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刘主任”杜临渊抬头一看是学校的领导，就要下床敬礼。
刘主任没有拦住杜临渊。等杜临渊敬过礼后，他也站直回了一个。这才温和的让杜临渊赶紧回到床上，别动到伤口。
高泽轻轻一皱眉，端杯水摆在刘主任旁边，站在一旁看着不吭声。
刘主任先是背着手环顾病房一圈，赞叹环境不错，又坐下关心几句杜临渊的伤势。这才严肃起来，真诚又严厉的对杜临渊说：
“这次只是简单的野外拉练，怎么就和毒贩打起来呢。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考虑到你们受伤的后果吗？说句实话，杜临渊，你这是没有服从学校安排，独自行动，是违反军纪的哇。只不过你这是初犯，学校觉得你们年轻，算是勇气可嘉，没有真的处分你们，只是记个过，在学院里通报一下。要不然，违反军纪是要开除的。你最好认真反思，下次绝不能再犯。这是学校，在外面可没人这么护着你。”
杜临渊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抬起头漠然地盯着他说活。
刘主任见杜林渊没有说活，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杜临渊一眼。看到他冷漠的眼神愣了愣。
刘主任顿了顿，他又拿出威严来：“杜临渊啊，有问题可以提，你对学校的处理意见不满意吗？”
“不满意”高泽冷冷一笑，站在旁边接话道。
刘主任皱起眉头看他：“这位是”。
“老首长高德忠的孙子”高泽继续说：“你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了，学校领导好手段啊，真的这么着急摆脱责任吗。”
刘主任转过身看了杜临渊一眼，杜临渊双眼微敛，看着他的一块被角。
刘主任收起来严肃的表情，真诚痛惜的说：“你们这群孩子，怎么老是看不清自己的错误，真觉得英勇一次就对啦。学校不会无缘无故处罚你们，学校对学生哪有不真心的？”
高泽冷笑一声：
“是呢，我原也这样以为，没想到今天涨了见识。怎么啦，这么怕承担责任。想趁着就我们两个小年轻在，先把杜临渊摁住。杜临渊自己承认错误了，一边学校的拉练失职可以抹去，一边杜首长那里也好交代了。功劳没有了，还受了处分。你们怎么想的这么美呢。”
刘主任刚要张口，高泽一抬手打断他的话，他懒懒地靠在桌子上：
“别给我们耍花腔，没意思。学校怕出事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这次你们欺负错人了。我们不是随你们怎么着的普通学生，怎么，真想试试我们两家的怒火吗？”
高泽一点情面不留，直接摆出家势来，他眼神越说越冷，最后一句直接气势全开。
杜临渊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经表达了一切。
刘主任一句话也接不上，天还不冷，他的后背衣服已经湿透。他确实本想着趁两个小年轻在，杜临渊又是个正直性格，可以凭着军衔压一压他们。没想着，他一开口两人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人家家大势大也不惧他这点军衔。
他再也坐不住，紧张的维持表面镇定，对着杜临渊眼神闪烁的说了一句：“你伤还没好，注意休息，我不打扰了。”便匆匆离去。
“哼，这个老流氓，要在当年，哪有人敢。”高泽站直身子，盯着被刘主任关上的房门，恨恨的说。
“你们也知道，那是当年。”一个人突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杜叔”高泽一看，是杜临渊的爸爸走了进来。杜部长朝他点了点头。
“爸爸”杜临渊坐在床上喊了一声。
但是杜部长没有理他，他走到那张写着“帅”字的锦旗前，嗤笑一声，冷声说：“你的指导员被免职了。”
“什么？”杜临渊眉头一皱坐直身体。
这些天杜临渊在养伤，杜部长虽然公事繁忙，但也时常抽空来看看他，一直是一副慈父模样。但是今天，他一进门便冷了一张脸，看来是找机会，有一番话等着杜临渊。
高泽抬头看了杜部长一眼，见气氛有点紧张，忙说道：“杜叔，临渊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杜部长点点头，在高泽关上门后，立马沉声问自己的儿子：“我问你，为什么你的指导员会免职。据我所知，那天他并不在场。”
杜临渊知道他爸爸说的是哪天，拉练的时候，指导员确实因为有事留在学校，没有和他们一起。
“因为我”杜临渊攥紧拳头，他低垂眉眼一字一句说：“我是学生，学校有责任保护我的安危。这次是学校失职，他们这样做。一面自己班的学生出事是指导员的责任，找他当替罪羊，另一面还想暗指我没被教育好，自己违反规定。推脱责任。”
“原来你也知道，我以为这几年在军校你呆成了傻子。那么我问你，为什么你家势强大，人也优秀，他们也敢这么对你。”杜部长厉声问道。
杜临渊沉默不语。
杜部长不等杜临渊回答，自己先说：“因为你正直、优秀，一直遵循校规校纪，老老实实的，他们便当你好欺负。你不给他们耍心眼，人家便当你是傻子。”
“杜临渊，哼，杜临渊。当年学生中的人中龙凤，如今沦落到你在前头赴汤蹈火，背后被人当傻子耍的地步，大学几年别人都在进步，你却越活越回去，真是可笑。”
杜临渊别过脸去，一声不吭。
杜部长仍继续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你当年进军校吗？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会从政，有家里的支持，你会一步登天。但是你从军了，咱家军队的势力不如官场。”
杜部长疾言厉色：“因为我觉得你不行，别人都觉得你能成大事，我觉得你还不如高泽、邵晨他们。你这个执拗性子，在真正的官场你摆不开。所以我同意你进军校，军队里三年一升职，凭你优秀的成绩留在A市没问题，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就算没有家里的扶持，你也能熬成首长了。”杜部长讽刺的笑了一声。
