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魔
剑锋贴着我的脖子而过，一声脆响，不知是什么碎了，片片碎冰落在我脖颈之上，传来一阵凉意。
耳边却是苏未燃的大叫：“快向前冲！我们被围住了！”
我这才看清，苏未燃斩断的是一条白色冰晶的冰蛇！这一剑真的救了我一命，不然不管这冰蛇到底是怎么来的，在脖颈这样的要害处咬上一口，也绝不好过。我还未及道谢，苏未燃急促的声音又响起。
“快走！”苏未燃提岚玉剑向前一窜，学过我，左右一挥，又斩断几条同样的冰蛇。我回头一看，身后是数不清的冰蛇正在从那指头般粗细的小洞中钻出来！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小冰蛇究竟是从怎么会躲藏在这里了，百兽紫牙剑紫光一闪，斩断数条冰蛇，我身子也随苏未燃疾飞而去。
一路上成百上千的冰蛇似是无穷无尽的从甬道上下左右钻出，幸好我们手中各执宝剑，左劈右斩，总算是全身而退。
出了这段平缓的甬道，便再也不见冰蛇的影子，也没有看见冰层上有那些小洞存在了。我们这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的惊险加之一刻不停的挥舞长剑，纵是金丹的恢复力仍在，我也觉得有些气息不足。
“快走吧！出口应该马上就到了！跟紧！”苏未燃却好像依旧精力充沛，继续用岚玉剑上挂下垫的飞速穿梭在狭长的甬道之中。
大概前行了足有一个时辰，苏未燃突然喜道：“到了！”我听他这么一说，应该是看见了甬道的尽头，喜出望外，加紧速度，向甬道出口疾驰而去。
终于能够出去了，在山下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也不知飞雪山庄究竟如何了，大哥身上有伤，二哥又身中邪毒，爹他也生死未卜，我却被困在山底无能为力，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秦断雪的事情也是十分棘手，蚩尤凶虎的事更是匪夷所思，但终究都要面对。唉，前路何其迷惘。
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斜上方，光线明显有了不同，不再是雪地折射的冷光，而是实实在在的阳光！
苏未燃和我均是一喜，又加快了脚步。可还没走近，突然！一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洞口处！
这眼睛竟然要比那蚩尤凶虎化身的冰雕巨人还要大的多，只是瞳孔就和那出口一样巨大！更可怕的是，那眼睛还在动！似乎是在向甬道中看！
苏未燃急忙抬手，我俩一同停下，和那巨大的眼睛对望起来。
可这眼睛虽大，却好像又看不清我们，一边眨巴着调整角度，一边使劲的向里面瞅个没完。好像是在努力的想要看清楚！
那巨大的眼睛看了半天，好像还是没能看清楚，忽然又变成一张大嘴，张口对着我们。这比蚩尤凶虎化身还大的家伙到底是什么？又想干什么呢！！？
只见那大嘴中忽然喷出一阵白烟，洞口原本清晰的阳光突然变的模糊不清起来！
“他在使什么妖法想把我们封在这里？！”我对苏未燃道。苏未燃也是神色凝重的紧盯着渐渐模糊的洞口一言不发。
忽然又似有不知什么东西晃了几下，那洞口的阳光竟又变的清楚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洞口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封住了！”苏未燃已经看出端倪。“用剑气将它打破，我们就能重见天日了！”苏未燃对我道。
冰块？封住了？那……那巨大的眼睛和嘴呢？我刚想到这里，那只巨大的眼睛就又出现在了洞口！
“快！不管他是什么，先打破冰块出去再说！”苏未燃大声吼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忙紫剑高举，连发四道剑气！那眼睛这会儿好像是看见了我发出的剑气，眼中竟然有些恐惧，然后消失不见了。
洞口果然是被很大的透明冰块封住，剑气一至，那冰块虽然又厚又大，却出乎意料的脆弱，一声脆响后被斩的粉碎，化作大大小小的碎冰落了下来。
外面的阳光更加的明显，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它的温暖。我俩提剑一前一后掠出洞外，我全神戒备，时刻准备躲闪来自刚才那个巨人的攻击！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四下空空，完全没有看见巨人的影子。外面一片郁郁青青的青草坪，长满了半人高的不知名的青色杂草。远处是茫茫雪山，正反射着耀眼的白光正向我们这边，难怪甬道中会这么亮。
“刚才那个巨人哪儿去了？”我手持长剑，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扯下眼前的蓝色纱布，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巨人的踪影？真是奇怪，刚才在甬道中见那巨人眼睛大的像头牛，嘴巴张开一口能吃下三五个人，这么大的巨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边。”苏未燃用岚玉指着一片杂乱的草丛淡然的说道。
