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幸存者
马晋跟专业技术人员一起看完在夜市功能下拍摄的视频，跟技术人员确认视频没有经过任何修改编辑之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童睿拍彭渤的肩膀，“彭渤，幸亏你及时找到了这个偷拍的记者，你不知道，我们赶到他家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吓傻了。被我们一吓唬就全招了，他竟然想把这段视频卖给罗曼，趁机敲一笔，少奋斗个二十年。”
童贝贝翻白眼，“我看他是嫌命长了，他自己拍下了什么自己不看的吗？不知道罗曼是个杀人灭口成瘾的罪犯吗？跟罪犯玩敲诈的，都是亡命徒。”
“我们这就准备对罗曼提起公诉，这一次，她就算是请来全城的律师也是枉然！”马晋一拍桌子，然后顾不得再招呼彭渤这个案子的功臣，转身投入工作。
彭渤和童贝贝跟童睿告别，离开警局。
陆小虎已经把车子停在警局门口等待，按照彭渤的吩咐，陆小虎要把彭渤送回别墅，他需要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童贝贝跟彭渤一起坐在后座，彭渤要先把童贝贝送回家。
“彭渤，你能替鞠源隐瞒他的心机和计划，真好。”童贝贝饱含深情地凝视彭渤，觉得经过这一次，她又深入了解了彭渤的另一面，原来他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原来从前那个冷冰冰的扑克脸侦探，并不是真正的他。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拆穿鞠源的计划，他不过是个命苦的可怜人，有他的狭隘和退缩，有他的自私和欲望，但也因为如此而真实得令人心痛。他拼命想要纠正当年的错误，而他当年到底有没有犯错，又有谁能给出一个定论呢？”
童贝贝扪心自问，她也从未担心过彭渤会对外公开鞠源的一番布局，因为这样做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让会让那些根本不了解鞠源的人借此攻击他，落下口实。
“贝贝，我想请你帮个忙，”彭渤微笑着与童贝贝对视，“我想请你跟我一起为鞠源操办一个简单的葬礼，我不想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离开。当然，由我出资。”
“没问题，我想，麦子霖那家伙就算再忙也会来帮忙的，”童贝贝感慨，“再过不久，鞠源的故事和作品就会被大众所熟知，他的名字说不定会家喻户晓呢。希望他能够含笑九泉吧。”
彭渤又想起了鞠源小说的结局。鞠源是多么渴望能够活下去啊，所以小说里的主人公的灵魂才会在最后获得了永生，哪怕是活在机器人的身躯之中。
转眼一周过去，根据童睿的说法，再过几天彭渤就可以领回鞠源的尸体，彭渤和童贝贝也敲定了具体的葬礼时间。
这天，童贝贝轮休，她前一天晚上就约了彭渤今天一起看电影吃大餐。
彭渤这块冰块似乎渐渐被她融化，在受到邀请后，竟然没有迟疑便答应下来。
上午十点，彭渤的车准时停在了童贝贝家楼下。
童贝贝没有彭渤预想中的精心打扮，也没有他预想中的欢快兴奋，而是一脸苦相，穿着休闲的T恤短裤下了楼。
“彭渤，不好意思，刚刚接到我们领导通知，我今天要临时加班，给一个舞蹈家做网络专访。”童贝贝垂头丧气，像是错失珍宝一样不停跺脚。
彭渤拉开车门，请童贝贝上车，“没关系，去杂志社吗？我送你。”
童贝贝看着明显是为了今天的约会打扮过的彭渤，更加懊恼，已经开始碎碎念诅咒起她的领导。
“那个，不用去杂志社，既然是网络专访，在家也行。你要跟我上楼吗？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童贝贝眼巴巴望着彭渤，担心他就此转身离去。
彭渤关山车门，二话不说，率先上楼。
童贝贝盘腿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闷闷不乐地嘟囔：“这个舞蹈家名叫朱雅馨，最近一个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就参赛获奖了。其实啊，还不是因为她有宣传点？她身上的卖点就在于身残志坚！其实她跳舞，我也看不出来有多好。”
彭渤本来正在童贝贝的书架上找书看，听童贝贝这么说，不经意地问：“怎么？这位舞蹈家还没上线接受你采访？”
“可不是嘛，人家跟我耍大牌，说是今天上午，不一定什么时候有空，所以让我在线等她。但愿她不要食言，给我拖到下午，破坏我美好的一整天。”童贝贝最后一句变成了呢喃呓语，有些不好意思。
彭渤选定了一本推理小说，坐到童贝贝的书桌前，转动转椅面向童贝贝，“身残志坚？怎么，这位舞蹈家有残疾吗？”
“是啊，这个朱雅馨是个哑巴，今年28岁，长相一般，说是草根阶级奋斗的代表，极富舞蹈天赋什么的。我给你找她的照片啊。”
“哑巴”一词直接刺到了彭渤的内心，让他想起了15年前改变他命运的那一晚，想起了那个没有舌头的女孩，那个因为他见死不救而丧命的女孩。
“你看，”童贝贝没注意到彭渤的异样，把笔记本转向彭渤，展示朱雅馨的照片，“这就是朱雅馨，长得好看吗？”
彭渤抬眼一看，瞬时全身如同雷劈一般，两秒钟后开始微微发抖。
