少年人的意气。

比从前,高了不少。

雪挽歌怔怔地看着叶尘。

这是她的……

外孙……

“娘,真的是小宝!”慕临风窜到了小宝跟前,用力捏了一把小宝的脸,捏得生红,惊喜地回头看去。

慕老夫人心疼赶来,拍掉了慕临风的手,还在慕临风的额头用力地弹了下。

“你这混球,莫要伤了乖孙。”

慕临风揉了揉发红的额心,疑惑地看着为小宝摸摸面颊的慕老夫人,怀疑自己或许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

“小宝,你怎么来了?”太夫人拄着拐杖前来。

小宝眯起眼睛笑:“子蘅叔叔让我来的。”

龙子蘅原就是龙吟岛屿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龙太子之一的人选。

为了让小宝出现,动用了不少关系,也耗费了不少钱财。

当然,还有点小私心。

他回到龙吟岛屿的时候,拿着糖葫芦对小宝说:“小宝,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你爹,我不介意你称我为爹爹。”

“可是叔叔,我介意。”小宝歪着头说。

他总能用纯粹无邪的语气和眼神,去做最正确的事。

因孩子年纪虽小,却有初衷和原则,并不会随意地更改。

龙子蘅哑了一下,又说:“不喊爹,就不给你吃糖葫芦哦。”

“蘅叔,我有阿爹,他是世上最好的阿爹。”

“那你喊我爷爷吧,听说你爷爷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龙子蘅越说越觉得做叶尘祖父好。

这样一来,夜墨寒和朝华在他面前都挨了一辈。

小宝没见过这么幼稚的执法队长,幽幽地叹了口气。

“子蘅叔叔,你喜欢我阿娘吗?”小宝忽然问。

龙子蘅差点被口水呛到,捂着小宝的嘴像个人贩子把小孩儿拖到无人处,于假山岩石下指着小宝威胁道:“不可胡乱说话。”

过了会儿,又凑过来问:“有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阿娘这么好,喜欢她,不是丢脸的事,你该为此感到自豪。”

龙子蘅瞧着这鬼精鬼精却讨喜的小孩儿,颇为失语。

“蘅叔叔是想让我和阿爹阿娘团聚吗?”小宝又问。

龙子蘅无比惊诧地看着小宝。

他的心思,都被对方踩中了。

朝华的孩子,难不成能读心?

小宝摇摇头:“我不会读心术哦,我只是猜的。

蘅叔叔每回新年都不曾来到龙吟岛屿,今年来,定不是恋家,是有事情要做,对不对?

我想,蘅叔叔找到我,就是为了让我去海神界。”

龙子蘅瞧着他,只觉得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打听过有关于小宝的一切。

小宝总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大哭大闹。

见到任何人,都是面带微笑。

长得又好看,粉雕玉琢的,甚是讨喜。

龙子蘅越看越是心痒痒,火辣辣的,暗恨这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的。

好想偷走怎么办。

他大抵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尚未被开苞就想做父亲的男人吧。

“你在龙吟岛屿上有没有受委屈,日后蘅叔罩着你,谁让你受委屈了,我弄死他。”

龙子蘅牵起了小宝的手问。

小宝则细细沉思,才梗着脖子,仰头看他,眨巴了两下如明珠晶亮的眼睛,怯懦地问:“真的要说吗?”

“说!看我弄不死他,横竖要他断条腿。”龙子蘅满面冷峻,端出了第三执法队长的架子,气势外露,磅礴凛凛生风。

小宝犹豫了下,顺着龙子蘅的话如实说道:“有是有一些人欺负我,他们说是听你吩咐的哦。”

“?”

龙子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咳咳……”

他这才反应过来,从前属实不痛快叶尘这个孩子。

“子蘅叔叔,没关系的。”

小宝咧着嘴笑。

龙子蘅深深地感慨。

这孩子多好的心思啊。

跟那一双黑心的夫妻截然不同。

小宝紧接着说:“还好阿娘教我做人要心地善良,我留了他们的命哦。”

龙子蘅咽了咽口水。

好吧。

不愧是岳离公主和驸马生出的小王子。

一家三口,都是雷霆手腕。

后来龙子蘅又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那些孩子都在叶尘手中吃了亏。

甚至欺负被叶尘的人,还被叶尘救了命。

龙子蘅问:“为何要救他?”

叶尘歪头:“多行善事,多积德。”

孩子软嫩语调说着老气横秋的话。

“子蘅叔叔,你说,我积德多了,阿娘阿爹他们,是不是会逢凶化吉,长命无忧?”

