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桌上五菜一汤，还摆了些水果。谭宗明夹了个芦笋放到她碗里，“刘妈这清炒芦笋做的不错，尝尝。”
“我，我自己来就好。”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受的冲击太大，樊胜美一时接受不了两人间这样亲密的举动。特别是，和谭宗明单独在一个桌上吃饭，对方还那么自然地给她夹菜。这角色变换得太快，她适应不良。
樊胜美默默拿起筷子，夹起芦笋放到嘴里。
“我也不清楚你平日喜欢什么家常菜，偶尔一起吃饭见你清淡的吃的比较多，所以就让刘妈多做了些清淡点的。刚才只顾着带你四处看看，都忘记问你喜欢吃些什么，好让刘妈做。”谭宗明说着，又帮着樊胜美盛了点汤在一旁的碗里。
“多吃点。”
这顿饭樊胜美全程沉默，而某人殷勤服务没得到反应也不恼，他自己清楚情况为什么如此。毕竟事先占了便宜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况且，樊胜美还只是沉默，没有甩脸要回家就已经很好了。他深知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原先吃得太急预支完了，现在受点该受的也是应该。
默默把这碗饭吃完，碗里还剩了点菜。谭宗明夹得太频繁，她都用不着伸筷子，单单碗里的就够她吃饱的。
整整一碗米饭下去，她都有点撑，剩下的一点实在吃不下。
搁了碗筷，“我吃饱了。”
瞅着她眼前的拿一小碗，谭宗明皱眉，“吃好了？”明显是觉得她吃得少。
“汤喝点？”伸手拿汤勺盛起一勺，就见樊胜美猛地挥手拒绝。
“我已经很饱了，都吃撑了，实在吃不下。”再吃下去，都得吐了。照着他夹菜的那个热乎劲，她吃的量已经远远超过平时。
谭宗明没有强迫，放下筷子起身，“正好，吃撑了，起来走走消化消化，你们女孩儿不都怕胖吗？平日总嚷嚷着减肥。”
谭宗明正说着，前头管家忽然大步走来，朝两人点了头道：“谭先生，有电话。”
谭宗明点头，看了眼樊胜美，“你先坐会儿，我接个电话。”匆匆离开。
樊胜美望着他再次离开的背影，仔细数数，从她醒来到现在他接的电话不下5个，足见他的忙碌，虽然在这大雨天之中，但忙碌程度一点不减。倒叫她想起从前他晾了她一下午的事情，当时她被气得不行。
她从位置上站起走到桌旁的落地窗，静静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夜色，零星灯光在夜色中格外朦胧，而外头的雨势一点都没缓减的迹象，暴雨滂沱，雨声绵绵不绝。
夜里鸟声不见了，这山庄里的佣人也见不着几个，也不知道这些佣人是不是刻意避开的，除了雨声，一切都是安静的。
现在18点了。再一会儿若是这雨势不停，估计市区里必涝无疑。照此发展，她恐怕今晚真的回不去了。
她难以想象自他那样明确行动后，再让她留宿在山庄里，让她一晚上面对这个男人。
她心中不敢置信他是真的喜欢她，甚至还两度强吻。她落差感巨大，面对他时手脚总无处安放，她不清楚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惶恐。
谭宗明之前咄咄逼人的问题就像是一把剑直指着她的心口。那话语在她心口落地生根，如同旷野里的野草，一阵大雨后疯长，无法遏止。
她不得不诚实面对这个问题。
扪心自问。
若是真的喜欢上了，要怎么办？
她自己要怎么办？还有个曹祁。他呢？拒绝他吗？
再去接受谭宗明？
她不知道，况且这一切还没成立。但是心里忍不住顺着下去联想更多，将这段幻想的关系展开，发展下去。
她又发现了许多问题。
万一，她和谭宗明热恋不过三天，无疾而终怎么办？
她该上哪儿再找个曹祁呢？
和谭宗明恋爱，她从没想过，况且若是真的如此，那她就得放弃她唯一的安全牌……
值得吗？
“想什么呢？一个人在那发呆站那么久。”谭宗明站着许久对方都没发现，双眼放空视线没有落点，恍恍惚惚。
樊胜美视线一凝，转过脑袋看向来人，心里默默将之前一切设想都推翻。
不，不可能。
“怎么了？想什么呢这副表情。”望着沉默而表情复杂的樊胜美，谭宗明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想将她面孔表情看个分明。
樊胜美静静望着眼前人的眉眼，轻声反问：“谭总想知道吗？”
一反之前沉默常态，竟然还反问自己。
谭宗明敏锐地觉得她想说的恐怕未必是自己想听的，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
而对于樊胜美来说，对方回不回答她都无所谓，自顾自说去。
“我在想，我身为一个三十一岁的成年女人该不该接受你的表白。接受会如何，不接受又会如何，我一个人站着，好好想了一遍。”她说得慢，说得十分清晰。
望着表情越加沉着的谭宗明，樊胜美继续道：“我在异想天开，想，我如果接受你是否代表我们两个人有长久就下去的可能性……不会。”她直接否定，“后来我又想，如果我接受你了，那我便该拒绝曹祁吧，我总不能，脚踩两只船。”她幽幽笑起来，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一字一顿着，“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保质期，哪天你不喜欢我呢？这份喜欢的保质期又是多久？”而我，又如同你预期般喜欢上你怎么办？
“甚至你和我存在着阶级差别，你是大老板，金融大鳄，我呢，呵，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白脸，领着一点儿工资，每个月甚至还不够我花销。你和我，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甚至三观都可能不同。”樊胜美低头看了眼他握住自己腕间的手，胸腔里挤压出一丝无奈地叹息。
