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地位决定想法

九重天上。

        自从欣柔回去后，便整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她身上的红疹也是愈发严重，甚至长出了脓疱，轻轻一碰，就会破皮，流出白生生的脓水来。终于有一日，一侍女早上起来，发现欣柔竟像是死了一般，气息十分微弱。她慌忙跑去找来了凤凰一族的大夫进行医治，大夫却是丝毫没有办法，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凤凰王宣凡的耳朵里，他想起往日里与玉山的旧怨，便一怒之下派遣了九九八十一只仙法十分了得的凤凰前去玉山宣战，奈何新妖王的回复却让他打消了与妖界为敌的想法：因为新妖王栖泽说，他愿娶欣柔，无论欣柔醒了与否，都愿照顾她。

        几日过后，凤凰族所有的大夫用尽了所有办法，也只是让她自始至终没有断气，可是，她却突然好转了，让人着实很是意外。并且她恢复后，与众人道了个故事，也是因为这个故事，凤凰王竟亲自过来看她。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

        欣柔不知何故染上怪病，身上起了十分恶心的脓包后，加上感情上的创伤，伤心过度，当即便失去了知觉。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几天过后，她却安然无恙地醒来了，身上的脓包也消失不见，侍女们都觉得很是神奇，便询问她怎么回事，她给她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她起初一心求死，全是是浑浑噩噩的状态，然而，有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并告诉欣柔，她叫弄影。欣柔一听这名字，便想起来，那个轰动凤凰界的人—能控制影子跳舞的舞后，也是自己本家的远房姑妈。她日日与她讲话，替她疗伤，没过几日，她就好了，与从前一般无二，而那个叫弄影的远房姑妈，却是再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

        凤凰王宣凡就是在听到弄影这个名字后亲自跑了过去，询问欣柔具体的细节。而欣柔形容出来的形貌竟与宣凡所认识的弄影完全符合，并且她告诉凤凰王，弄影姑妈希望她能去化解她的儿子与雉鸡精的儿子之间的矛盾。宣凡一想，从前弄影在世时，便一直心心念念自己的儿子，果不其然，这种情境下，还不忘提一句，自己又怎能不答呢？于是他当即同意，将欣柔嫁去玉山，于新妖王栖泽为妻，并且再三请求新妖王栖泽，不要为难河池，要与他化解矛盾、和平共处。欣柔十分高兴自己编的故事竟能叫凤凰王对自己照顾有加，并答应让她风光出嫁，不枉当年自己在本家的宗祠里看到一副美人像时，刻意多问了问母亲，在听到她与凤凰王竟有纠葛时，欣柔长了个心眼，细细询问之后，一一记下了。而凤凰王从欣柔那里走后，却是久久不能平静，都说魂魄可以入梦，两千多年过去了，她，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难道，她是在惩罚他？还是说，那次的事，让她的魂魄受了重伤，以至于她没有力气入他的梦境，而现在，她却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她的魂魄，修复了？想着想着，他便急切地走进了自己房里的密室，在看到一个瓶子里，发出微弱的光时，他欢喜地像一个对心爱的宝贝失而复得的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两千多年，对神仙来说，太短；对他来说，却是每一刻都是煎熬。若是那一天，他信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之后的种种呢？他常常这样想，在看到现实的结果之后，却是追悔莫及。

        这些，欣柔却是不知道了，不过她胡编乱造的故事，却实实在在给她带来了好运气。宣凡将她收为义女，加封公主，并赐诸多珍品作为陪嫁，待她嫁过去，玉山的胜遇一族见此情景，怕也不敢轻易看轻了她，而从前对她嗤之以鼻的人，现如今却是趋之若鹜地讨好她。此种情景之下，更让她看清了，只有地位，才能带给她一切她想要的。

        她得以走到今天的位置，最要感谢的，必然是先知逸川，是他找到她，说可以帮助她得到一切她想要的。欣柔很困惑，虽然她不知道她与逸川能有什么交集，以至于他要帮着自己夺得王后之位，不过她也不笨，她知道事情不会很简单，因为她也打听过，往日里的先知们总是很低调的，而这个逸川，却好像很是喜欢惹是生非。等自己真正意义上嫁到玉山，对于逸川这个人，要时刻小心提防，因为他，让人一点儿也看不透。

