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月亮像银盆一样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晚风吹送着凉意,草丛中秋虫唧唧地叫着,街道上一溜的树枝上吊着大红灯笼,小孩子们提着一闪一闪的小灯笼在相互追逐嬉戏,清脆的童声非常可爱。
今晚是中秋夜,大人们和强壮早早去乐湖边的戏台去做准备工作,胡里在家里帮我化妆,迟一步过去。
没想到这只爱美的臭狐狸的化妆技术居然不错,化完妆后我顿觉自己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
“嫂子你哪止几分姿色?依我看就算天上的嫦娥也比不上你这么美丽。”胡里一脸笑容地奉承我。
我的女性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也就没有追究他称谓上的问题。
我们的戏目八点半在乐湖边开幕,之前妈妈严令我在八点前一定要到,做一些最后的准备,我本来预备七点四十五从家里出发,走过去刚好的,可是讲究精雕细琢的胡里在化妆上用的时间稍长了一些,都已经七点五十分了,我们才出家门。
“快快快。”我有些心急地催胡里,那家伙却一点都不慌,还硬要我给他买一支棒棒糖才肯走。
气得我一边掏钱一边低声骂他,还得分神露出笑脸来应和跟我打招呼的邻居们。
“蔷姑娘,你今晚真漂亮。”
“蔷姑娘,我们看好你的演技哦。”
武城人习惯把未婚年轻女子称为“姑娘”,要是熟人,就在姑娘一词前加上名字中的一个字,以示亲切。近年来因受大城市的影响,越来越多人改为叫“靓女”了,我却觉得还是“姑娘”有古意,更好听。
“雪宝,雪宝……”
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张着双手跑了过来,扑倒在我的腿上,我连忙弯腰抱住他,一看,原来是东街蔡阿婆家的小孙子盛盛。
盛盛皱着一张胖嘟嘟的小脸,眼睛里泛着泪花。
在我身旁,没眼色的胡里正把那支棒棒糖拆了包装纸,想要放进自己嘴里。
我立刻把棒棒糖抢过来,塞进盛盛手里,“盛盛乖,不哭,姐姐给你糖吃。告诉姐姐,你跑什么呢?怎么一个人?你家阿婆呢?”
“我在追雪宝……阿婆在后面,跑得慢。”盛盛捏着手中的糖,终于不哭了,奶声奶气的童声听着十分可爱,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前方,“蔷姐姐,帮我,帮我把雪宝抓回来。”
我笑着问:“雪宝是你养的小兔子?”早就听说几个月前盛盛的爸爸给他带回了一只小兔,好像是什么名贵的品种,雪白可爱,很得盛盛欢心。
“嗯。”盛盛点头,又焦急地催我,“蔷姐姐,快去抓雪宝。”
我来不及多想,转向胡里下令:“你,去把那只兔子抓回来,动作快点。”
“得令。”胡里抛下两个字,拔腿就跑,他灵活地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很快就不见了。
本来以为胡里利用他的本能,抓回兔子不过是片刻间的事,谁知等了将近十分钟,也不见他回来。
我越等越心焦,突然想到——对于狐狸来说,兔子是美食,他,他不会对雪宝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吧?
这时蔡阿婆也赶到了,让我先去乐湖戏台,她和盛盛在原地等胡里就可以了。
我强笑着和他们告别,心里却决定去找胡里。
地上,我的影子悄悄地移动了一下,为我指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通往人迹较少的榕树群,我快步走了一会儿,周边就见不到人影了。
在一棵榕树的背后,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我放轻脚步,慢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榕树茂密的根条,睁大眼睛望去——
榕树背后藏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肥白兔,原本清洌秀逸的眼睛己发红,口中露出的牙齿也变得尖利,他死死盯着手中的兔子,不住喃喃自语:“吃,不吃,吃,不吃……”
月色溶溶,树影森森,狐妖磨齿霍霍,杀气四溢!