问这话时的叶尘,是龙子蘅见他最天真无邪的时候,像寻常的孩子,不谙世事,还多了些让人心疼的乖巧懂事。

“会的。”龙子蘅给以了肯定。

“那就好。”

叶尘蹲坐在山峰,双手托腮,遥望着远方的夕阳。

他听路过的老道士说,多做善事,就能多多积德。

他积好多德了呢。

他差点弄死欺负他的小少年,然后在关键时刻去相救。

周而复始了好多回,还拿一个小本本记着自己行善积德的数量,怕日后和诸天神佛对不上账。

至于那小少年快要疯掉了,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想对叶尘动手,哪知这叶尘是个疯子,还对着他一个人薅羊毛。

每次都略施小计就能让他性命遭殃,偏生都是这叶尘“恰好”伸出援助之手呢。

且都被人瞧见。

于是乎。

叶尘得到了龙祖和诸位族老的褒奖。

不出二十日,他又被叶尘救下。

叶尘还每次等他遭受了点痛苦才出手相救。

太过于荒唐了。

拢共下来,他欠了叶尘三十多条命。

龙吟岛屿的人都说他这辈子要给叶尘做牛做马才还得清这些救命之恩。

小少年心中不服,怒指叶尘哀嚎:“是他,是叶尘故意要害我。”

岛屿上的老人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一个比你小这么多的孩子,能在二十几个险地设下陷阱,而你又每一次踩进陷阱?”

“是!”他嚎叫:“就是叶尘要害我,他厌恨我,讨厌我,因为我辱骂过他的母亲。”

“放屁——!”

小少年的父亲怒喝:“他既恨你,又何苦还救你,不如看你在阴沟里消失得了!你小小年纪,怎可怒骂叶尘母亲?”

可怜的人儿非但没把叶尘拖拽下深渊,还因辱骂叶尘母亲,又被记了一罪。

他快被叶尘折磨疯了,好几次设计想害叶尘,都被叶尘反将一军,使得自己泥足深陷。

有一回他掉进毒蚣窟,惊恐不已,叶尘蹲在窟上,安静地看着他。

他绝望地看着叶尘,“叶尘,救我,快,救我,我要死了。”

“再等等。”叶尘说:“不急,不会死的,大哥哥,你再等等好不好?”

“为何?!你故意的叶尘!”他要疯了。

叶尘竟掏出了个小本本,拿着翎羽笔不知在记录什么。

随后,叶尘居高临下地看向他,满面认真,又无比虔诚真挚地说:“大哥哥,你现在还很安全,等你真的有生命危险,我再救你,这样功德大点,性价比好哦。”

“???”

小少年睚眦欲裂。

他死死地瞪着叶尘:“叶尘,我命令你,即刻,救我,否则等我出去,我必把你碎尸万段。”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我还是等你被毒虫咬坏了嘴弄断了腿再救你吧。”

叶尘叹息:“虽然功德少点,但我心情会好些。老道士说,人的风水取决于心情,我的风水不能被你破坏掉。”

“叶尘,求你了,快救我。”

小少年一下子威胁,一下子跪地求饶。

九死一生的处境前,没人能做到往日的高雅淡然。

他亦不例外。

叶尘始终不动如山,蹲坐在窟上,一笔一划,字体非常的娟秀方正,笔锋清晰。

“叶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密密麻麻毒蜈蚣将小少年给掩埋了。

包括他的最后一道声音。

他真以为自己要下地狱了,害怕的想喊母亲。

却只能弱弱地诅咒叶尘。

叶尘妥善地收起了小本本,拍了拍手,然后救小少年出深渊。

他掐着时间点,刚好岛屿上的族人来救援了,还能看到他对少年的救命之恩。

众人见叶尘不顾危险把他救起来。

其父将少年抱在怀中,以灵力灌其身,使得少年清醒过来。

哪知少年一醒来就指着叶尘惊恐尖叫:“爹,是叶尘,叶尘眼睁睁看我去死。”

“这孩子吓糊涂了。”

“胡说什么话?!你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父亲震怒。

这传出去,还说他儿子是白眼狼,毫无情谊。

少年哭着嚎叫:“真的,真的是叶尘要害死我父亲,而且叶尘见死不救。”

“叶尘,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男人问。

叶尘回答道:“我路过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掉进毒窟,还威胁我,让我快点救,见我犹豫,还说出来就弄死我。抱歉,我需要冷静思考一下才能出手,否则非但救不了人,还搭上自己的命。我母亲说过,救人前,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危,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人生之路才走得顺利坦荡。”

“啊啊啊,叶尘,我要杀了你!掐死你!”

小少年真的丧失了理智,挣扎掉父亲的怀抱就想要往叶尘走去。

叶尘说得也是真话,他无法反驳。

“啪——!!”

