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杀的理由

童睿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童贝贝和彭渤。

童贝贝从刚刚就一直想知道彭渤对焦俊然的事到底是什么态度，这会儿总算等到只剩下两个人，她走到彭渤面前，郑重问道：“你也觉得我相信焦俊然是错误的吗？”

彭渤直视童贝贝，嘴角一挑，无所谓似的说：“说实话，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以你的行事作风，你应该会去稍微验证一下吧。”

“我验证过了，俊然在二中任职体育老师的时候，确实有个男孩从教学楼楼顶坠楼，下肢瘫痪。”童贝贝沉重地说。

彭渤点头，“但也有可能是焦俊然搭了这个男孩的顺风车不是吗？反正男孩已经自杀，死无对证。”

童贝贝无奈地耸耸肩，“好吧，俊然自首的那一天你们就会相信我了。”

彭渤似乎是有感而发，颇为感慨地说：“但我还是倾向于相信焦俊然是真心悔过，想要赎罪的。”

“为什么？”童贝贝意外地问，“我还以为你站在我哥那边呢。”

“因为我了解背负罪孽的痛苦，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背负着罪孽，会想要救赎自己，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彭渤的语调低沉，难得带有丰富的感情。

童贝贝眯眼盯着彭渤，很想问问彭渤为什么如此有感而发，但她又不想像个闯入者一样入侵到彭渤的内心世界。她想，罢了，等彭渤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吧。

“关于叶丞羽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吗？”童贝贝转移话题。

彭渤走到窗前，俯视别墅下方被一圈树林包围着的蝴蝶湖，语调平淡地说：“送诅咒娃娃的是乔伊一，但乔伊一有演唱会当晚的不在场证明。”

“那个不在场证明现在还没被验证不是吗？”童贝贝反问。

“是的，但我觉得这样的不在场证明很容易被戳破，她不会撒这个谎，而且当娃娃被摆出来的瞬间，乔伊一脸上闪过的是毫无防备的心虚。”

“我懂了，如果她就是意图杀害叶丞羽的凶手，她不该没有防备，露出心虚的表情，”童贝贝挠挠头，满心疑惑，“可如果凶手不是乔伊一，那凶手又怎么会知道用诅咒娃娃的方式去杀人？”

“乔伊一的说法是礼物拆封前不可能有人事先看过礼物，很可能是叶家母女自己把诅咒娃娃的事情透露了出去，乔伊一怀疑是叶慧丹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关系不错的曾木杉。”彭渤想到了叶慧丹之前的那句“自己人”，不禁轻蔑一笑。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去问问曾木杉的不在场证明？”童贝贝跃跃欲试，充满干劲。

彭渤低垂眉眼，淡淡地说：“你可以去问问，但我觉得凶手也不是曾木杉。说实话，关于这个凶手，我心里已经有了个人选。”

“谁？”童贝贝凑近彭渤。

“就是叶丞羽自己。”彭渤抬头，稀松平常地说。

“自己？你是说，叶丞羽想要自杀？”童贝贝马上摇头反对，“这怎么可能？自杀的话用什么方式不好，干嘛要用诅咒娃娃的方式，还有，为什么不在自己家自杀，非要跑到演唱会那种地方？”

彭渤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跟童贝贝分享，“我之所以认为叶丞羽是自杀，有几个理由，第一，诅咒娃娃的杀人方式，很可能只有叶家母女和乔伊一知道，而乔伊一案发当晚有不在场证明，叶慧丹如此溺爱独生女，自然也不会对女儿下手。排除下来，叶丞羽的可能性就最大。”

童贝贝默不作声，她还是觉得有可能叶家母女把诅咒娃娃的事情透露给了别人，只是她们不愿意承认罢了。

“其次，叶丞羽服下的安眠药是她自己随身携带的从国外进口的高档安眠类药品，只有她自己可以掌握服药的时间，保证药起效的时间她只身一人在隐蔽的道具间。”

“的确，要是外人，哪怕是跟她一起看演唱会的曲菲菲，要想从叶丞羽那里偷取安眠药，再混进叶丞羽的饮料中，估算药物生效的时间，把叶丞羽约到道具间，这些的确有些难度。”童贝贝觉得彭渤说的有些道理，但说到底也是几率上的道理。

“第三，叶丞羽倒下的地方是一道仅仅容得下她侧身躺卧的缝隙。如果是凶手行凶，为什么要把叶丞羽放在那样一个缝隙里？他只要确保叶丞羽昏迷无法动弹之后套上塑料袋就可以了。”彭渤循循善诱。

