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修
我望望他的脸色，迫不得已改口：“好吧，这名字确实有点俗，那么……曾幸运？”
“不好听！”他断然否决。
我绞尽脑汁，又想出若干个具有美好意义并且朗朗上口的名字，却全遭到他的无情唾弃。
“曾金？”
“我还银铜铁咧。”
“曾男人？”
“有谁看到我会以为我是女人？”
“曾快乐？”
“我一向都很快乐，不必特地用名字来强调，谢谢。”
“曾功夫？”
他一下子抬起头，目光凌厉，直看得我心惊胆战，下一秒，他虎地跳起来，右手凌厉地一挥，手刀过后，只听“咔嚓”一声，我那花了五块大洋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小木凳被劈成了两半，悲惨地倒在地上。
“这名字我用不着！我的功夫，从来不假！”他昂首挺胸，表情严肃，字字铿锵。
我无力地垂下头，哀悼小木凳之余，又有些庆幸他劈的不是木茶几，那个可花了我五十块大洋。
想了一想，我再接再励。
“叫曾强壮怎么样呢？”我呲开八颗牙，尽可能地对我的宠物展现慈爱的笑容，“这名字既威风，又能突出你体格好的特质。”
他皱了皱眉，张嘴又想说话。
——他该不会说“我原本就很强壮不需要用这样的名字”吧？
我立刻跳起来，双手叉腰，大声说：“你是我的宠物，宠物是没有人权的，我叫你什么名字你就得用什么名字！再说，曾强壮这名字怎么不好了？”
他再一次被我的庞大气场压制住，吞回了要说的话，怔怔地点了点头。
我舒了一口气，顿时有“多年媳妇终于熬成婆”的感觉。
不容易啊，我终于有一个宠物了，而且，他还乖乖接受了我给他起的名字。
曾强壮，一个男人用这样的名字，简直比我叫曾蔷列还要不知所谓。
哈哈哈，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就算以后别人取笑我的名字，也有人陪着我一起被取笑！
我的嘴角越咧越开，终于控制不住地在抖动，引来了他狐疑的目光，“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我连忙揉了揉脸，随便挥挥手，“我只是在想，别人一听到我们的名字，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都是强（蔷）字辈的嘛。”
这种欢乐的联想好像与一只妖的观念不搭，他没有接口，只低下头，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我望着他，控制不住自己脑中好奇的泡泡。
“那个，强壮……我可以叫你强壮吧？我毕竟是你的主人……我说强壮，你今年，多少岁了呀？”我笑眯眯地问。
身为一个主人，如果连自己宠物的年龄都不清楚，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他默默地向我竖起一只手掌。
“五岁？”我惊奇地上下打量他结实的身材，一时很感慨：“还是妖发育得快啊，才五岁就相当于人类二十五岁了。”
他皱了皱浓眉，依旧一言不发，晃了晃他那只举起的手。
“五，五十？”我的目光变成了敬仰，“哇，大叔您的容貌和身材保养得可真好！怎么保养的？把方法写下来，我们一起去申请专利然后开个公司，一定会赚死……”
他重重地又晃了晃那只举起的手掌，成功地令我的语音消失。
“……五百？！”我震惊地爆喝一声。
他立刻点了点头。
我整个人都呆了。虽说对妖与人的不同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岁数了！
如此一来，我很难在他面前端主人架子。他活了那么久，无论智慧还是生存经验都比我要丰富太多了。
我顿时有些沮丧。
且慢，还是有一样东西他是不擅长的，那就是人类社会的生活规则。
我轻咳一声，笑眯眯地说：“年纪这种事太无聊了，我们来谈一些有趣的事情……你是我的宠物，就应该要懂得作为一个宠物的本份。”
“什么本份？”他果然上钩了。
“一个宠物，首先要好好保护自己的主人，其次，还应该要帮主人挣钱。”我脸不红气不喘地提出“曾家宠物必备技能”。
他似乎有些迷惑。
不待他开口，我立刻举出具体例子。
“比如说，某人养一条狗做宠物，要是有坏人袭击他，那狗就应该奋勇保护自己的主人，这么简单的事，你不可能做得不如一条狗对不对？”
“那当然。”涉及到“本事”问题，他立刻不服输。
“又有一个人，他养了一只鹦鹉……鹦鹉你应该知道吧？就是一只鸟，那个人把他的鹦鹉卖给别人，得了一笔钱，快乐地回家了，然后，那只鹦鹉也飞了回来，还贴心地帮他主人数钱。数完钱之后，那个人又一次把鹦鹉卖给了另一个人，又得了一笔钱，然后，鹦鹉又飞了回来。这样三番四次，鹦鹉和它的主人得到的钱就有很多，足够他们幸福地过一辈子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想把我卖给别人，还想卖很多次？”
我本来没有这个意思，但听到他这么问，望着他那强壮的体格，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要是真的把他卖掉，应该能赚不少钱。