这个朱雅馨，他认得，他见过，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照片上的朱雅馨赫然就是15年前那个雨夜，在彭渤家里的卫生间里遭遇的那个没有舌头的女孩！
她还活着！
“彭渤，你，你怎么了？”童贝贝轻轻摇晃彭渤，“你认识她？”
彭渤按住胸口，平复狂跳的心脏，深呼吸几口气，这才缓过劲儿，告诉童贝贝，这个朱雅馨跟15年前他遭遇的那个哑巴女孩有八分的相似。
童贝贝也瞠目结舌，“是不是你看错了？或者是人有相似？可不对啊，28岁，年龄相符，相貌相似，而且同样是哑女，这也太过凑巧了吧？”
彭渤眉头拧成一团，苦着一张脸微笑着，神态复杂矛盾得很，“现在想想，我当年有些太过自以为是了。在听到月光别墅里的女死者们都身体残缺不全，有一个还没有舌头的时候，想当然就以为我遇见的哑女就在其中。也有可能，她逃过了那一劫也说不定。”
童贝贝算了算时间，附和着说：“如果你当年遭遇的女孩真的就是这个朱雅馨，那么她现身的时间点也就对得上了，算算时间，朱雅馨参加舞蹈大赛正好就是在我那篇有关月光别墅的文章刊载之后没多久。”
“你是说，朱雅馨也是当年案件的当事人，因为你的文章披露凶手其实是两个人，她才肯现身，为的就是说出她当年的经历，指认凶手？”彭渤激动地倏地站起来，恨不得直接冲到朱雅馨家里。
“没错啊，很有可能。对了，对了，我们主编跟我说，是朱雅馨本人指定要我采访她的！她指定我，难道就是因为我是那篇文稿的撰稿人？”童贝贝几乎已经肯定，一定就是这样。
彭渤却突然落寞地坐下，“也有可能，朱雅馨现身是为了找我报复，因为我当年对她的见死不救，把她赶出家门……”
童贝贝调到彭渤面前，双手抓住彭渤的双肩，大声说：“不会的，朱雅馨不是活得好好的，她就算怨你怪你，也不至于找你报复吧。她要找也是找当年的两个凶手才对啊。彭渤，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她不会那样不分是非的！”
眼看童贝贝如此认真又激昂，彭渤禁不住微笑，“你说得有道理，如果朱雅馨真的是当年的女孩，我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我当年的冷漠没有铸成大错，这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童贝贝刚想继续对彭渤鼓励打气，电脑传来有人上线说话的声音。
童贝贝把笔记本捧过来，跟彭渤并排坐在床边，一起盯着屏幕。
果然，上线说话的正是朱雅馨。
“你好，童记者，我是朱雅馨。”
童贝贝赶忙回复：“很高兴认识你，朱小姐，我是童贝贝。”
“童记者，我之所以指定要你采访，是因为我看了你撰写的那篇有关15年前地牢囚女案的文章。”
“哦？朱小姐对当年的案子感兴趣？”童贝贝打完这句话，先是看了彭渤一眼，见彭渤对她点头，才按下发送键。
“不瞒你说，我是当年案件的当事人，侥幸逃脱的幸存者。”朱雅馨干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还没等童贝贝问，自己就已经率先公开身份。
真的是她，不是凑巧长相相似！童贝贝没想到进展如此之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直接把笔记本给了彭渤。
彭渤接过笔记本，同样有短暂的无措，他花费五秒钟的时间平复心绪，在对话框内打字，纵然他有无数个问题要问，但最想问的还是这句：“既然你是幸存者，你一定知道当年案件的凶手是谁。”
“我知道，”对方毫不迟疑地马上就回复，“当年的凶手的确有两个人，一个是谢震，另一个，是谢震的朋友，现在仍在海滨市生活的富二代，不学无术、每天周旋于嫩模之中、花天酒地的五星级酒店唯一继承人——隋莘。”
隋莘，这个名字童贝贝和彭渤都不陌生，他们俩都很难想象，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花边新闻男主角，至今未婚，女友不停更迭的钻石王老五会是15年前变态冷血的虐杀凶手之一。
“我想跟你见面，当面详谈当年的事。”彭渤以童贝贝的口吻提出邀请。
“抱歉，我们就算见面也只能以文字交流，更何况，对于当年的事，我不想深入再提，那是我的禁忌，这点还请理解。我能做的，就是告知你另一个凶手的身份。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希望你跟你那位侦探先生都不要再把我牵扯其中。这个话题，我们到此为止。”朱雅馨想要置身事外的态度表达得非常明确。
童贝贝叹息说：“我可以理解朱雅馨的逃避，毕竟那种恶梦般的经历，谁都不愿意时隔多年后再去仔细回顾。她能把另一个凶手的名字告诉我，已经很难得了。”
彭渤把笔记本还给童贝贝，又习惯性地拿起童贝贝的平板操作起来，“既然朱雅馨不愿多说，你们继续你们的采访吧，我来查查这个隋莘。”
彭渤双手颤抖，导致好几次按不准平板上图标，他嘴角不可控地向上扬起，难以按捺心中的庆幸。今天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今天，他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个足以解除他背负诅咒的喜讯——那个女孩并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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