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要相亲
当江明诚从临时值班的小李手中拿到了钥匙，急匆匆地打开了阁楼的铁门，冲到资料室里时，只见自己的宝贝妹妹正浑身湿透地躺在霍清明的怀里不省人事，霍旗风正使劲地掐着她的人中，揉搓着她的四肢。
他脸色骤变，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江烟雨因为感冒而引发了轻度心肌炎，幸得及时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五天里，江明诚寸步不移，每分每秒都坚守在江烟雨身边。看着满脸苍白、身体显然比平时瘦了一圈的她身穿病服躺在病床上，江明诚心里感到深深了的自责与内疚。
江烟雨安静地熟睡着，纤细瘦弱的小手被哥哥抓在手里。
“哥……我错了……我错了……”江烟雨突然一脸恐慌，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烟雨！烟雨，别怕！”江明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哥哥在这里，你别怕！”
“我错了……别打我……求求你……”江烟雨恐惧不已，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听到这些话，江明诚陡然一惊，心痛如绞。他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江烟雨被他管教时那潸然泪下、苦苦哀求的样子。
……
“把手放好！”江明诚手拿戒尺，居高临下地命令道。
江烟雨痛苦地揉搓着红得快要渗出血来的手掌，满脸通红地摊开了手掌。
“啪！”戒尺重重地打在了手掌上，发出了瘆人的响声。
江烟雨痛苦地咬着下唇，攥紧手心，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掉落。
江明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完那十下的。他只记得，每一下，他都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逼着自己去打的。
他一向来不主张体罚教育。但是今天，他实在是太愤怒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一手教育出来的好妹妹，居然学会了撒谎。一向品学兼优的江烟雨，为了逃课，竟然不惜装病欺骗老师，这令他难以接受。长兄如父，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管教好她。然而，年仅二十岁的他毕竟年轻气盛，对于惩罚的度还掌握拿捏得不到位。
“手掌摊开。”他严肃地说。
“哥哥，我知错了……你别再打了……求求你……”江烟雨哭得梨花带雨，“我真的知错了……”
“说好的，打十下。”江明诚坚守原则。
“那可以换只手打吗？”江烟雨泪眼汪汪地问。
“不行。你的右手要写字，我不打那里。”江明诚坚决地说。
江烟雨知道自己难逃厄运，只好乖乖就范，伸出手掌。江明诚一把固定住她的手腕，将剩余的五下狠狠地一连串打在她纤细的小手上。
江烟雨顿时惨叫起来，痛得脸色苍白。一打完，手心上传来的剧痛令她撕心裂肺，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立刻蹲在地上抽泣。
看到江烟雨这副凄惨的样子，江明诚也跟着热泪盈眶，心如刀绞。他抓起江烟雨的手掌一看，差点心疼地惊呼出声。只见那细皮肉嫩的白皙掌心，早已被他打得红肿不堪，近乎出血，惨不忍睹。他知道自己打重了，后悔莫及，抱着江烟雨痛哭起来。
那天晚上，他细细地帮妹妹敷药，无所不用其极地哄她，搂着身心俱创的她说了一整个晚上的好话，才成功让她破涕为笑。
那次以后，他把戒尺扔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打过她一回。
经过了这件事的教训后，江烟雨比以前更加乖巧、听话，样样都不用哥哥操心，成为一个不欺暗室、不同流俗的女孩，心地纯洁、善良、正直的她是众人眼中的赤子。即使是在体育课上遭到了老师的刁难与排斥，她为了不让哥哥担心，竟打落牙齿和血吞，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这件事，不曾向他告过一次状。要不是她在学校里人缘好，有同学看不过眼偷偷将此事告诉了他，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居然懂事得令人如此心疼。
为了补偿她，江明诚往后更加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地照顾这个妹妹，想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
病房里，齐秋水坐在江明诚身边，听完了他向她娓娓道来的过去以及和江烟雨的点点滴滴，感动得无以复加。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她。”江明诚悔恨地说，“我为什么要让她去清理资料室呢？要不是旗风和清明两个人怜香惜玉，陪伴在她身边，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她冒着生命的危险进入虎穴，破了案立了功，我一句嘉奖也没有，反而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你说，有我这样做哥哥的吗？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说到这里，江明诚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你是一个伟大的哥哥。”齐秋水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要再自责了，姐姐不会怪你的。在她的心中，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哥哥。”
“哥哥……”江烟雨渐渐地睁开眼睛。
“烟雨，”江明诚赶紧弯下身，“你醒了？”