“所以，谭总。无论从那个层面，我们都不合适。所以……请你不要再给我异想天开的机会，也不要再尝试诱惑我，诚然，你对我而言确实是个巨大的诱惑，巨大的……我想你也是个理智的人，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谭宗明箍着她的手腕没有放开，深邃眼眸定定望着她，没有打断她的叙述，直至她说完她所有的想法和貌似理性的考量，才开口。
“你都是这么给自己压力的吗？”放任她一个人不过想了片刻，竟然就能得出这种结果来，“我喜欢你，就这么给你压力吗？如果我就是要诱惑你呢？你就会跟我走吗？”他一把拉近她，指腹贴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擦，口吻像是带了可怕的魔力，一下下撩拨她，一下接着一下。
他面庞缓缓贴近她，眸光越来越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诱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你要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得直面诱惑……”
忍着面颊上的痒意，樊胜美对着某人的“无耻”失去了对视的勇气，好不容易的一番心理建设，不想对方不照常理出牌。
“听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就算你想按照你的想法和我保持距离，但抱歉，我恐怕没办法让你如愿……”谭宗明坚决地否定了她的想法和拒绝。“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你和曹祁就一定能走下去呢？如果是以相同概率作比较，我不认为我比他差，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在一起后一定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呢？”
谭宗明看着她复杂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心里不认同，“不要总是先把事物往坏的一面发展，不要试图把我设定在某个位置上，不试一下，你怎么就知道我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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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胜美恍惚地关上门，脑子里一团乱，捂着自己的胸口，压在掌心下的胸脯那颗心脏正疯狂地跳跃。
天哪，她刚才说了什么？
抱着自己的头颅不敢相信。
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为什么心脏跳得这么快……
“我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也没有意义，我很认真的问你……樊胜美，我们试一试……”
樊胜美，我们试一试。
当时他说了这句话，眼神实在太叫人煎熬，她说不要再诱惑她，事实说明他根本不听话，那双眼睛里藏了一际无边苍穹，它闪着星光，它在迷惑人，它在引导人的感官。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热气就在鼻唇之间，迫着她看着，听着，嗅着，最后驱使某人冲动点了头。
“好。”
好。
樊胜美的脑袋在他手掌里一点，答应了。
那么简单的动作，叫她此时蹲在地上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
天哪……
重新想起这一幕，想起她答应的瞬间，某人刹那绽开的耀眼笑容，仿佛那一际苍穹里划过无数的流星，熠熠生辉。他的眼角带起细细的纹路，一动不动注视自己，下一秒将自己紧紧拥入怀里……
此时她还能想起两人轻薄衣服紧贴在一起，对方身上温暖的热度，还有淡淡的香气。又矛盾地驱使她勾起唇角。
起身将自己颓废地摔在床上，心里压抑不住的郁闷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丝喜意。
啊……要怎么办……
她竟然答应了……
她真的答应了，不是说好的顽强抵抗吗……
意志力呢？在哪儿？
“咚咚！”门口有动静。只听有一道低沉的音腔唤了个名字，“樊……胜美。”
被叫的人僵在床上，犹如惊弓之鸟，大气都不敢出。
站在门口的人听着没动静皱起眉来，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回应。他停了动作，心里估量着是不是在洗澡，正打算离开，却听里头一道微弱的声音。
“谭，谭总？”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来人挑了挑眉梢，心里头又似忽然间想起什么，忍俊不禁。接着里头传来细小的走路声靠着门越来越近，随即卡的一声，一张白皙的脸蛋就露出来。
“谭总。”语气有些不自在。
谭宗明点头，看了眼她身上完整的衣服，“我还以为你正忙呢，还有，”他停顿片刻指正，“以后不要叫我谭总，叫我老谭就好。”
樊胜美呆呆站着，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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