“也许是那个缝隙比较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童贝贝没有看过现场照片，只能猜测。

“错，虽然是缝隙，但却不够隐蔽，演唱会的工作人员进去之后几乎是第一眼就能看到。”彭渤看过现场的照片，知道那两个大道具组成的缝隙就在正对门的地方。

“如果是自杀，为什么就要躺在那样一个缝隙里呢？”童贝贝顺着彭渤所谓的自杀的思路思考，仍然不解。

“叶丞羽企图自杀，服下安眠药，又把塑料袋套在自己头上，用最后的力气束紧袋口。可问题在于，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自己还能有多少力气，哪一次使力是昏迷前的最后一丝力气。而人在本能驱使下会有求生的动作，就好像想要投海投湖溺死自己的人会事先绑住自己的手脚一样。”

“啊，我懂了，当时叶丞羽已经处于昏迷的边缘，全身无力，侧卧在一个刚好能容得下她的身体，甚至把自己约束的无法动弹的狭小空间里，就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求生的动作！”童贝贝总算豁然开朗。

“没错，叶丞的一只手臂被压在身下，无法动弹，剩下一只手臂估计也不剩多少力气。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自己因为本能求生而导致自杀计划失败。”

童贝贝已经完全站在了彭渤这边，她的本能是不自主地赞同彭渤的推测，“的确，叶丞羽不可能把自己的双手都绑起来，一来是因为自己绑自己很难绑的像外人一样结实，二来，如果捆绑了自己也根本没法自己束紧塑料袋。像她这样，仅仅留下一只手束紧袋口，正合适。”

“第四个让我推测叶丞羽是自杀的理由，就是塑料袋。她如果是单纯的想要自杀，大可以选择其他方式，道具间里有绳子，可以上吊，有利刃，是抹脖子还是割腕刺心脏都可以，可她却单单选择了以诅咒娃娃的方式自杀。”

童贝贝面色渐渐舒展，她恍然说：“我明白了，叶丞羽是想用自己的死传递一个消息，她是故意想要制造自己是他杀的假象，让警方去调查那个送出诅咒娃娃的人是谁。”

“还有最后一个理由，让我认为叶丞羽自杀的可能性很大，那就是她到现在都不愿意醒来。”彭渤重点强调了“不愿意”三个字。

童贝贝有些心酸地叹了口气，“也对，如果是他杀，她应该努力苏醒，然后讲明凶手身份才对。难道叶丞羽真的是生无可恋？潜意识不想苏醒？”

彭渤哼了一声，“自杀肯定是因为绝望和生无所恋，叶丞羽想死是一定的，否则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这样开玩笑，要知道，如果被发现得晚了，那她必死无疑。”

“抱着想死的决心，也难怪她现在不愿意醒来了，”童贝贝小声嘀咕，“这位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彭渤迟疑了一下，干脆大胆猜测，“我想，也许她不是潜意识不愿醒来，而是一直在装睡。她担心一旦她醒来了，她的案子就更不被当一回事儿，警察也就不会继续调查下去。”

“我不懂，既然叶丞羽那么有钱，她想要查当年送诅咒娃娃的人是谁，直接雇你这个侦探不就行了吗？干嘛搭上自己一条命啊？”童贝贝觉得这位特殊大小姐的心思还真的难以捉摸。

“你别忘了，叶丞羽虽然二十九岁了，却还是在母亲羽翼下的高中生，她想要找侦探调查，除非叶慧丹同意。我想，也许是叶慧丹的反对才让叶丞羽不得已之下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吧。”

“那我就不懂了，叶慧丹干嘛不让叶丞羽找侦探帮忙查那个诅咒娃娃出自谁手呢？”童贝贝歪着头，根本无法理解这对儿奇怪的母女之间的关系。

“我也不懂，但是，”彭渤嘴角微微上扬，“我感觉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答案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童睿推门进来。

“怎么样，电话打通了？”彭渤问。

童睿眉头一直紧锁，有些想不通似的，“别墅的电话，坏掉了。”

“不会吧？”童贝贝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只有一部电话吗？电话线路也坏了吗？我们没法跟外界联系了吗？”

“叶慧丹说偶尔会有电话线路出现故障的情况，但是每次时间都不长，要我不必在意，更加不要告诉那些人，免得引起恐慌。”童睿一边说一边不解地摇头。

打不出去的电话，叶慧丹的蹊跷和貌似有所隐瞒，看似跟叶慧丹关系微妙的“自己人”曾木杉，嫉妒叶丞羽、送出诅咒娃娃的乔伊一，以自杀来反抗母亲、执意要牵扯出当年诅咒娃娃的叶丞羽，还有一个自称马上要自首赎罪的焦俊然。

这些人和事像是丝丝缕缕的线在彭渤脑中织了一层网，他突然有种预感，恐怕今晚，就会有什么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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