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摇摇欲坠的城
土城城头，弓弯成了满月状，一支支泛着寒光的箭在离弦的边缘，硫磺已经点燃，硝烟弥漫。三千城防军架起盾牌阵，死死地抵住幽兽的攻势，有幽兽直接死在他们的□□之下，但是更多的幽兽仅仅只是抬起一条腿，落下，盾牌碎裂，云洲军人便成片成片地死去。
天生就善战的幽族人驾驭着堪称战争机器的幽兽仿佛如虎添翼，虽然幽兽的智慧不高，但是它们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非常强大，那种悍不畏死的心态更不是人可以匹敌的，人总会有恐惧，幽兽只会越杀越红眼。
战争惨烈无比，红色战旗纷纷倒下，坚固的盔甲和盾牌破碎，□□被硬生生地折断，三千城防军一个接一个地战死，可是没有一个云洲军人退缩。
城楼上，副将不忍地说：“城主，让他们回城吧，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的！”城下的城防军是他训练出来的，他不忍见他们就这样白白惨死在幽族人的铁蹄之下。
“没有他们的阻挡，幽族人会立刻攻上土城。”
“可是就算他们全部战死也挡不住的，让他们撤回来，凭借土城的坚固，我们还可以一战啊！”
“土城，也挡不住啊……”城主叹了口气，以他的修为和阅历，如何能看不出以土城现在的规模和兵力是挡不住幽族人的，如果援军迟迟不到，城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啊！”那副将瞪大眼睛，城主都这么说了，难道土城真的守不住吗？他默默地低下了头，他是本地人，一旦土城被攻破，他和千千万万子民的家园就尽毁了。
“副将，你赶紧组织城里的子民撤离。”
“末将已经派人去了。”
“让你的人告诉子民们，是暂时的撤离不是逃难，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引起更大的恐慌。同时，放出消息，援军已经在路上，我们可以坚持到援军的到来，然后合理击退侵略之敌，他们也可以重返家园，让大家不要放弃希望。”
副将问：“援军真的已经在路上了吗？”
城主摇头，道：“幽族人此次来犯显然是有计划的，援军已经被他们堵在半路了，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
“末将明白了，可是下面的城防军？”
风卷起城主的长袍，他的脸庞冷硬却无比坚毅，只是那眸瞳深处匆匆划过的一抹不忍被很好地掩饰。“身为军人，应该为保家卫国而死！这是军人的天职，也是军人存在的意义！”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组织敢死队支援他们，城门不可开启！”
副将惊骇了，城门不开，城外的军人就不能撤回，那么他们要么杀光所有的侵略之敌，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要么就只能战死。
城里迅速组织了一支几百人的敢死队，每个人都抱着杀身成仁的决心，他们的身上绑着短刀和硫磺，从十仞高的城墙用绳索缓缓降下，然后回头把绳索点燃，烧尽。而身后的土城无声矗立，城门始终未曾开启。
短刀出鞘，敢死队杀入战场，这突如其来的一支军队就像是汇入一滩死水的一汩甘泉。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正在和幽族人浴血奋战的城防军激动地大喊，他们以为援军真的到了，可是再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这堪堪几百人的一支敢死队，这一汩甘泉就成了大海里的一滴水，很快被兽潮淹没。他们已经明白，不会再有支援，而城门也不会开启，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杀！”血战中，一名军人高高举起□□振臂一呼，枪尖上还滴着血，他的声音在战场上激荡，回响，重重地落在每一个战士的心上。
“杀——”
云洲的军人们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刀枪剑戟在同一刻发出悲鸣，敢死队把身上的硫磺点燃，战场四处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在这血与火中，横冲直撞势不可挡的幽族骑兵的攻势竟硬生生地被挡了下来。
副将激动地说：“城主，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做到！”
城主昂首望着天空，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上，如清晨的浓雾一般难以消散。天上，会有什么？