“神……神仙？？不……不要杀我。”另一个声音从草丛中传来。一个看样子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精神略有恍惚的站了起来。
这孩子圆眼，大鼻子，短发，大嘴，张的其貌不扬。身上却穿着一件不太合体的粗布长衫，上面补丁错落，显然是家里大人或者兄长穿剩下的衣物。他小手上却拿着一把尺寸较寻常尺寸稍小一些的镰刀。身形消瘦，却十分结实，明显是个山野中成长的孩子。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茫然失措。
我上前问道：“你……你是谁？”
“我……我……”这孩子显然是受了惊吓，话也说不清楚。
苏未燃却插口道：“他？他不就是刚才那个咱们甬道之中看见的巨大眼睛的主人了！”
他！？他是那个巨人？这是传说中的幻化之术？可是那么大的巨人和这么小的孩童，这差距也太大了些吧？我疑惑的看着苏未燃。
苏未燃解释道：“其实刚才，封住甬道出口的冰块是一块巨大的明亮透彻的弧形冰块。”
“弧形冰块？那又怎么样？”我奇道。
“弧形的巨大冰块，通过阳光的折射，使我们从甬道内看他，变的无比巨大，而他在外面向内看我们，又会变的十分的小，无法看清。”苏未燃向那个孩子走了几步，用剑指着他的鼻尖，问道：“是不是这样？”
“对！对！我刚才使劲的往里面看，好像看到里面有两个小人，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所以对着那块冰哈了口热气，又擦了擦，可是还是看见确实有两个很小很小的人！我正打算看清楚这两个小人的样子，却见其中一个小人忽然发出了紫色的光，吓……吓的我……我连滚带爬的就从那个小山坡上跌了下来。然……然后……”这孩子听苏未燃说的与他所见十分吻合，所以急忙自证清白。可又由于紧张，说到后面又支支吾吾的讲不出来。
“然后，那冰块从里面被打破，接着那两个很小很小的人就出来了？对不对？”苏未燃接着说道。
那孩子赶忙拼命的点头。
“那你又究竟是谁？”我上前一步，问他道。
“我……我……”他还是惊魂未定，又摸不清楚我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从山底钻了出来，所以仍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耐心安慰他道：“你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说罢，我把百兽紫牙剑收起，又看了看苏未燃，示意他也把岚玉暂时收起。苏未燃心领神会，收起岚玉，面带笑容的看着那孩子。
那孩子看我们的样子不像是要对他怎么样，于是便没那么紧张了。
“我……我叫项狗狗。”孩子自豪的说道。
……
项……狗狗？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可这孩子却好像对自己这个名字十分满意，报了名字之后满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告诉你们啊，在我们项家村啊，几百年前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这孩子看出我们对他名字的不解，好像也忽然胆子变的大了起来，话匣子打开，打算从几百年前说起。
我赶忙打断他道：“狗……狗狗，你家是在这附近吗？”
项狗狗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们项家村就在玉旻山下的吉湍坪！”
吉湍坪？玉旻山下有这个地方吗？虽然我很少在飞雪山庄附近走动，可是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陌生，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只得问他道：“那你知道从这里怎么去飞雪山庄吗？”
项狗狗得意的点头道：“当然了！住在玉旻山下的人，有谁不知道飞雪山庄啊。虽然每次我和阿爹去雪山上打猎采药的时候，阿爹都不让我往那个方向走，但是我还是趁着有几次阿爹他们集体出猎的时候，偷偷跟着他们上山，自己溜去远远的看过飞雪山庄。”他一开口就说个没玩，喜不自胜：“飞雪山庄可真大啊……那大门，比我们吉湍坪最高的木楼还要高……”
我听他说个没玩，忍无可忍，脑袋一阵发麻，大吼一声道：“别废话了！从这里怎么样可以最快到飞雪山庄！”说着又把百兽紫牙剑从腰间拔出，不由分说的架在他脖子上！
“白正杰你！”苏未燃见我突然动怒，立刻便要劝阻我。
我心忧飞雪山庄，也不去管他，闪身将项狗狗拦腰夹起，提起一口真气向远处雪山而去。
“别！别！别杀我啊！我不想死啊！”项狗狗吓的大声喊叫起来，我愈发生气，低头狠狠瞪他一眼，他见我杀气森森，赶忙闭嘴不再说话。
我全力飞奔，毫不理会身后苏未燃的追赶和劝说。
“白正杰！你再不停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苏未燃好像也是十分恼怒，大声高喊道。