具体操作如下：把他装在一个大铁笼里拍卖，重点是要半裸，给他罩一件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地露出强壮的胸肌和臂肌，笼子上挂一块牌子：人形宠物豹，可暖床，求包养。
那个铁笼子应该要刷成金属原色，配着他身上古铜色的皮肤，黑色的衣服，营造出一种强悍而有力量的感觉。
一个男人拥有如此阳刚的体格与脸庞，却偏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柔弱地等着别人来营救，这样就与那种“强悍而有力量”的感觉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然后他露出求我买蛋糕时那种可怜巴巴的表情与眼神，让一众富婆见了，只怕会立刻母性大发，想要把他从铁笼子里救出来带回家。
这时水到渠成，我只需要坐在旁边，任由台下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出价，价高者得豹。
最后，我就可以狂笑着一张一张地数堆在我面前的钞票……
在我的沉默中他的目光渐渐不善，“你在想什么？”声音闷闷的像滚雷。
我立刻醒悟过来，连忙擦掉因为幻想有很多钱而流出的口水，“不，我没想过要把你卖掉！我才不是那种人。”
没有一个宠物愿意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他应该也不例外，我可不能把自己的想像说出来伤他的心。
“只是举个例子，中心意思就是要为自己的主人挣钱，你的本事，应该不会不如一只鸟吧？”我笑眯眯地说。
这次他没有爽快应答，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我：“我作为一个宠物，既要保护你，又要挣钱给你，那你作为一个主人，要为我做什么呢？”
我怔了怔。咦，他的反应不慢嘛。
不过，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我。
“我作为一个主人，只要宠爱你就好了，宠物宠物，就是被人宠爱的动物嘛，没人宠的宠物是最可悲的。”我笑眯眯地回答。
“要怎样才算宠爱？”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这家伙，不傻嘛，懂得事先打听自己的福利。
“嗯，就是……”我装模作样地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给出详细的解答：“我会给你吃的，提供住的地方，还有就是当你犯了小错的时候，如果能及时弥补我的经济损失，我就原谅你，当你犯了大错的时候，如果能双倍弥补我的经济损失，外加苦苦哀求，我也原谅你。总之，我不会像那些小气吝啬的主人一样，动不动就把宠物赶出家。”
“你很大方啊。”他抬起头，黑眸中闪着光。
“那当然。”我得意地承认。
解决了身份问题，从此他就名正言顺是我的宠物了。
“我说，强壮啊……”我一双眼睛亮晶晶，脸上的笑容纯洁可比白雪公主，靠近他，“说给主人听，你都会一些什么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一转眼珠，想起《聊斋》中看过的故事，“变出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吗？”
他点点头。
我的嘴越咧越开，问出我最渴望的事情，“变钱出来呢？”
他皱了皱浓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耶！”我兴奋地跳起来，只觉得面前一片金光闪闪，光辉灿烂的前景正向我召唤。
从小到大，我的最大梦想就是可以不劳而获，现在终于实现了！
“强壮，快快快，变钱出来，先变个五百块，不，一千块好了。”我兴奋地拉着他。
他却有些迟疑，“真的要变吗？”
他这种“一定要问清楚因为我不希望你后悔”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狐疑，“等一下，你先告诉我，这样做是不是会有什么后果？”
“在远古时代，妖与人之间不分彼此，后来，妖界与人界分开后，妖与人订下协议，若进入对方的结界，破坏了对方的秩序，一定得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强壮解释，他可以变饭菜出来，但那些饭菜只能看，不能吃，如果我把精美的饭菜送进口，只一口，那些饭菜就会在我口中变成泥土。他可以变钱出来，但那些钱只能看，不能用，如果我用了，那些钱马上会变成树叶。
我简直是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聊斋》里面明明不是这样写的，那些主角结识了妖怪以后，财源滚滚来，衣食无忧，哪有我这么倒霉，捡到一只妖，他的妖力完全不能为我所用，反而要我养他。
看来《聊斋》也是信不过的，小说里面的故事果然都是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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