这就是传说中的关键时刻啊,幸好我及时赶到了……
“胡里,放开那只兔子!”我大喝一声。
胡里吓了一跳,全身抖了一下,一时没抓稳兔子,雪宝掉在地上,大难不死的它深深明白要保命就得跑快些,于是,我有幸见识了“跑得跟兔子一样快”的原主现场演绎版。
只见肥白兔扭着大屁股,蹦着小短腿,以远超我想像的速度夺路而逃,途中它还莫明其妙地摔倒过两次(我猜是因为它那肥胖的身躯无法保持平衡),好个雪宝,它不吵闹不撒娇,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我们,抓紧时间蹦起来,然后继续狂奔。
我拖着胡里追了两步,然后欣慰地看到,盛盛和蔡阿婆在不远处出现了,肥白兔主动地一头扎进它的小主人的怀里——它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有多么险恶,我估计它以后都不会随便逃跑了。
我松了一口气,转向垂头丧气的胡里,压低声音痛骂:“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妈妈为了你,几乎餐餐都买鸡,你还吃不够吗?居然要吃雪宝?!你可知道它有多贵?它贵到……反正是贵到让你无法想像,你要是吃了它,我不就得赔一大笔钱给盛盛家吗?你现在好歹是一个人了,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吗?”
胡里哭丧着脸,“我原本真的没打算吃它的,可是,兔子是我最喜欢吃的食物,一抓住它,从它身上传来的香气就把我给迷住了,不知不觉间我就把它带到人比较少的地方,想小小地咬上一口……”
听了他的诡辨,我的火气更旺了,“小小咬上一口?你的嘴巴这么大,咬下去白兔不就受伤了吗?它受了伤就得去宠物医院,你知不知道现在给宠物看个病比给人看病还要贵?你,你就是存心要我破财!”我越说越气,伸手捏住胡里手臂上的一块肉,狠劲一拧。
“啊啊——痛,痛!嫂子,嫂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胡里皱着脸大叫起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放开了手。
胡里立刻跳开一步,离我远一点,扁着嘴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臂,不时抬眼偷看我。
“看什么?走快点!”我不耐烦地吆喝。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零五分,我们要快些走到乐湖戏台。
“嗯嗯。”胡里乖巧地点头,加快了脚步。
走向乐湖的路上碰到了很多街坊邻居,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向我传递了很多信息:
“蔷姑娘,七点五十分的时候你妈妈要我转告你,千万别迟到,不然明天有你好看!”
“蔷姑娘,七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你爸爸要我转告你,你妈妈快急死了,你再不出现的话屁股一定会遭殃。”
“蔷姑娘,七点五十八分的时候你爷爷要我转告你,你要是敢逃戏,以后就别做曾家的子孙。”
冤枉啊!我什么时候说要逃戏要跑路了?
不过,他们干嘛要邻居传话,不会打我的手机么?
我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手机,这才无语地发现,手机没电,早己自动关机了。
我之前对演这出剧的态度一直很抗拒,再加上迟迟不出现,所以大人们都以为我逃戏了。
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看我呢?我虽不是男人,但也是有肩膀有担当的,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一定会演完妈妈编的戏,怎么可能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逃避?
正当我为自己感到不平时,又有一个邻居冲到我面前,大声说:“蔷姑娘,你家大人有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要我转告你——如果五分钟之内你还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话,以后别想在地球上生活!”
“……”
一路小跑,紧赶慢赶,我和胡里赶到戏台那里的时候己经是八点十二分了。
“曾蔷列!你干嘛来得这么早?怎么不等明天日出之后再过来?!”在后台等了很久的妈妈明显已出离愤怒了,一见到我立刻冷笑着大声讥讽。
我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就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我是因为胡里失控才迟到的,但这原因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朋友喜欢生吃兔子,我为了挽救那只纯洁无辜的肥白兔的性命,所以耽搁了一段时间……
妈妈对于我的沉默非常生气,喋喋不休地继续骂我:“你还有没有时间观念?从小我就教育你,守时十分重要!叫别人等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更何况你还是今晚这出戏的女主角……”
胡里听到妈妈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插嘴:“阿姨,对不起,小蔷是因为照顾我才迟到的……”
妈妈话都没听全就截口说:“不要替她开脱,你是客人,她是主人,照顾你是应该的,反正就是她不对!”
我瞪着胡里,一腔不平之气无法排解,忿忿然转向旁边的强壮,“胡里真是太过份了!几句甜言蜜语就弄得大人们那么喜欢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曾家的宠物呢。”
强壮除了我以外,最在乎的是曾家大人们对他的观感,听我这么一说,危机感立刻被挑起,“小蔷别生气,找个机会我一定把他赶出我们家。”
我的宠物就是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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