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见钟情

“当时一楼单元门那里已经坍塌，门对面一楼住户自己在楼道里围建的小仓库那边有一扇小气窗，我把罗曼放在气窗下，从窗户向外求救，看见有人发现我朝这边跑来，我才离开的。”鞠源说话缓慢，这么一段话说完，他就像是刚刚跑了一千米一样疲累。

罗信坚双眼冒光，激动地追问：“那你救完小曼之后，去了哪里？你，你不是应该跟小曼呆在一起，找我兑现承诺吗？”

罗曼听出了罗信坚话里有话，追问罗信坚：“爸，你说什么找你兑现承诺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罗信坚不语，心虚地躲闪罗曼的目光，只是直勾勾盯着鞠源。

鞠源努力平复呼吸，咳嗽了几声，刚想要说话，却又被胡谦君打断。

胡谦君对罗曼说：“小曼，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有关罗叔叔的承诺。”

罗信坚恶狠狠剜了胡谦君一眼，却也不阻止胡谦君讲下去。看来，他也觉得事到如今，十万元的事情是瞒不住罗曼了。

“小曼，对不起，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当年火灾发生的时候，我恰巧就在附近闲逛。面对火灾现场，我根本没有胆量进去救人。”胡谦君面露愧色，越说声音越小。

罗曼双眼含泪，哽咽地问：“难道，难道是因为我爸爸，他对你承诺了什么，所以你才……”

“是，罗叔叔当时就在火场外焦急地大叫，请求周围的人能够进去救你，后来他看到了从火场里跑出来的我，就承诺给我十万元，只要我能再入火场把你救出来。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条件，十万元对我来说是一大笔财富，所以我才会冒险……”

彭渤捕捉到了胡谦君话里的一个关键点，问：“胡谦君，你说你当时是从火场里跑出来的，不同于鞠源本身就住在那栋危楼，你又是因为什么去到那里的呢？”

胡谦君脸上闪过瞬间的心虚，但马上转瞬而逝，很明显，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说辞，“那是因为……”

胡谦君话刚一开口，就被罗曼打断。罗曼带着哭腔，拉着长调，撒娇耍赖一般地发着大小姐脾气，“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嘛，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对不起，小曼。”胡谦君深情款款地凝视罗曼。

罗信坚冷哼一声，“如果是这样，那就奇怪了，既然你是为了那十万元，为什么救人后又要玩什么消失？不但当时在火场的时候，你不在小曼身边，事后你也没有找我来索要十万元啊。”

“你给我的名片，被我，被我在火场里弄丢了，”胡谦君解释，“至于说我为什么不在小曼身边，那是因为当时我隐约还听到了似乎附近还有人在呼救，所以我才又折返回去救人。”

罗信坚调侃，“怎么？呼救的人也承诺了给你报酬了？”

胡谦君气恼地说：“当然没有，只是当时的情况，我是本能地想要救更多的人！”

“哼，那你还真是幸运，不但救了罗曼，还想救其他人，可最后只是轻伤而已。”彭渤冷冷地说。

胡谦君一看自己被大家围攻，只好求助似的望着罗曼，哀求道：“小曼，全世界的人都不信我，我也不在乎，只要你信我。”

罗曼看胡谦君的眼神温情脉脉，谁都看得出，罗曼心软了，她想要逃避事实，选择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谦君，我，我信你。”罗曼抽泣着说，像是向全世界宣布一样的郑重。

彭渤本来也没指望鞠源会得到罗曼的青睐，他也知道鞠源此行目的也并不在于此，他需要的应该是罗信坚的经济支持，所以罗曼信不信他不要紧，罗信坚信就行。

“罗先生，我看过火灾的资料，当时罗曼的确是在一楼的小窗下被救出的，一楼单元门那里早已经坍塌。这一点，想必同样昏迷在火场中的胡谦君并不知情吧。”彭渤适时对罗信坚点破玄机。

罗信坚打量着鞠源，神色复杂，不住哀叹，像是在无声感慨，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落到这副田地。

“我不懂，既然你才是那个救小曼的少年，为什么你当时要把小曼一个人丢在一楼，又折返回去呢？为什么事后不来找我索要那十万元呢？”罗信坚问鞠源，口吻终于柔软了一些。

鞠源费力地清了清喉咙，一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他求助地看了一样身侧的彭渤。

彭渤会意，替鞠源解释：“那是因为鞠源还要回去救他的父亲鞠洪升。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推测鞠源才是当年救人的少年。因为设身处地地去设想当时的情形，一个好不容易才从火场逃出来的少年，怎么会凭陌生男人的一句口头承诺就相信对方真的会给出十万元的报酬呢？”