        还有一个人，是自己放不下的，河池。

        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去下界经过玉山，听说自己的姑母嫁在玉山，便起兴要去看一看，可是她到了朝华宫却从来没见到过自己的姑母，倒是见到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表哥，河池。他与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就坐在台阶上，一声不吭看着远方，这样的神情吸引了欣柔，她便乐呵呵地跑去，想要打破他一个人的安静。

        “小哥哥，你在干嘛呢？”欣柔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却直接挪了个地方，以摆脱她的手。小时候的欣柔长得十分可爱，在天界，那些凤鸟小子也都是主动找她玩，她自尊心极强，见河池不理她。便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不说话，定定地看着远方，这样的举动终于吸引了河池的注意，他转过头看向欣柔，缓缓地对她说道：

        “你现在屁股下头都是青苔。”欣柔没明白，继而反应过来，一把站起来看看自己的裙子，只见粉黛色的裙子上满是绿莹莹的青苔，甚是难看，欣柔一直很爱美，见新裙子变成这样，当即哇地一声哭了。

        “小哥哥，你这人怎么这样！”

        河池见她哭了，却也是没什么举动，还是愣愣地坐在那里。

        “这个台阶上，只有刚刚我坐的地方和现在我坐的地方没有青苔。”

        欣柔却是愣住了，定睛一看，却发现真的是那样，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偌大的朝华宫很是冷清，她先前询问的时候也没太在意，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方才的侍女只是淡淡地给她指了个路，却并没有因为她是天界的凤凰鸟儿而以礼相待，可见她姑母与小表哥的处境了。她止住了哭，又一屁股坐到了刚才的位置，好像突然不怕台阶上的青苔了。河池见她止住了哭，也没再说话，就看着她，突然很柔和地笑了一下，欣柔当时就呆住了，原来不爱笑的人，笑起来都是那样灿烂。

        “不哭就对了，我跟你说哦，女孩子有时候哭也没用的，还不如笑起来，刺激那些想看你哭的人。”河池这样说，欣柔却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欣柔一脸茫然。

        “等我长大了，若是娶了一个人，便会好好疼爱她，定不会让她像我娘亲一样。”河池转过脸看向远方，当然这一串话欣柔还是没懂，可她却被河池的表情吸引了，定定地，许久都没回过神。

        再后来，欣柔去找河池时，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看起来自信而高贵，欣柔很是诧异河池的改变，便装作无意地问他，他说，因为娘亲说，凤凰是天底下最高贵最美丽的鸟儿，不管身处怎样的境地，也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欣柔还是不懂，可她却很喜欢河池自信快乐的样子，没事便从九重天上飞下来找他玩儿，后来他们渐渐熟悉了，河池待她也对待旁人好很多。之后，河池又有一次性情突变，而这一次变化，关系到了欣柔那个从未谋面的姑母。那时河池一百多岁，欣柔更小一些，他们还都是小孩，那日欣柔下界来玉山，却得知姑母已经死了。她当时很是诧异，凤凰的寿命是很长的，若是没什么意外之事发生，几万年是不成问题，可是姑母来玉山，却死掉了，这让欣柔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似乎还未经历过年轻的凤凰鸟儿死去的消息，而那些年老的风凰鸟，也都是寿终正寝。而才约莫两千岁的姑母，何故能突然死亡呢？而凤凰一族，却也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实在让人觉得可疑。

        等她看到河池，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河池的笑脸已不复存在，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仇视与怨毒，他仇视地看着所有人，仿佛玉山上的所有人，联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一般。欣柔见到河池的样子，吓得一溜烟飞回了凤凰界，再去玉山，已是多年以后平复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喜欢河池，已经能追溯到第一次见他，虽说那时还不懂事，他却一下子就吸引了她。欣柔很困惑，自己可能与河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想法截然不同，依着河池多年前对她说的话，他定是一个对情爱坚定不移的人，而自己呢？自己却不如他那样高尚，因为她不像他，他生来血统就凌驾于胜遇族之上，即使胜遇一族不待见他与他母亲，却还是会敬畏他们，可是她不一样，她是凤凰一族中低等凰鸟，从来都是不能吭声出气的，所以她从小就被灌输“人们跪拜你，只是因为你所在的位置”，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一个在她看来，无关痛痒的部分。

        地位决定想法，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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