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刘昱打眼看向瞪着眼还没缓过神来的李副将，恶劣地笑着语气平淡：“既如此，朕却不知李副将先前为何说……”歪了歪头：“自己找的法子私运兵器……呢？”
李副将后背似有根根汗毛竖起，连忙屈膝跪下语气急促：“臣实在不知！明明当初商议好的是兵器……”他瞪大眼看向笑的一脸纯良的身影，大声道：“一定是他做了手脚！”
苏陌挑眉，拱手一礼道：“李副将谬赞了。”
李副将瞪眼被狠狠噎了一下：谁赞你了！！！！！
派人将所有车辆的厢顶掀开，将厢内的东西全暴露出来。果然，除了第一厢的四五件兵器以外，其余车厢内装的全是锦帛衣饰。至于行路时的叮当铁器碰撞声，萧祁眯眼看向车内壁上悬挂的铁器摇铃。赶路的车夫战战兢兢道，那是为了防止宵小之徒趁夜偷盗了物事，作以警示。
刘昱好似极为可惜地叹了口气，眉眼显出一种恶劣地低落，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盯住李副将，后者如芒刺背。
萧祁垂眸，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手中的信件，抹去印泥，展开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纸，略略洒了一眼，双手奉向刘昱。一旁的侍从连忙小心低头接过，刘昱拾起信件抖了抖，舔了舔唇。半晌才狐疑向僵硬跪在原地的人影笑道：“果然是朕冤枉了几位。李副将快起。”
“臣，草民不敢。”
侧身躲过面前小皇帝的虚扶，李副将惊疑不定的起身，老老实实道：“臣不敢劳烦陛下。”眼角余光觑向萧祁，见他神色漠然便心下一安，狠狠剜一眼笑得和煦的苏陌侧开身。
苏陌拱手向略低于她的清瘦身影敬声道：“陛下，草民等人仅愿我朝国泰民安尔。”刘昱肆意自满地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一摆衣袖负手而立：“朕所领者，必然如此。”
李副将连同旁边的侍从皆默默在心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苏陌拱手笑：“陛下英明。”众人为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愈加拜服。刘昱心情愉快地眯眼看向天际，语气向往：“林桥源林大公子，朕真是想见识一下这位狐商。”
苏陌看了眼他挺立的背影，阳光打落在模糊的影子上。
“林公子对陛下亦拜服不已。”
刘昱不可置否的挑挑眉，面上一派的满不在意。萧祁看一眼余下的众人，向小皇帝请示道：“陛下，天色不早。臣以为将此尽快安排妥当为善。”
刘昱懒懒眯了眯眼，看了眼拘谨的车夫侍从，百无聊赖地哼了一声，摆手吩咐他们赶紧收拾好省的碍眼便自顾离开，其余的人连忙跟上。
“恭送陛下。”
收回手，萧祁看向规整整洁打理衣面的浅色身影，语气漠然：“苏公子，不知几位今日……”
“哦，萧大人不必担心，我等随军爷在后备处将就一夜即可。”苏陌语气轻快打断他道。
李副将狠狠瞪她一眼，为她不要脸的行径重重哼了一声。苏陌眼睛一亮看向他，双眼弯弯：“李将军不必言谢，苏陌既与将军合作，自是不会坑害将军。”
萧祁打断李副将卡在口边的话，神情淡淡：“既如此，稽四，”静立在他身后的侍从有一人分众而出，屈身：“臣下在。”萧祁看一眼苏陌几人：“你领他们到后营处安顿好。”那人利落道了声是。
苏陌拱手，示意向身后翻动的乱七八糟的车辆：“既如此，萧大人可自当将这些锦帛点处。”她笑了声：“至于银钱方面，苏陌相信萧大人不会短了我们小商小户的。”
李副将冷笑一声，额上似有青筋：“苏小公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哎，”苏陌连连摇头稽首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萧祁扬手止住气的就要蹦起来的李副将，面无表情看一眼苏陌。
“既事已了，那，各位大人，苏陌先行告辞。”她笑吟吟地一拱手，身后小元几人依礼跟上。言罢，那名点出来的侍从稽四在得到萧祁准许后，低头向几人引路。
见那清隽身影渐行渐远，李副将才狠狠啐了啐，咬牙切齿道：“娘的，竟着了这毛头小儿的道！”萧祁面色无波看他一眼，半晌才道：“李成，你的计谋都学到哪去了。”
李成懵了懵，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抬头，却见萧祁已飒然走远。
待安顿好了行礼侍从，好礼送走萧祁的亲卫，合上门，小元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抚了抚胸口摸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冲苏陌吐了吐舌头：“我的天呐，那个萧大人气势真是太可怕了。不过，”她嘿嘿笑了笑凑近苏陌：“他长得可真好看。”
苏陌苦笑不得弹了下她的脑门，看她急忙捂住脑袋跳开，语气悠悠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方月姐是怎么教你的。”