城里，守军正在组织民众撤离，很多人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园，跟守军僵持不下。一名队长站出来，高声道：“我们不是逃难是撤离，是暂时的，这是城主的命令，请大家理解和配合。”
“那土城会不会被攻破？”人群中，一个少年突然发问，这少年正是姜源。周围的人齐刷刷把渴望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这句话也是他们迫切想要问的。
这队长回答：“大家放心，我们会誓死捍卫土城，只要我们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就不会让土城被攻破。现在组织大家撤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援军已经在路上，等我们合力击退侵略之敌，大家就可以重返家园。”
一听到可以重返家园，大家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那是希望的光芒。云洲人安土重迁，家园就是他们生命的依托。
“我们真的可以重返家园吗？”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这队长犹豫了一下，然后举起手中长剑朗声道：“我以一名云洲军人的荣誉向大家做出保证，只要土城不破，大家一定可以重返家园！”
经过一番保证和安抚，民众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有僵持，大家都跟着守军有组织地撤离。
姜源回过头，拉着姜爷爷的衣角小声问：“姜爷爷，我们真的可以重返家园吗？”
姜爷爷摇了摇头，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当年更是在那场大战中捡回了一条命，他知道这一次敌袭对土城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说：“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怕是回不来了。”
“那我们也要跟着撤离吗？”
“不是撤离，是逃难，他们只是在安抚人心。”
“那，我们也要跟着逃难吗？”
“不，我们不走。”
“为什么啊？”
“土城已经是这方圆百里最坚固的城池，如果连土城也挡不住，那我们不管逃到哪里都没有用，而且土城的后方是平原，一旦土城被攻破，我们暴露在平原上就是死路一条，留下来反而还会有一线生机。”
“爷爷不走，小源肯定也不走。”
姜爷爷摸摸姜源的脑袋，笑道“好，我们爷孙俩就留下来。”
大地颤动得更加厉害，三千城防军的战力已经最大程度的发挥了出来，然后，终于趋向衰败。在数百头幽兽和更多的幽族军人的包围下，云洲军人的身姿渐渐被吞没，凋亡。城楼上的战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终于，战场上最后一面红色战旗倒塌，最后一杆□□被折断，全军覆没了……
城头，一名军人大喊：“快！幽族人要攻城了！”
幽族人驾驭着幽兽铺天盖地而来，再也没有阻挡，土城孤独矗立，就暴露在他们的脚下。
“放箭！”
“石头、滚木狠狠地砸下去！”
“点燃硫磺！”
黑色的箭像天空下的雨，巨石和滚木不停地落下，幽兽虽然防御力惊人，却不是刀枪不入的，不断有幽兽的尸体倒在城墙边上。鲜血掺杂着硫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这更加刺激了幽兽的凶残，城墙有十仞高，它们不能攀爬，便用庞大的身躯不断撞击着城墙，城墙上的土块纷纷往下掉落，而铁皮层层包裹的城门，也被幽兽的利爪一点点撕扯。
幽族人趁机攻上城楼，城楼上的守军严阵以待，一旦看到幽族人冒头，就用□□狠狠地刺过去。城门已经用好几根巨木牢牢地抵住，巨木后面就是全副武装的云洲军人，一旦城门被攻破，他们就要用血肉之躯组成最后一道防线。
“城主，你看，天，天上……”突然，城头爆出了一声惊呼，然后所有人都本能地往天上看去，那是让他们几乎目眦尽裂的一幕。
会飞的幽兽！是会飞的幽兽，它们张开巨大的翅膀，在一声声尖锐的呼啸中往土城铺天盖地飞来。
这一刻，饶是以城主的定力也险些支撑不住，他的预感是对的，这种可以在天上飞的幽兽才是真正的大敌，它们是攻城最好的战力，一旦让它们落在城楼上，就意味着单方面的屠杀。
幽兽从天而降，巨大的翅膀将半个天空都遮盖住，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太阳也仿佛在此刻失去了光辉，这样的敌人要怎么去阻挡？守军们的决心开始动摇了，他们沉浸在浓浓的惊骇中，似乎忘记了抵抗。
城主一声大喝：“你们在干什么！放弃抵抗了吗？敌人再强大又如何，我们身为军人就是要用生命捍卫我们的家园，这是天职！拿起你们的武器，只要是入侵土城的敌人，我们都要不惜一切代价给予迎头痛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副将趁势一呼：“将士们，杀！”