“哥哥，我想出院……今天是秋水手术成功以来，第一次睁开眼睛面对世界的日子……是个很有意义的日子……我不想错过……”
“姐姐……”齐秋水紧紧抓住江烟雨的手，“你不要挂念我，你好好休息吧。”
“是啊，秋水有我就行了，你别想那么多了……”江明诚爱抚着江烟雨的额头，关爱地说。
“清明……他在哪儿？”
“他们家有事，他和他大哥一起回家了……”
江烟雨心里划过了一阵失望。
在她病入膏肓、神志不清时，霍清明对她所做的那件事，她依稀记得。在医院里的这五天，她最想念的人就是他。
霍家公馆里，霍旗风和霍清明先后踏进了大厅。霍元夫妇和三弟建勋早已坐在沙发上恭候多时。
“爸、妈，找我们什么事？”霍旗风问道。
“你们跑到哪儿去了？”黄湘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周末晚上，怎么还在外头溜达？”
“我们刚从医院回来。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怎么了？”霍旗风不解地问。
“你们快去准备，”霍元开口道，“今晚你们要去一趟东方大饭店。”
“干什么？”霍旗风和霍清明一头雾水。
“去见金董事长的两位千金。”黄湘宜笑着说，“虽然有些突然，但难得人家金夫人那么有诚意地安排着这场相亲，我说什么也不好推辞。”
“相亲？”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对啊，”黄湘宜洋溢着兴奋与期待，“况且，我看过那两个女孩的照片，长得是明眸皓齿，水灵秀气，倒挺配得上你们两个。”
“我不去。”霍清明直截了当地说。
“清明，”霍元不高兴的声音顿时传来过来。“你妈都已经答应人家了，你不去，怎么向人家交代？”
“你答应了那是你的事，但我没答应，所以我也没有义务出席。要怎么向别人交代，自己想办法吧。”霍清明对着黄湘宜冷冷地说。
霍元被霍清明的态度激怒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安排你相亲这是为了你好！人家金小姐条件好、家境好，哪一点配不上你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回绝人家，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她们再怎么好也与我无关，我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既然没有诚意，那么去相亲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只是为了应酬而出席，那不但浪费时间，还更是一种欺骗！”
“你！”霍元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
“老霍，”黄湘宜赶快扶住丈夫，体贴地抚摩着他的胸口，“你别生气，清明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他一向最不喜欢应酬交际了。你想想看，他什么时候出席过那些热热闹闹的宴会了？孩子不喜欢，咱就尊重孩子吧，别逼了啊……”
“那你——”
“我没事，找个理由跟他们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吗？”黄湘宜善解人意地说，“不是还有旗风吗？金夫人还特地嘱咐我，非要见一见他不可呢！”黄湘宜娇嗔地笑了一下，“也难怪，咱们霍家的大公子一表人才，任谁都会喜欢！”
这句话令霍元的心舒畅不已。他“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当然，我的大儿子是个单身贵族，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呢！小黄，看来你得好好把关，我们霍家未来的大媳妇，可不能是等闲之辈啊！”
“你放心好了。”黄湘宜说，“旗风，快去洗澡换衣服，我们快出发了。”
“我不去。”此刻，轮到霍旗风说话了。他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坚决与肯定。
“你说什么？”霍元瞪大了眼睛。
“我不去。”霍旗风说道，“我没兴趣。”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黄湘宜怒了，走到霍旗风面前，怏怏不悦地说：“过去我为你安排了多少次相亲，你次次都逃避，我也由着你，但你现在年纪不小了，都三十岁的人了，不赶紧结婚生子，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急。”霍旗风冷冷地说。
“你不急，我急！我不管，这一次我已经不会再由着你了，你必须得去！总之，你必须在这两年里给我娶个媳妇，再给我添个孙子！”黄湘宜胡搅蛮缠地说。
霍旗风一听，再也忍无可忍，愤气填胸地说：“妈！你要我结婚，到底是为了要个孙子，还是为了我的幸福？”
“旗风，不许无礼！”霍元疾言怒色地说。
这时，一直袖手旁观、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的霍建勋终于站了起来，走到父亲身边，“爸、妈，你们就别再逼大哥了，我告诉你们吧，他心里有人了。”
此话一出，大家陡然大吃一惊，黄湘宜更是倏地眼睛一亮。
“真的？”黄湘宜眉毛一挑，眼里闪出了希望的光芒：“是谁？”
霍建勋得意洋洋地朝霍旗风望去，只见大哥铁青着脸，冷冷地瞪着他。
“就是江明诚的妹妹啊。”霍建勋语调调侃地说。
霍旗风和霍清明的脸色陡然一变。
“江明诚……”黄湘宜思索了一下，“就是你那个搭档？”
过了良久，霍旗风才缓缓说了句：“没错。”
霍清明不禁将目光朝向了大哥。
“那……这个女孩的父母，是从事什么行业的？”黄湘宜有些好奇地问。
霍旗风迟疑了一下。
“她父母去世了。”他回答。
“哦……”黄湘宜有些惊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们家的背景，你了解吗？他父母在世时是干什么的？”
“医生和护士。”霍清明的声音突然响起。
“医生？”霍元眉头一挑，问道：“在哪家医院服务？”
“他们不在医院服务。他们长期驻守在南部的一个村寨，给当地老百姓义诊。”霍清明不厌其烦地回答。
“义诊？那他们的收入怎么来？”黄湘宜率先问道。