他正要继续教训儿子，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杜临渊妈妈急冲冲的推门进来。在病房门后，杜部长隐隐约约看到高泽的半个脑袋。
他就知道，看到自己教训杜临渊，高泽这个机灵小子一定会搬救兵。他刚才一句句说得这么快，也没赶到夫人来之前说完。
李云霞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丈夫在教训儿子。她忙心疼的走过去，冲着杜部长嚷嚷：“他的伤才刚好点，你这么严肃干什么。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
杜部长天不怕地不怕，唯二能制住他的一个是老爹，一个是媳妇。
但是这次杜部长没有在老婆面前软下来，他沉声说：“这没你的事，我有话对他说。”
李云霞头一次见他这样，惊讶地张着嘴，看看自己的丈夫又看看儿子。
“妈，我没事。”杜临渊舒出一口气，抬起头来安慰她“爸爸再和我说事，你放心。”
看到杜临渊在他妈妈面前乖巧的模样，杜部长一直强提的怒气也消散下去。他也心疼儿子。
他放缓声音认真的说：“每个人都有缺点，高泽过于聪明，邵晨过于任性，小周过于谨慎。唯独你，不骄不躁，踏实努力，甚至很多问题想在那些官场老油条前面，比他们的想法更能落实。”
“但是我宁愿你也有这些缺点”杜部长语重心长的说：“有缺点不怕，把他们几个放入社会磨砺几年，不怕不成材。但你呢，什么都很完美，也追求完美。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完美的。它有瑕疵，有不公，有黑暗。我知道，高中的时候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比校长的威望都高。最后才知道，学校之所以这么支持你，不是因为你的优秀，而是你的家势和妈妈捐了一大笔钱。”
李云霞看到儿子的沉默和低下的头，惊慌的握紧他的肩。
“你付出极多，却发现结果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你不愿接受现实。你心烦了，意乱了，耍脾气了。你像其他学生一样，在大学里，老老实实，不愿出头。原来的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好像没存在过。但事实上呢？你从不是一个甘心平庸的人。”
杜临渊抿抿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渊，你是我儿子。今年你大三，我允许你任性两年。但是我不愿看到你继续逃避，这次学校的事我会帮你处理，这帮孙子还想欺负到我的头上。但是下次，我不愿再看到你这幅窝囊样。”
杜临渊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爸爸，掷地有声地回答了一声“是”。
杜部长满意的点点头，拉着他老婆，对杜临渊说了一声“好好休息”。就走出门去。出了门瞪了嘿嘿笑的高泽一眼，转身离开。
李云霞紧张的问：“怎么回事，小渊出什么情况了吗？”
“没有事”杜部长走出医院门后才嘴角上扬，露出笑容来：“咱儿子，能有什么事。非但没坏事，因为这次的事，还在林长郡那里漏了脸。”
“啊？是军区最高的那个林长郡？”李云霞欣喜的问。
“就是他。咱儿子可没有靠咱一点，自己就能争口气。”。
“不过，这混小子，沉默了两年，我还愁找不着机会收拾他一顿，正好机会送上门。”杜部长冷冷的说：“有些人，想必生活太顺。脑子都锈掉了。该给他们上上油了。”
第二天，军区里就来人了。来的是杜临渊军校的老校长吴中贤，刚退休在家，曾在杜老手下当兵。
本来不该他来看杜临渊，这次是打着来看朋友家的孩子，和见一见智斗毒贩，为校争光的杰出学生的名义前来。杜临渊在爷爷家经常见他，还算熟悉。一见他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不用起身”吴中贤老校长一个虎步上前，一把摁住杜临渊“身体还没好，要些虚礼做什么，养伤要紧。”
昨天一个学校少校主任还让杜临渊下床行礼，今天老校长上将前来确一点架子也无，和长辈一样。
“你这次很好，临危不乱，挺身而出，计划也缜密。多亏了你，A市由这几个人查出一个团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您过奖，我当时也算幸运。”
“幸运什么啊，你这是手软。要是当时下手重一点，那个黄毛也不会有开枪的机会。”吴中贤朝杜临渊受伤的胸口瞪起了眼。
杜临渊无语，要是下手重一点，人给打死了怎么办。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哪知道轻重。
“你知道当初你爷爷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吴中贤校长转话问。
“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爷爷是想让我时刻警醒自己，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在蜜罐长大，也不能贪图享乐。”杜临渊没有想到话题转移的这么快，他把自己爷爷说的话背了一遍。
“是啊”吴中贤轻轻一叹“现在生活多么好，咱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有多少是被花花世界养废了的。你爷爷就怕你长歪了。”
杜临渊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很好，甚至做的比长辈们的期望还要高。不用太逼迫自己。学校的事你不用问了，那帮龟孙子想什么我一清二楚。”说着说着，吴中贤老校长的脸上带出一股匪气。
杜临渊含笑谢了谢老校长，他还是很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老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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