守军顿时被唤醒，侵略者就在眼前，正是杀敌报国的时候，他们身为军人怎么可以退缩呢？
“杀！杀！杀！”云洲军人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叫喊声震天动地，整座土城都跟着颤抖。
城楼上，守军们都舍生忘死投身在一场守城的大战中，没有人注意到城头突然跑上来一个奇怪的少年。
“真的是在打仗啊！”少年一声惊呼，入眼尽是惨烈，血与火不断交织，云洲人，幽族人，还有庞大的幽兽都在一片哀号声中死去。
城主听到这稚嫩的声音，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少年踮着脚往城下面张望，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登上城楼了？”
“我就上来看看，看侵略我们的敌人长什么样子。”少年随口一答，也没管问他话的是什么人，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直盯着城下。
“快下去，这里在打仗，随时都在死人，太危险了。”
“我就看一下，看完了我就下去，我还要去找我的姜爷爷。”少年正是姜源，姜爷爷去帮忙运送守城的机械了，他则趁着老人一个不注意溜到了城楼上。
“你不害怕吗？”城主对眼前的少年很好奇，这样的战争场面，就算是成年人也往往吓得不知所措，这是少年只是脸色苍白一点，眼睛里却没有太多惊恐。
“有一点。”姜源点点头，那天上盘旋的，地上不断往城墙上撞的幽兽，它们凶残的眼，狰狞的牙，锋利的爪，还有如海啸一般的嘶吼声，都显示出它们的强横和暴虐。他问：“地上那些巨大的东西就是幽兽吗？天上飞的是什么？也是幽兽吗？”
城主说：“都是幽兽，大多数幽兽只会在地上奔跑，而有一些幽兽可以在天上飞。”
“那是地上跑的厉害，还是天上飞的厉害？”
“自然是天上飞的厉害，所以不能让它们落在城楼上。”
“那它们会攻下土城吗？”
“我们会拼尽全力，只要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就不会让它们攻下土城。”
“哦，你是什么人？”
“我是土城的城主。”
“你是城主啊！我在土城住了十三年，从来没有见过城主呢！”姜源有些稀罕地打量着城主，城主一身长袍屹立在城楼上，目光如炬，威武不屈。
“孩子，你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撤离吗？”
姜源摇头道：“姜爷爷说，那不是撤离是逃难，他还说留在土城，凭借土城的坚固和敌人周旋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城主苦笑道：“土城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坚固。”
“那援军呢，你们不是说援军马上就会到吗？”
“援军，也被堵在半路上了？”
“啊——”姜源一声惊呼，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只要援军一到，他们就能反败为胜，把入侵的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此时，一名军人跌跌撞撞赶了过来，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姜源赶紧扶住了他，他的脸上几道伤痕还滴着血，声音在颤抖中显得凄厉。
“禀告城主！城门……城门，被攻破了！”
城门包裹的铁皮一层层全被幽兽的利爪撕碎，它们庞大的身躯重重撞击着城门，城门裂开了一道缝隙，幽族人一拥而上，城门终于被攻破，支撑的巨木一根根倒塌，城里的云洲军人暴露出来，他们要用血肉筑成最后一道防线。
城主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继续战斗。”
姜源仰起头，直直地盯着城主问：“土城被攻破了吗？”
城主摇头，道：“还没有，只是城门被攻破了，我们还没有死，我们还可以继续战斗，哪怕是拼到最后一刻，也会捍卫土城到底。孩子，你多大了？”
“十三岁。”
“是土城本地人吗？”
“嗯，我是姜爷爷捡来的，他收养了我十三年，所以我应该算是本地人，而且我十岁就开始跟着姜爷爷筑城了，我天生力气大，土城能筑这么高也有我的一份力！”
“好！孩子，你想不想见识一城之主的风采？”
“我能见到吗？”
“我可以让你见到。孩子，你记住一句话，勇者无畏，只要你心里不害怕，再强大的敌人也可以等闲视之。”
城主从腰间抽出佩剑，长剑出鞘，寒光一闪，锋芒直指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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