小元撇撇嘴，低下眼睑，眉眼机灵语气糯软：“善者或不见风华，宵小或不见貌杨。不以其貌见其人，不以其言判其性…….哎哎哎你们真是太复杂了。”她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叹了口气，捧住脸，眼神亮晶晶望住苏陌：“苏小公子，你说，公子祁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苏陌抬了抬白胖白胖的猫爪子，逗它：“苏小，你小元姐姐问你话呢。”小元翻了个白眼气鼓鼓一把夺过猫抱起，苏小喵了一声眯眼毫不反抗。苏陌忍不了小元抗拒的眼神连连摆手笑道：“自然是好看的，要不得能是帝都公子玉面玄衣。”
小元一手揪着苏小的猫，一边吃吃笑：“不过这性子真是太冷淡了，把人吓得不行。”她啧了一声，贼眉贼眼看向苏陌凑过来：“苏小公子，听方月姐姐说，你以前说不定也是帝都的大家公子，那你之前有见过公子祁吗？”
苏陌的笑意顿了顿：“自然是见过的。”
小元神情兴奋，连连揪着苏小的猫语气欢快：“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也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等她答，自己又接上：“肯定是了，哎，这位可是真真的君子如玉啊。”
苏陌摇头失笑，问她：“那你可见小皇帝如何？”小元的动作顿了顿，咬了咬唇，半晌才犹疑道：“世人皆传小皇帝荒诞不羁，今日一见，确实如此。不过……”
“不过怎的？”“不过皇家的人长得都挺好看的呢。”小元娇羞地拧了拧苏小的毛。喵！苏小拍掉她的手，扭着圆圆的身子轻盈的跳到了地上，蹿上了矮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眯眼不动了。
苏陌哑然失笑。半晌，叹了口气道：“论风姿，公子祁确当得上双璧之一。”小元把目光亮亮转向苏陌，语气急切：“我知道我知道！！说是什么玄衣玉面，和什么，什么万颜银裳的。”说及此，小元才放过被□□不堪的苏小，道：“当初楼里的姐姐们对这两人可是赞叹不已的，玄衣玉面今日已得一见，真不知那万颜银裳是何种风华啊。”
看着她满面春风的向往模样，苏陌心底啧了一声，最好不要给她知道了。
兀自痴笑了半晌，小元才想起来去收拾屋子，连忙起身间，却见桌上床间已被苏陌收整的干干净净，不由得羞赧地吐吐舌头连忙帮她归放行礼。心中却道：苏公子真是太宠着她了，若是养成这样懒惰的性子，以后回了楼里可怎么伺候那些达官贵人们。转念又想道：苏小公子也是个贵人，通身姿态甚至不吝于萧祁萧大公子。怪不得人说，这人与人之间真的也是不一样啊。
苏陌看向愣愣怔怔的小元，拍了下她的脑袋：“发什么呆呢。”小元揉了揉不怎么疼的后脑勺，嘿嘿笑了声：“我在想，苏公子长得好看人也好。”顿了顿眼神越发真挚，语气越发肯定道：“跟那些大家公子一点也不一样。”
苏陌抖了抖崭新的布单，细致铺在榻上，半真半假笑：“本来我就不是啊。”小元只当她说着玩，却怕戳了她的痛脚，便小心翼翼转移话题问道：“公子，今日你给萧大人的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啊，本来我还以为被小皇帝发现我们死定了呢。”
“啊，内容嘛，当然是按实说啊。”苏陌冲她眨眨眼，露出一侧的细小虎牙。
小元低了头红了脸声如蚊喃：“说就说嘛，你做什么……”后半句模糊的听不清，苏陌凑近刚要问，却见她烫了脚似的跳开，不由得无奈摇摇头又去归理床榻。
小元鼓鼓嘴，拧了拧帕子，呐呐道了声：“我，我去看看外面有什么要帮忙的。”言罢不等苏陌回答便小心掀了帘子退了出去。
苏陌奇怪看了眼兀自颤动的布帘，想了想便由得她去了。心道这丫头真是被她惯坏了，这么毛毛躁躁的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小元悄然吐了口气，拿拧的凌乱不堪的帕子胡乱按住了烧的热热的双颊，咕哝了一句便偷偷离了大院。
墙外飘散着枯木庭房烧焦的焦糊火息，混合着极少数篝火厨间的烟火香气，引得人心生怅然。小元忆起少时随父母躲避战乱，一顿抵的三日的艰辛，不由得笑了笑。那个时候虽然艰苦，好歹还是能随父母继续扮演少不知愁。
慢慢踱步到□□长廊中，往日应该郁郁葱葱的树木此时在战火缭乱中入了秋显得出一种颓败的腐朽。忆着该到了时辰回去布菜时候，小元扁扁嘴，踢踏着满地枯黄碎叶，转身欲走。心道：苏小公子虽好侍候，可嘴却挑的狠，若没人盯着怕是不肯好好吃饭的。她看了看日头，要是回去的晚了估摸着赶不及了。叨念着，便连忙加快了步子。
忽的腹间一凉，迟钝的低头去看，鹅黄衣衫团团浸出刺眼鲜丽的红，眼前的雪白利刃缓缓蔓延出细流滴答到地上汇成一滩。
小元抬眼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想着：不知道苏小公子等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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