父亲一巴掌打下来,打掉了一颗染血的龋齿,这才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红着眼睛,万般委屈,楚楚可怜地看着父亲。

又看了看周围的族人,都失望地看着他。

眼神里,充满了异样之色。

好像他是个异类,是个怪物。

他的实话实说,为什么没有人信呢?

“你辱骂过他的母亲,他还能做到以德报怨,而你呢,时至今日,受人恩惠,还不知感恩,我真是白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

父亲怒火滔天,极尽失望地看着近似疯癫的孩子,心都寒了寒,“你要有叶尘的半分懂事,为父何至于这个年纪就白了半头的发!”

“爹,你为什么相信他都不相信你的亲生儿子?!我可是你的血亲啊,他叶尘是个什么东西啊!”

“啪!”

又一巴掌打下来。

男人抽出了剑,指着儿子的眉心,“你再敢胡诌,再做这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之事,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从此你再也不是我这一脉的人!”

小少年这回确实害怕了,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百般的委屈只能化作苦水往肚子里吞去,不敢再争辩一个字。

但看向叶尘的眼睛却是怨毒的。

叶尘朝他看来,笑如弯月,还宽慰道:“龙叔,没关系的,大哥哥他现在还小,以后长大了就会变好的。”

“???”小少年近乎呕血,他的年纪再小也比叶尘的大。

叶尘此话分明是在羞辱他,周围的所有人却还要他去念及叶尘的好,以及叶尘的救命恩情。

他想杀了叶尘。

他私下传出消息,让族人都议论奇怪之处。

是啊。

他怎么能几十次都快要死了,且被叶尘救到呢?

这太奇怪了吧。

他相信,族人们都有着雪亮的眼睛和明辨是非的能力。

怎知没过几天就传来让他恼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的事。

族人们对此展开讨论,最终得出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常言道,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被呛死的,这孩子定是太倒霉了,才会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多的性命之忧。”

“怎么全岛屿的人都不倒霉,就他倒霉呢?”

“那还用说啊,人叶尘救了他多少次,他总是对叶尘恶言相向,要我看啊,这种人就该驱逐出龙吟岛屿,放逐出去。”

“…………”

小少年终于怕了。

他想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不会出问题吧。

那叶尘一个外族外姓人,还真就有通天的本事。

屋子起了一把火。

叶尘赶来救火,顺道救下了他。

他又和从前一样,指着叶尘怒斥:“就是你,就是你放的火!”

这次,他还真的冤枉了叶尘。

叶尘没有放火。

他只是偶然听到有坏人要放火而已。

当然,他也没阻止,他只是赶来救活,给自己积德。

“爹!我发誓!绝对是他叶尘放的火,他为什么刚好来救火,就是他?我以项上人头发誓!真不是他放的火我自刎!”

父亲也有所动容了,看着叶尘的眼神,多了一丝狐疑。

他决定联合岛屿上的权威老人们彻查这次的放火之事。

不出半日,就查出来了。

放火的人,是少年父亲从前得罪的一个上峰。

那上峰作恶多端的事被揭发,因此家破人亡,独留了个女孩儿在牢狱里活着。

这女孩有一次趁乱逃出来,也是个有本事的,竟想一把火烧了他的家。

从此,再无人相信小少年。

小少年瘫坐在地。

父亲气急地看向他:“你真是蠢笨如猪,还不自知,敢以项上人头和自刎来立誓。族人都在此看着,看你还如何交代。”

男人希望叶尘求情,叶尘却在发呆。

无奈之下,只得让儿子自刎。

誓言已经立下,如何能够更改呢?

更改不了的!

叶尘却是在想——

救下自刎的人,算不算功德呢?

算不算做好事呢?

叶尘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

小少年泪洒灰烬废墟,颤抖的双手握住了剑。

他不恨放火的女孩,只恨叶尘,恨极了叶尘。

剑刃很冷,很锋利。

他好怕。

但话说出了口,就必须履行。

他闭着眼睛鼓足勇气,叶尘却说:“不要自刎了。”

他睁开眼睛,死死地瞪着叶尘。

叶尘清亮的紫眸凝望着小少年,“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想担上人命官司,事既是因我而起,就该由我来解决。大哥哥,你定是对我有所误解,没关系的。”

他又看向了少年父亲:“龙叔,不要让他自刎啦,他也只是判断失误。”

叶尘留下这话就走了,回到屋子里,给自己的小本本记上了一笔。

后来,小少年执着要查放火案,认为绝对和叶尘脱不了干系。

但不管怎么查,此事都和叶尘无关。

那女孩甚至咬着牙说:“都怪该死的叶尘,不然我早就烧死你了。”

小少年这才相信了此话。

他找到叶尘,原想问叶尘为何要救自己,话出口却变了味道:“叶尘,别以为我龙乐乐能对你感恩代谢。”

“一债还一债,我真欠了你  一条命,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来回报你?”