“他们的收入是靠别人的资助而来的。他们看重的并不是物质条件，而是精神与心灵上的富足。他们把自己的半辈子，都献给了当地的居民。”霍清明小心翼翼地向他们解释。
黄湘宜像是受到了打击，不可思议地盯着霍旗风：“我还以为，你看上的，一定是个大家闺秀，一定是出自哪个名门望族的名媛淑女……”
“爸、妈，”霍建勋不阴不阳地说，“大哥是真心喜欢这个女的。你们知道吗？上回我抓了这个女的哥哥，结果为了他，大哥还不惜大闹宪兵司令部，喝令我把人犯给放了……”
“建勋！”霍旗风愤怒地吼了一声，“你别胡说！”
“建勋你说什么？”黄湘宜睁大眼睛，“我听得糊里糊涂的，你好好跟我说，什么司令部？什么人犯？”
“霍建勋，你要是敢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霍旗风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旗风！”霍元阴沉着脸，“你闭嘴。让他说。”
有了父母的撑腰，霍建勋更加有恃无恐，开始将故事娓娓道来。当然，他讲述的是已经被扭曲的、有利于自己的故事情节。
“就这样，大哥把我教训了一顿……爸，你不知道这个江明诚有多嚣张，仗着自己是大舅子，平时拽得不行，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霍元生平最恨军人的尊严被人践踏，如今听到霍旗风如此放肆地闯入宪兵司令部的事情，更是令他气愤填膺、怒火冲天。
“糊涂！”霍元怒骂道。霍旗风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父亲的一个耳光打响了，声音震撼了众人。
“爸，您别听建勋胡说，这件事我可以解释。”霍旗风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扇耳光，心里极度郁愤。
“爸，这件事本来就是建勋恶人先告状，您别相信他。”霍清明看到大哥冷不丁地挨了打，也赶紧站出来帮腔。
“老霍，”黄湘宜拉开了丈夫，心里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先别急着打儿子！建勋，这个江……江什么来着……”
“江明诚。”
“江明诚，他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这我可不清楚。”霍建勋老实地说，“我没见过她。不过，我想她一定长得十分漂亮。”他吊儿郎当地说。
“你怎么知道？”黄湘宜问。
“因为很多男人喜欢她啊。据我所知，她和二哥，好像也有一腿呢。”霍建勋故意瞟了一眼霍清明，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霍元夫妇更是如遭电击。
“你给我闭嘴！”霍清明狠狠地瞪着他。
“在爸妈面前，你还想恐吓我？”霍建勋白了他一眼，心里尽是复仇的快感，“自从二哥去了训练所以来，每个周末都上他们家待去，连自己家也不回了。有一天晚上，我还亲耳听到二哥打电话给那个女的，说话的态度那叫一个亲昵呀……”
“清明，这是真的吗？”霍元问道，“你真的跟这个女孩交往着？”
“她只是我的搭档。”霍清明什么也不解释，只是冷冷地说道。
“搭档？”霍建勋冷笑着，“搭着搭着，就搭上床了……”
“你怎么这么龌蹉？”霍清明愤怒地看着三弟，极力控制自己想把他揍一顿的冲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湘宜激动地提高了声量，“你们到底和这个女孩什么关系？”
两兄弟却闭口不言，把黄湘宜气得浑身发抖。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们俩别忘了咱们霍家的家规。”霍元不愧是一家之主，很快地恢复了冷静，“这个姓江的女孩，不管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必须马上远离她。你们兄弟三人，无论是谁，找的媳妇都一定得配得上霍家，一定得门当户对，知不知道？”
“什么叫‘配得上霍家’？”霍清明首先沉不住气，“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找一个父亲脚踏两条船、死了亲娘再认了个后娘的女人为妻？”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霍清明的脸上。霍元一个晚上连续被两个儿子气得怒不可遏，顿时有些心力交瘁：“你……放肆……你……不孝……”
“爸，你总是要儿子尊重你、听命与你，但你有没有试过打从心里去尊重你的儿子？”霍清明看着父亲，冷静地问。“当你希望我能够当一个好儿子，好好孝顺你的同时，你是不是也要想想，如何当一名好父亲？”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你……反了……”霍元指着霍清明的背影，气得差点晕倒。
“旗风，你快去准备，我们时间不多了。”黄湘宜一边着急地安抚着丈夫，一边说道。
“妈，对不起，我去不了。”霍旗风坚决地说，“以后，对于我的事，请您不要再擅作主张。”说完，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撇下了错愕的三人。
夜晚，霍家公馆的庭院里，凛冽的寒风不停地刮着，黄叶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遍满一地。
霍旗风加快脚步，追上了正打开车门的霍清明。
“哥？”霍清明一脸狐疑，“你怎么来了？”
“我也出来了。”霍旗风无奈地说。
“也好。”霍清明苦笑道，“透透气。”
“是啊。家里越来越没法待了。”
“你早该意识到这一点。”霍清明毫不客气地说。
“你要去哪儿？”霍旗风问。
“你呢？”霍清明反问他。
“我要去找我的好朋友兼搭档。”霍清明不假思索地说。
“我也要去找我的好朋友兼搭档。”霍旗风淡淡地笑道。
两兄弟不禁相视一笑，第一次感到了同病相怜的温暖。缺乏家庭温暖的两兄弟，正在朝另一个充满家庭温暖的方向前进。
手机铃声响起，霍清明接了电话。挂了手机以后，他转头对大哥一笑：“烟雨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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