罗信坚听到这里，身子缩了缩，嘴唇紧紧抿住，眼珠左右摇摆不定。

彭渤把这些看在眼里，继续说：“那正是因为这个救人的少年是鞠源，是父亲欠下一大笔高利贷的鞠源。当时债主和鞠洪升都在楼上，只有鞠源一个人逃出来，想来是鞠洪升想要趁火灾的机会杀死债主，制造债主被烧死的假象，所以让鞠源先逃。”

彭渤说着，与鞠源对视一眼，见对方没有反驳他，而是对他微微点头，他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于是继续，“鞠源自然不想让父亲杀人，但当时的情形是走投无路，如果债主不死，他们又没钱还债，恐怕会是他们父子俩生不如死。所以当鞠源跑出火场，听到了有人愿意以十万元作为救人的报酬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希望。”

童贝贝敬佩地看着鞠源，不免为他动容，她继续说道：“因为鞠源的特殊情况，所以他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这个能够赢得十万元的机会，那个时候的他恐怕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对方有没有骗他，就毫不犹豫地为了这十万元，为了让他的父亲不要沦为杀人犯，冲回火场了。”

“鞠源家住四楼顶楼，而罗曼身在三楼，所以鞠源先到了三楼，救了罗曼。为了确保罗曼没事，确保自己能够得到十万元，他先把罗曼送到了一楼，通过小窗求救，确认有人已经过来之后才又折返回去找鞠洪升。”彭渤说到这里，一向冷面的他也露出了心痛之色。

一直没开口，却听得投入的薛冰冰问道：“难道，难道那个鞠洪升他已经，当时已经死了？”

彭渤不愿猜测这一点，把接力棒给了鞠源这个当事人。

鞠源点点头，“我晚了一步，回去四楼的时候，我父亲和债主都已经死了。我再次下楼的时候，也被砸晕。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重度烧伤，生不如死。”

“那么你事后为什么不找我？”罗信坚情急地问，“难道是名片被烧了？”

鞠源看了一眼正四目相对，沉浸在他们那个虚幻情感世界中的罗曼和胡谦君，低声说：“是，名片烧了，但我却背下了你名片上的电话号码。”

鞠源说出了一串号码，让罗信坚目瞪口呆。

“没错，就是这个号码，这个手机号我用了五年，我当然记得！既然你背下了我的号码，那你伤势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后，为什么不找我？”罗信坚更加好奇。

鞠源犹豫了好久，很艰难才吐出几个字，“因为罗曼。”

罗曼这才回过味来，瞥了一眼丑陋骇人的鞠源，“什么？因为我？”

“是，因为你，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为了十万元才去救你。我想要你记忆中的我永远定格在最美好的一刻，我永远是你心中的那个俊美少年。”鞠源极为动情地说，只可惜，再美好的话，由他的喉咙里说出来，都会被蒙上一层丑陋。

罗曼机械转头，来回看着鞠源和胡谦君，眼泪唰的涌了出来，她捂住脸，嘤嘤地嘀咕着：“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童贝贝万万没想到鞠源之前不肯现身，不肯表明身份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爱上了罗曼！这两个人竟然在火场中，在烈焰中，在生死一线间，彼此短暂的一瞥之下就都对对方一见钟情了！

童贝贝是浪漫主义者，她觉得这完全有可能发生。如果不是鞠源被那场大火毁掉了太多，现在，仍旧可以成就一段美好佳话，童话故事一般的真爱重逢。只可惜，罗曼由当年的青涩少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偶像歌星，可鞠源那边已经是物是人非，当年的俊美少年成了如今的人鬼难辨。

彭渤本能抗拒这个理由，他主观的情绪让他不愿接受鞠源会爱上罗曼的这种说法。但是他又没办法反驳鞠源，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理由。

“这么说，你突然改变主意，又想要从暗处走出来，承认身份，就是因为你昨晚看了选秀的决赛？你不想让冒名顶替者蒙骗罗曼？”彭渤反问鞠源。

鞠源缓缓点头，落寞地说：“我希望罗曼幸福，希望他找到一个好人，但这个人，这个觊觎罗家财产的骗子，绝对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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