“呵呵？不客气？你那两下子，能奈我何？”我脚下速度丝毫不减，回头嘲笑他道。
“好！我忍你也够久了！”苏未燃一声怒吼，速度猛然变快，岚玉剑带着寒风急刺而来，竟然毫不留手的直取我后心。我一声冷笑，将身子一转，避过他这一剑，把项狗狗扔在一旁的草地上。
苏未燃仗剑护在项狗狗身旁，岚玉一抖，一阵强烈的寒气激荡而出，气势无比惊人。这家伙果然一直在刻意的隐藏实力，他真正的目的究竟何在始终是个迷。如果是要杀我，刚才在甬道中那一剑早已割破我的喉咙，可如果不是为了杀我，此时莫名其妙的与我动手，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整个人杀意纵横，已然蓄势待发。
他俯身提剑，由下至上疾撩一剑向我攻来。我脚尖一挑，踢起一片雪雾阻碍他的攻势，然后横扫、斜劈、疾刺、直开，连攻四剑。虽然他招招夺命，我却仍念及他之前对飞雪山庄的大恩，所以这四招均不是杀招，只是攻他左小腿、右腰、肩头、大臂，只求让他受伤，不再阻我带项狗狗回飞雪山庄。
可苏未燃身法快绝，一剑格开我两招，身子一闪，又躲过另外两招，接着剑上丝毫没有停滞，又是一连串拼命杀招。他剑上不留情面，而且招招狠辣，最重要的是，他始终保持着那满身缠绕的杀气，此刻就如同一尊嗜杀成性的魔头般疯了一样的向我攻来。
百兽紫牙剑似乎也被他身上冲天杀气所吸引，不断的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似乎对我招式中有所保留十分不满。
苏未燃好像是看穿了我的顾虑，剑法使的更加肆无忌惮，一剑快似一剑，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机会。百兽紫牙剑上传来一阵奇特的感觉，好像是要奋力与我心底的那头凶兽汇合。我渐渐的已经有些压制不住那份魔性和戾气。
我与苏未燃连过进百招，终于，苏未燃散发出的杀气做外引，我体内的魔性和戾气作内因，那只一直困在我心底的凶兽马上就要冲出我勉励支撑许久的枷栏。
可就在此时，那一直如影随形不离我周身大穴的岚玉剑忽然开始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寒气，苏未燃身上一直弥漫的杀气也陡然消失不见，但他的身形却是猛然一快，剑招开始迅速的游离在我一尺左右，却不再真的进攻。
“为了救你，被切肤刀切肤双臂共切五刀。”苏未燃忽的开口说话，声音平缓，如涓涓细流，一字一句飘入我耳中。不像抱怨，也没有愤慨，只是在简单的述说。
“被雷百箭从肩头穿过！放弃苦心得来的修为金丹！从秦断雪手中救你一命！与烈焰金风鸟一战被撕下这么大一块血肉！你真要杀我？！”他手上岚玉不停，口中也一直在说个没完。我知他所说句句属实，对我真的天大的恩情，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下手。
可手上的百兽紫牙剑却更加咄咄逼人，越发的不受控制。我忽然想起，之前我斩下青阳真龙的头颅，也是这魔剑借我之手而为。其实根本是这蚩尤凶虎的异骨做成的长剑想要对青阳真龙动手！
于是，眼下的情况变的十分诡异。表面上看起来，是苏未燃和我之间剑法的对决，可实际上，是我在于心中魔性戾气和手中百兽紫牙这把邪剑之间的对抗！心中魔性与邪剑互为依托，誓取苏未燃性命，而我则顽强抵抗，想要压制住他们。
也幸得我能够勉强和他们相抗衡，每每都能堪堪避过苏未燃要害。绕是如此，苏未燃依旧在不断的被我手中的邪剑所伤，此时已经中了六剑了。
可是苏未燃虽然浑身浴血，却毫不畏惧，反倒是面露微笑，岚玉剑在我身边逐渐形成一个清凉冰雾形成的薄罩，在时刻帮助我冷静下来。苏未燃身形快速的绕着我旋转，正色道：“既然你能为我与那心魔邪剑对抗，说明你良知仍在。我用岚玉寒气助你对抗心魔，你只有真正在与心魔之间的斗争中取得上风，才能彻底恢复意识，不再受他摆布！”
他剑锋游走极快，口中却继续说道：“只有彻底压制住心魔，我们再回飞雪山庄才能帮的上忙，不然你就如同一头随时会发狂的凶兽，万一狂性大发，到时我们投鼠忌器，你就比白寿更加危险了！”
经他提醒，我才更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没错，我之前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就立刻变的满腔怒火，而且躁郁不安，果然是心魔作祟。如果我带着这样的状态回到飞雪山庄，一旦控制不住，很可能会对自己人不利。所以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眼下借着岚玉散发出的熟悉的寒气，我逐渐压下心头奔涌的狂躁和戾气，百兽紫牙剑也开始恢复正常，不再杀气冲天。待杀气彻底平息，我真个人犹如虚脱，脚步一晃，几乎站立不住。
可是忽然，苏未燃竟然先我一步昏倒在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拖着身子勉强将他扶住，一探他的鼻息，他竟然气若游丝，好像只有一口气在了。怎么会这样？！我一时之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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