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梦中仍有白庭君
当时的情况棘手得出乎他的意料，为了脱身，他甚至不得不启用了以经商为名义在翰州驻扎的翼家分支。这不仅意味着短时间内他无法离开翰州，也意味着风刃很快就能接到他与易茯苓在翰州出现的消息了。
皇叔......
他合上双眼，思绪回到眼前的事务上。
夜黑风高，他与翼青以及另外三个冷面黑衣人聚首在翼府的议事厅内。
“少主，门外探头的那两只已经在翼能与翼姝的伏击范围内，待您下令，就可收网。”上前呈报的是一位年岁约四十的蓄须男子。
“对方的实力如何？”
“一个武功平平，另外一个身法诡异。”
风天逸闭眸思索了片刻。
“若是反向追踪，有几分把握不被发现？”
“十分。”
风天逸微微颔首，对此并不表示惊讶。若是平常，以他们羽人的实力，是不足以与擅武的夷族对战的，但是今夜是黑月。黑翼的羽人与普通羽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们逆其经道而行，银月越弱，黑月越强，他们的精神力就越强大。
“那便如此，派人继续盯着，如果他们回去复命，就跟去探探。”
蓄须的黑衣人得令退下。
“翼成，我需要一个能在北都城行走的身份。”
“属下明白。”答话的是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年青人：“属下今夜便出发向南羽都复信，少主可以借用属下的身份在城中走动。”
向南羽都复信...风天逸虽然很想阻拦，但他知道自己拦也没用，毕竟翼家是直属于当今羽皇的，他不过是个退而次之的少主而已。
当年...他眼见茯苓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却无能为力，巨大的悲痛之下几乎成为一个废人。风刃将他寻回之后，他将自己在祁阳宫足足锁了三日，不食不眠，一言不发，谁也不见。
风刃懂他，但朝堂上那些人却不会惯着他。
那日风刃本来打算去劝他，在推开祁阳宫尘封的大门之后，却看到风天逸一身质朴的衣衫静静伫立在大殿之中，手里握着一卷圣旨。
他根本无须多问，便知道他的侄儿做出了什么决定，而且，他还知道，这个决定没有挽回的余地。因为他们是风家人。
只可惜...他一手熬出的鹰...最终还是没能躲过一个情字。
风天逸放弃了皇位，传位于风刃，准备独身踏上寻找爱人的旅程。传位那夜，他向风刃引见了当代翼家的家主---翼彦。
那晚风刃与翼彦闭门倾谈了许久。风天逸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翼家人只听命于羽皇，他已经没有资格参与这次谈话了。
但是就在他临出发前，风刃却带了翼彦来给他送行，并且翼彦还向他交出了九州所有翼家分支据点所在地与人员清单，并恭敬地称他为少主。
翼家黑羽从不认二主，即使是当代羽皇亲封的太子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对风刃的担忧。他不知道风刃与翼彦达成了什么协议，但风刃一定付出了代价。
只是协议已定，再无反悔的余地。
而后的十年，他踏遍九州，屡次遇险，虽然偶尔有羽还真相助，但若非九州翼家各支对他的援手，他应该也早就死了千百回了。期间因为他所去之地，所行之事均凶险无比，翼家为了他还折损了几个黑羽，其中就有在越洲时跟羽还真关系甚好的翼蓁。
翼蓁被巨虫拖走那刻，风天逸从来没有想过羽还真的脸上竟也会出现那样的表情。他不禁想到那日他眼看着茯苓灰飞烟灭的时候，自己又是何表情？或许...大约也是如此吧...
沉默一夜之后羽还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恢复了以往嘻嘻哈哈的样子，但翼蓁这个名字，从此再不可提。
现在回想起来，他已不太记得翼蓁的样子了，只约莫是个话很少的性子清冷的少女。
风天逸望着静静伫立在他眼前的翼青，忽然知道他为什么第一眼见他就觉得有几分熟悉了。那双冰冷的湛蓝色的双眸，与翼蓁的一模一样。
惊诧之余，他又忍不住多看了翼青两眼，直到翼青都察觉到了异常，抬起头来。
“少主，可是有何吩咐？”
“你...”风天逸本想问问他与翼蓁的关系，临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转而问道：“我带来的那位易姑娘，谁在守夜？”
“我妹妹，翼玖。”翼青恭恭敬敬地答道，答完中途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会与小玖轮岗，白日里是我看着易姑娘。”
风天逸颔首，加了点要求：“每隔一个时辰向我汇报下她的情况。”
翼青应允退下。
屋中还剩风天逸与一位黑衣女子，若翼青找来的人没错，她就是负责这片地区采买的翼婉儿。翼家的采买，表面上是采买寻常商品，实际还负责搜罗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充盈家库或是用作与人交易的筹码。
风天逸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正是朱颜丹。他将盒子放于他与翼婉儿之间的桌上。
“这朱颜丹是真货吗？”
翼婉儿只是瞟了一眼就肯定地答道：“真的。”
风天逸轻轻地松了口气。他是认识朱颜丹的，不然也不会轻易给茯苓服下，但是想到那莲姬的古怪他又有些不安。还好，翼家的采买他以前打过交道，他们说没有问题就肯定没问题。
“你可能寻到更多？”他继续问道。羽还真已经几日没发来消息了，不知鲛女何时能到。而他近日可能要在北都城行走，不能暴露出银发惹麻烦。至于茯苓...那是他的私心...他已不想她再变回小孩子的模样。所以在鲛女来之前，他需要更多朱颜丹。
“并不难寻，但需要时间。婉儿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来回约莫需时七日，顺利的话，少主盒中的这些丹药应该足以支撑到婉儿归来。”
风天逸思索了片刻，点点头，伸手将锦盒扣上，重新收回袖中。虽然这朱颜丹比不上鲛珠一劳永逸，但目前来看，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随着最后一个翼家人的离开，空荡的议事厅中只剩下了风天逸一人。他思忖了片刻，还是提脚向易茯苓所在的院落走去。
夜已深，四处都黑漆漆的，但是她仍在屋中给他留了一盏孤灯。
他轻轻地推门进去，C塌上的女子已经睡熟。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翻来覆去的。
他托腮枕臂倚在她的塌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出神。
“天逸...”熟睡中的茯苓忽然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脸转向风天逸，还好巧不巧地把手搭到了他的左手上。风天逸微微吃惊，以为将她吵醒了，静候了半饷发现不再有下一句，才断定这丫头是梦呓。
做什么梦呢，居然还唤他的名字。他暗暗嫌弃，嘴角却不自觉地上勾。
“天逸...放开我...不要在这里...”易茯苓又哼唧了几句，声音虽小，却被全数听到。风天逸脸色一黑，这个臭丫头居然在做C梦？什么放开，好似他绑着她似的...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伸出被外的雪白手腕上，上面还留有淡淡的青紫色的被捆缚的痕迹...风天逸尴尬地合上了双眼。
正考虑着是留还是走的时候，臭丫头忽然变得不安起来。她的眉头扭在一起，神情变得紧张，原本搭在他手背上的手也改为紧紧抓住。风天逸皱眉起身，想抚去她额头的汗珠，在靠近她唇边的时候却听见了她非常微弱的呼唤：“庭君哥哥...你怎么...”
白庭君。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你还能以这种方式阴魂不散......
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微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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