“放了那个女孩。”叶尘说。

“为什么?她是你的人?”

“不是,不认识。”

“那为什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叶尘歪头一笑。

小少年如约放了那个女孩。

女孩回到牢狱前,问他:“为何要放走我?”

“是叶尘,他救我一命的代价,是放走你。”

少年不懂叶尘。

女孩更不懂。

叶尘,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们只知道,叶尘是人族凡女的孩子。

凡女,就意味着毫无过人之处,远离仙神之界,一辈子只能在凡人道庸碌无为、

当夜,叶尘又为自己记下了一笔功德。

孤独的他,小小的他,坐在窗前。

几许月光洒过窗棂,微芒细碎映在他的眼底。

他仰起了头,紫宝石般的眼睛泛起了红,紧抿着嘴唇。

想家的时候,他就会对着皎洁的月光祈祷。

娘亲。

爹爹。

外祖母。

祖母。

……

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等小宝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

老道士白发如雪,远远地看着窗前许愿祈祷的小孩儿。

身后的青年则不解地问:“师父,为何要这么做?你不是说,道法自然,不去改变任何的朝向吗?为何还要去提醒叶尘有关于功德之事?”

“这孩子,煞气太重。”老道士叹息:“越懂事的孩子,越痛苦。并非他们生来懂事,只是比旁人多了一丝善意。但对旁人有善意,就意味着这份外放的善意会化作囚笼来内耗自己,如慢刀子割肉。他是天生的紫煞星,命里只有两种结局。”

“哪两种结局?”

“紫气东来,福满天下!”

“师父,此等命格,岂非万年一遇,那对天下人而言是好事啊。”

青年惊讶,目光映着皓月衍生霜华。

师父却是摇摇头,“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兮,福满天下,就意味着祸满天下。若不加以引导,他的存在,会是一把利刃,对于人族而言是灾厄,甚至仙神界都会变作乱世。”

“竟如此可怕?”青年惊道。

“若非如此,为师又怎会损耗自己的命格,而将天机泄露给这孩子呢?好在这孩子一点即通,是个聪明人,不过也有些妖邪,竟能想到在一个人身上救这么多回。”

老道士有些哭笑不得。

随即,又道:“这孩子,慧极必伤。”

老道士泄露天机,命格必遭横祸。

下个月的月满之日,命格寿元都会有所损耗。

他盘膝,安静地坐在山巅之上等着满月的升起,等待命格寿元的丧失。

青年跪在旁侧耷拉着头,红着的眼眶噙满了泪珠。

徒儿哽咽:“师父……”

“若能换得福满天下,就算因此丧命,都是一种荣幸。”老道士说。

青年无法理解师父的胸襟大义,不在乎天下人如何,只知道自己的师父兴许熬不过今夜了。

深夜如墨,月满似盘,清辉霜华落满山,白发老人双手背点放于膝,面容安详慈和,胡须似霜白,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等待着窥探天机的代价降临,他安然处之!

老道士追崇了一生的道法自然,遵循自然之力。

不去剪断树的枝桠,不去摘掉美丽的花,自然的生长,朝着无法设想的轨迹,是这人间最正的道法。

而这,是他唯一一次违背自己道心的时候,就该承受相应的代价。

然而,灾厄劫难并未降临,几个时辰过去,老道士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师徒俩人对视了眼,都在彼此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分外的疑惑。

“师,师父,怎么会这样呢?”青年徒儿诧然地问。

老道士拧了拧眉,颇为不解。

闭目沉思了好久,眼睛骤然打开,炯炯有神地看着徒儿。

“我知道了。”

“师父?”

师父并未回答他,而是发出了笑声。

青年百死不得其解。

师父笑累了才为之解答:“紫煞星还是幼子,家中长辈教的好,我左不过是锦上添花,这些道理,叶尘兴许早就悟到了。”

青年惊诧。

老道士笑着起身,“走了,回诸天去。”

“可是师父,你不打算在他身边,看着他吗?”

“不了。”

“那他要是危害到了这天下苍生该怎么办?”

“若真有那一日,就是这苍生该有的劫了。”

一老人,一青年,游遍了列国,才回到了诸天。

回到诸天万道的岐山脚下时,苍穹之顶,冰蓝的霞色神圣到不容人侵犯,看上一眼碧穷都觉得心灵得到净化。

乳白色的云,浅银色的月光,炽烈的金色太阳之火,融合在一起,于蓝霞之中,勾勒出了花的痕迹。

是类似于风铃花的生长方向,却又有几分不同,没人在世间见到过这样的花。

于是,岐山的人取了一个新名。

“师父,你看,那是神女花!”青年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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