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
夕阳低垂，淡淡的金色遍染了街道。顾云生藏在人群中徘徊游荡，城市兀自喧嚣。
他像是个局外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这城市对他来说还是一样，熟悉又陌生。
顾云生朝着前方走去，道路曲折而漫长。他低头默默地走，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
铁轨上一列火车经过，轰隆隆的作响。他抬起头看着那列火车缓缓的驶向远方。他握紧自己的拳头，那双手有些不真实，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摩天轮高高的伫立在那里。天际线仿佛被它切断了，隐没在林立的高楼中。无数的车辆在高架桥上奔驰，最终汇入飞逝的流光。
光与影重叠在了一起。夕阳在此刻倾泻，像是一场睡梦中的告别。恍惚间顾云生的眼前闪过一道影子，苍白的不真切。
他仰望着天空，流云向着四方延伸。有块地方灰蒙蒙的，雨云要飘过来了。
讨厌，顾云生想。
天渐渐黑了。行人匆匆，霓虹灯掩映着夜色。声音嘈杂，凌乱的身影晃来晃去。
雨滴打在他的脸上，狂风伶俐如刀。他需要找个地方躲雨，不，或许他晚上就不该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顾云生四下张望，他跑到一个沿街店铺的屋檐下。
外面熙熙攘攘的，嘈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脚步声，汽笛声，也许还有些别的声音。他听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发呆静候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一点也不见小。顾云生后悔了，刚才他就该走的。街上早已没有什么什么行人。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黑影。
灯光也无法照亮它们的面孔，它们的脸藏在阴影里，像是黑夜中游弋的鬼魂。
黑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云生，他们切切私语，跃跃欲试。
该死，这是什么。顾云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地狱。
看不见表情，看不清面孔。可它们的脸好像一摸一样。它们把顾云生团团围住，然后把他逼入死角。
他逃不掉了。顾云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他想跑，可是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黑影们渐渐分开，一道人影从中钻出。黑影簇拥着他，像是簇拥着它们的王。
他缓步走来，面无表情。双眼透着猩红，仿佛嗜血的恶鬼。他全身一颤，已然濒临绝境。
顾云生真的不该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他在外面每个雨夜都会出事。又是这样，他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孤独的……孤独的绝望。
他尝试着举起右手隔空掐住来人的脖子。没有反应！他觉得自己被骗了，那种君临天下的力量根本不是他的。
他又要死了……因为一个奸商？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顾云生在心里大喊。可是街面上居然干净的异常，他手边甚至连根木棍都没有。
他好想有个人能来救他。像是强大如神明的楚墨瞳，实在不行警察叔叔也好啊。
男人越走越近，刚毅的脸庞变得越加狰狞。他掐住了顾云生的脖子，把他的身体丢入暴雨中。
这是要干什么？打个半死在吃？他当然不会知道男人是打算给他一个单独决斗的机会。他也没必要知道，他甚至没有动手的勇气。
男人摇摇头，高高跃起有如饿虎扑食。
一柄漆黑的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正面对上了男人挥舞的利爪。
“伞？”顾云生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沙哑低沉。
“刀。”段雨的回答同样简介，惜字如金。他从伞柄中抽出一把修长的刀，伞柄是它的鞘。
漆黑的刀柄，带着雨水的刀刃闪着银两的光。
他挥舞着刀冲入暴雨中，明晃晃的刀刃对准男人的胸口。
男人迈动双腿，身体朝后一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他的皮肤快速变为青黑色，结实的肌肉从衣服下爆出。利爪锋利如刀，此时的他已经不像个人类了。
顾云生忽然愣住了，他觉得这个场面无比眼熟。E5在临死前也变成了这样类似怪物的东西，模样和男人如出一辙。
“D级？”段雨问。
“D级。”男人淡淡的说道。
顾云生想雨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答案也太简单了吧。
段雨望着化为怪物的男人，一手拿着长刀，一手丢掉刀鞘。他双手握刀，双腿发力爆冲而去。
银色的刀光对上男人锋利的指爪，擦出一片明亮的火花。
男人双手弯曲成爪，他的身体向前一挺。利爪从空中挥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段雨踩着积水飞速后退。
男人的手指深深的抓进沥青地面中，他用力一拉扯带起成堆的碎石。
两道黑色的影子在黑影的包围圈中拼杀，雨幕仿佛被刀光切成了两半。
每一次刀爪相切都带起刺耳的嗡鸣和耀眼的火花。他们踩着黑影的脊背跳得很高，一路刀光剑影，身影纠缠不休。
段雨的身体停在了对面的墙壁上稍作停歇，他以刀锋为半径画了个巨大的圆。他借着刀的反冲力，再次起跳。
顾云生这才发现他认识的这个和善的同学简直像个怪物。他两就差站在窗户上大了。
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男人的身体从空中坠下。他挨了一刀，锋利的刀刃在他钢铁般的躯体上留下了痕迹。红得仿佛黑色的血从伤口涌出。
段雨轻轻落下，身体轻盈的像是只蝴蝶。他的瞳孔中反射着伶俐的刀芒。
他们的身体一同冲出，像是两只漆黑箭激烈的对撞。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可打斗还是不见停止。水花在他们的脚下溅起，然后均匀的撒向四周。
顾云生看不清他们打斗的动作，像是有一层雾罩住了他的眼睛。他能看清的只有两道如电般的漆黑影子。他们两人快的离谱。
刀鸣声就此停顿，他们化作两道极细的线在雨幕中奔跑。一前一后，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男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脓腥的血从口中喷出。男人花岗岩般的肌肉上满是道口，皮肉翻卷，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溢出，像是四散的墨珠。
段雨向着男人奔去，刺眼的刀光划过男人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他的头滚到了远处的地上。
段雨追了上去，刀尖刺入男人的头骨。他的眼睛渐渐的失去光泽，男人彻底死了。
段雨冲入那群影子，挥着刀旋转。骨骼断裂声和黑影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液如海潮般翻涌。
影子退去了，黑色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干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唯一能用作证明的，只有男人那一动不动的尸体和一地的碎玻璃。
段雨走向顾云生，依旧面无表情。有那么一瞬间顾云生以为他要杀人灭口。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刀鞘，刀身渐渐滑入鞘中。
段雨转过身看着顾云生的眼睛。顾云生也看着他，没有说话，甚至不敢呼吸。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段雨一声哀叹，看着顾云生的目光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顾云生一下子懵了，他忽然很想问一句我以前是怎样的。他们明明认识没多久。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他怎么会说出这种类似邻家少男的话来。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他们会找到你的，我不会每次都刚好在场。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行行行，雨哥你厉害。你有钱有势，你血统优良，你能文能武……你还有把刀。我呢？我什么都没有诶，你难道想让我用牙咬死他吗？顾云生想。
为什么他们要找我？我看起来很好吃吗？顾云生觉得这不过是个巧合。这一代确实有关于雨夜鬼影的帖子，可是他顾云生不逛论坛。所以不知道不然打死他，他也不会作死跑到这里来。
段雨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可偏偏这种沉默没人愿意打破。
顾云生一屁股坐在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真的吓坏了。
“会着凉的。”段雨的语气好像知心大姐。
顾云生想，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吃饭拉屎睡觉你管不管啊。可是当他看着段雨的眼睛的时候，这种念头消失了。他在段雨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怜悯，像是悲伤。
他从积水中爬起，把手上的泥水抹在裤子上。顾云生还真不敢生病，他连片儿药都买不起。
“早点回去吧。不要认为你自己是个废物。你很强的，真的很强。”段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雨伞。雨还在下，看样子今夜也不会停了。
顾云生从段雨的手里结果雨伞，他想说声谢谢。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当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段雨的身影已经从街道上消失了。
其实顾云生也不想做个只会吐槽的废柴啊。可他真的没什么本事啊。相比除魔卫道来说，吐槽要轻松多了。
他把伞撑开，可雨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安静的可怕。
他忽然想起如果没有人来救他，真的会死。他的身体开始躁动不安，好像有什么枷锁在这一刹那解开了。他不知道身体里面放出的是什么，他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悲伤，很愤怒。像是要把世界都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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